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是說，咱們……」
「那，師傅，現在咱們怎麼辦？」
曹掌柜連忙點點頭說道：
盯著陳方南，趙子山的質問著他。
「師傅。這劉麻子可是有名的土匪，殺人不眨眼，這幾年在陝鄂那邊上落草為寇，官軍剿了幾回，也沒剿平他，你說，若是他知道，咱們的船上裝著幾萬兩銀子，他會怎麼樣？」
話聲壓低，陳方南冷笑道。
茶杯摔碎到地上，茶水頓時散了一地，趙子山看著陳方南說道。
「師傅，你是說，他被亂匪綁了肉票。」
怎麼樣？還用問嗎？
「東家，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這事，我想讓渙生親自去辦，他畢竟也是號里的老人，跟了老爺也幾十年了，而且他常年在漢口，沿路的情況他比其它人了解！」
怎麼可能還活著，他，他不是死於賊手了嗎？
幾個月前，得知女兒，不，應該說是兒子，在漢口陷賊後下落不明時，病情頓時再次加重了，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同時，他同樣也見識到了其它各房還有趙家親宗的嘴臉——一個個都盯上了六房的產業，那些侄子們無不是紛紛盡著孝道，兄弟們更是言道著親情，為的又都是什麼？
當初可就是他帶來的這個消息，也就是這個消息讓他看到一線希望——繼承六叔家業的希望，雖說趙子山同樣也是趙家人，可他越是趙家的旁枝，幾代人都為六房辦事，雖說衣食無憂，且年年還有分紅，但每每看到自己那個生的比女子還標和*圖*書緻的堂弟時，他總會忍不住嘆息著自己命苦，甚至懊惱對方——當年，他差一點便要過續給無兒無女的六叔，甚至都被六嬸接到趙家大宅里過了幾年，那裡雖說大家都喊著他「堂少爺」，可誰都知道，保不齊什麼時候，他便是六房的少爺。
就在趙子山絕望之餘，一個喜訊傳來了——漢口落入粵匪之手，而從四川回來的趙子玉就在漢口。對於趙家的其它人來說，這是一個壞事。可在趙子山眼裡，這卻是好事！
趙家大院的中堂內，雖說天氣已經轉暖，但卻依然裹著熊皮大衣的趙義朴地望著面前的曹掌柜道：
盯著趙子山，陳方南低聲吩咐道。
說完，他的眼光一厲，話聲又是一沉。
只不過是落到了亂匪的手中，至於那鹽，不過只是換少爺回來東西。
可造化弄人，年過五十的六叔那一年去四川回來時，誰曾想還帶來了趙子玉來——那是六叔於四川納妾所出。既然六房有了自己的後人，他這個「堂少爺」的「堂」自然也就去不掉了，甚至沒過二年，人也被送出了趙家大宅。
瞧著自己這個不成事的徒弟，陳方南心底儘是輕蔑之意，可在表面上，他卻仍然是一副為其著想的模樣，他需要對方的這種糊塗，只有如此，將來才好操縱這個人，至於將來這趙家的家業……
這下趙子山當真是糊塗了，一時弄不清師傅想法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師傅在說什麼。
「他們是土匪，打家劫舍是和*圖*書
本分，那管那船上坐的是誰！」
「借刀殺人，怎麼借？難不成我去告訴老東家說，我無能不能把鹽路打通，這天下，只要使足了銀子，還會有辦不成的事兒？」
擺擺手，趙義朴示意曹掌柜退下去，然後身疲力乏的他便在丫環的攙扶下進了后屋睡下了……
「咱們非但不能把此事辦差了，反而要千方百計辦好他，只有把這件事辦好了，咱們才有機會！」
曹掌柜有點猶豫地看著東家，生怕惱東家發火。
「這事靠譜嘛，畢竟，畢竟，這可是和反賊做買賣……」
子玉還活著！
一聲訓斥后，他又突然把聲音壓低，下意識地瞧左右望了望，見窗外也沒什麼人，才小聲說道。
「這次多虧了李家出面，李家把他們在省城存鹽，都拿出了出來！」
「到時候，咱們辦不成事，老東家會怎麼看我，怎麼看你？旁人再於一旁添油加醋的，又該如何？」
「綁沒綁肉票，我不知道，可我明白，咱們趙家，還看不上那點鹽利！老東家冒這麼大的險，除非是為了他，還能為什麼？別忘了，這可是和反賊打交道，想當年趙家可是連家門口的闖王都沒放在眼裡，現在又豈會看上什麼粵匪？」
陳方南用力的點點頭。
