「大人無須為此煩惱，且不說他們眼下沒有這個膽量，便是有人使奸耍滑，倒也正好，大人正好可借他們的腦袋威懾大人，何樂而不為？」

當年革命為什麼會成功？不就是因為在革命成功前打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旗號嗎？

「你是說衙門裡的舊人？如果我沒記錯話，這衙門裡的知縣、縣丞什麼的，不是逃了便是被殺了，那裡還有什麼舊人？」

手中無人，這才是朱宜鋒現在的困境，甚至就是在他的隊伍里，所謂的自己人不過只是一群靠著銀子籠絡的船夫水手，指往他們收拾一群粗人教會他們服從，倒是可以，畢竟在船上每個人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船長的百分百服從。

倒是朱宜鋒，見李子淵這般客氣，便連忙扶起他說道。

太平天國為什麼會失敗？不正是因為把這些讀書人推到自己的對立面嗎？他們燒掉了孔廟，燒毀了書籍，殺掉一個又一個讀書人。看似豪氣十足，大有與舊制度劃清界限氣勢，可卻也註定了他們失敗，因為他們把所有的助力都推給了他們的敵人，推給了滿清、推給了曾國藩。

「大人可是擔心任用那些奸胥猾吏會毀掉大人大事？」

「小人如何當得起大人這般大禮，還hｔtps://ｍ•hｅｔu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請大人莫要折煞小人！以後大人但凡有所吩咐，小人萬死不辭！」

「……歷朝歷代這中舉之人只是少數，畢竟並非所有人都擅長八股文章，可不擅長者並不一非沒有才學，對於這些因為擅八股文章的讀書人來說，他們總期待機會改變自己，而若是大人能將這些失意之人加以籠絡，又何愁無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可指往那些人理政？幫自己打點黃州城，卻全沒有絲毫可能。

朱宜鋒的眉頭一跳，有些詫異的看著李子淵。

於心底念叨著這個詞兒，朱宜鋒立即想到「奸胥猾吏」這個詞兒，那些個攥典、典吏可就是「奸胥猾吏」的代名詞，想著那句「為官之道首在治吏」的古訓，他不禁有些猶豫了，那些個「奸胥猾吏」不知毀掉了多少清官，至於自己這邊。

「子臨，我又焉能當得起這般大禮，以後切莫再跪，於我之幕中，自今個起，就把這跪禮給廢了，這頭，就從子臨你這裏開！」

雖說只是些許幾個建議，但李子淵說的卻是句句在理，甚至就連同如何徵選本地讀書人也是拿出了章程來。

「大人有何吩咐？」

此時，李子淵那裡還會再說什麼「在下」，m.hetubook.com.com自從追隨朱宜鋒以來，見識過其的心狠手辣、心機之沉的他，心知眼前這人雖看似年青，可實則卻是心機頗沉的曹操之流，甚至在他看來，縱是曹操十幾歲時亦不見得如他這般心狠手辣，這般心思縝密，因此反倒更加謹慎起來，畢竟那談笑間假手奪命之事，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對人心把握如此，他能不謹慎加小心嗎？

「大人，這事倒也簡單，當初咱們在武昌救下的人里，倒也有幾個秀才出身的人，讓他們在行伍中與一群粗漢為伍，那些人總覺得有些委屈，既然這衙門裡需要用人，大人不妨把他們招來，一方面用於衙門，一面可用於幕中，還有就是這黃州城本地亦有一些讀書人，大有不妨加以任用，如此一來既能籠絡本地人心，又能一解大人麾下人才不足之窘態。」

腰身微鞠著，李子淵的神態顯得很是恭敬，他知道，相比過去的主隨之分不同的是，現在他們的之間的身份已經銳變為上下尊卑之分了。

「行，我看這事可以這麼辦，不過，咱們不能單用這些胥吏為官吧，這知縣、縣丞什麼的，總需要委任不是，子臨，你可有什麼見解？」

攥典、典吏……

「……至於理政之事，若是可以和圖書的話，若想儘快上手，儘快收拾人心，恐怕還是非得用舊人不可！」

之所以留下李子淵，就是為了討教這治理城市之事，不過朱宜鋒的話里並沒有委任李子淵管理此城，依然是讓他協助，至於李子淵本人自然也樂得如此，雖說現在已經踏上「賊船」，可他卻非常清楚，「快捷號」能翻，這船自然也有可能會沉。

當然現在自己還需要籠絡他們，兩千多年來，這些讀書人、地方士紳一直壟斷著左右著輿論，而於尋常百姓眼中，這些讀書人都是天上的紫薇星，他們尊敬這些人，願意相信、追隨他們。

想到曾國藩當年用「護我名教」為由，籠罩游散的漢族士大夫的招術，朱宜鋒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尋思著，既然你曾國藩能用，那我為什麼不能用？

「大人，這黃州城經先前太平軍兵禍一劫后，想來恢復元氣仍需一些時日，方今之物自然是要先定民心！」

對外界而言，這據著黃州城的是「朱明宗」，而非「朱宜鋒」，至於他李子淵，也只是李智深，至少在其攪動風雲之前，這化名總是自保之道，而不直接插手城中之事，同樣也是自保之道。

「子臨，你看，我這也未讀過多少聖賢書，更沒有治理地方的經驗，現在這黃州城是拿下hetubook.com.com了，可這城怎麼治理卻是一摸黑，子臨，這事，你可得幫我！」

「子臨，往日你在家中是我之幕友，這今時不同往日，今後，你於我這裏，就是我幕中之長吏，就是朱某依重之諸葛，往後，還請老兄多多幫忙！小弟就此謝過！」

在未奪江山之前，亂樹強敵，把助力推動敵人一邊，那不叫任性，是愚蠢！

見大人沉默不語，李子淵猜測著大人的擔心，而後又冷笑道。

話音尚未落下，朱宜鋒便雙手禮過頂深鞠一禮，那深鞠還未完李子淵那裡會應這個禮，史書上的經驗教訓，使得他明白東主越是如此，他理應就越發的恭敬，心底一急，人便急忙跪下說道。

這正是傳統讀書人與朱宜鋒的區別，或許李子淵不會親手殺人，更不能像朱宜鋒一般，談笑間設計假手奪命，但作為幕僚，他卻可以毫不猶豫的勸幕主殺人。

似乎和先前提及的「安民告示」並沒有多少區別，但李子淵卻又往深說了起來，什麼當立即復市等諸如此類的建議，一一從他的口中道出，最後他又看著朱宜鋒說道。

對於殺人立威，朱宜鋒自然不反對，甚至可以說是持以贊同的態度，聽他這麼一說，思索片刻后，便立即做了決定。

「嗯，子臨，你留下！我還有其它事www.hetubook.com.com和你商量一下！」

李子淵的話，可以說是說到朱宜鋒的心坎里，或許他沒有造過反，可卻非常了解人心，在任何時候，這人心都需要籠絡，需要拉籠，尤其是對於欲成事者。雖說憑著一時的心狠手辣，殺了人奪了兵，看似在這個時代站穩了腳，可朱宜鋒卻比誰都清楚，這站住腳不過只是暫時的，現在於自己身需缺少的就是像李子淵這樣的「紅筆師爺」，或許他們這些舊式的讀書人，不懂科學、不通軍事，但他們懂得人，懂得這個時代的人心，這正是自己需要傾仗他們的地方！

不過，想來曾國藩應該已經出山了吧？

「大人說的是那些朝廷命官，那些主薄攥典、縣丞攥典以及各房典史、攢點之類的，卻大都是本地人，他們或是逃之不急，或是被解于牢內，大人不妨把這些人悉數放出，令其戴罪立功，這些未入流之攥典、典吏，雖不至因此對大人感恩戴德，可其為了活命卻也會儘力辦差，而本地人見到這些人後，人之相熟，這城中之事自然也就趨於恢復……」

「舊人？」

神情看似誠懇的朱宜鋒說話時，依然是一副施著恩的樣子，自然的李子淵也要表示一下謝恩，因為都是聰明人，一番簡單的客氣之後，李子淵是幕中長吏的身份便也就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