「旁人看不出來，我主持漢口分號十五年，又豈不知道這自古以來湖廣具食淮鹽，現在粵匪據江寧，繼了鹽路，這湖北鹽路斷絕，武昌亂匪苦於無鹽，他們唱這一齣戲，又豈是為了那麼點鹽利
heｔuｂｏok•cｏｍ•ｃｏm，肯定是想用鹽換他回來，哼哼……」
「曹掌柜。其他都別說了，無論如何，都得讓他們把少爺接回來！」
從人上跌至人下的他不甘心，對於那位堂弟自然是滿懷恨意，而更讓他心惱的，那個堂弟論精明絕不遜於六叔，這兩年六叔病倒后，這六房的生意里裏面面全都是其主事，一眾掌柜更是對其讚賞有加。
「可師傅，他們是土匪不假，可萬一我那個堂弟雙手把銀子送上去，你知道，那小子可是骨子裡透著精明！」
從那天起，表面上每日伺候著六叔的他，便心裏祈禱著一切成真——那些粵匪每到一地便會殺盡富戶，最好讓自己那個堂弟死於亂匪刀下。
而作為他師父的陳方南，同樣也看到了希望，看到成為趙家六房大櫃的希望。
「當真！」
「這鹽備齊了嗎？」
「那，師傅，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訴官府，到時候來個借刀殺人……」
不待趙子山把話說完，陳方南便冷聲喝道。
趙家之所以能夠保持兩朝不敗，靠的就是遠離那些是非，現在老東家又豈會忘記家訓，能讓老東家如此的，恐怕只有兒子的性命了。
雙眼微微一斂，陳方南冷笑道。
「是劉麻子！」
「你提醒得好。不過，這土匪求財不假，可若是咱們向劉麻子買他的腦袋呢？」
「劉麻子！」
「或許姓曹的並沒有提到此事，可那送信人把信送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他能瞞得了其它人，可瞞和_圖_書不住我，更何況還有那滿面的喜色，你瞧這幾日，他千方百計的到處籌辦鹽貨，甚至就連李家也是如此，往日又豈需要他姓曹的去辦這事……」
有時候可以救命！
「當真還活著？師傅，您，您老不是說他死於賊手了嗎？」
鹽！
最後他又看一眼這跟隨自己幾十年的曹掌柜繼續說道：
陳方南這般一提醒，趙子山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確實說了蠢話，於是便悻悻地說道。
「好了，這件事你別問，現在你只管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做好你的孝子，至於其它的，都由師傅去辦，明白嗎？東家讓我明天就走，到時候，這邊可就全靠你了！」
「嗯，就這麼著吧……」
沉吟片刻，陳方南眼角餘光朝四周微微一掃，把聲音更壓更低了一些。
曹掌柜有點擔憂地問道。
驚愕的看著師傅，半晌說不出話來的趙子山，又聽著師傅說道。
「眼下這件事第一要瞞住外人，尤其是其它各房知道嗎？第二，這一路上要把官府打點好，咱們要按著想開一條商路的準備去辦，該花的銀子一分都不能少！明白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多掏些銀子！總會有人願意去的！」
「東家，您覺得這事……」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我卻知道，那封信定是出自趙子玉之手，子玉的字啊，太過清秀了……」
「師傅，我，我有點糊塗了？您老的意思是，咱們把他接回來？」
原本的，他已經沒希望了，甚至整個人都活在懊惱之中，後悔莫和-圖-書及的他，甚至反思著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把女兒當成兒子養，試圖瞞天過海，可曾考慮過紫玉絲毫？若是當初自己不是那固執，幾年前招個上門女婿，又何愁六房的家業會落他人之手？
聽著這個名字，趙子山的聲音頓時為之一顫。
「可，能不能活著回到孝義的趙家大院，就看他可有那個命了！」
「信？」
「怎麼辦？」
可就在幾天前，突然有人送來一封信，只需看那字，他便知道那字是何人所寫，那是紫玉的親筆信，若是她能平安回來，便讓她恢復女兒身吧！
對於陳方南來說，幾乎是在發現姓曹的辦置鹽貨之後，他就已經猜出了一些，而在東家讓他冒險辟一條通往武昌的鹽路時，他立即意識到——少爺沒死！
「都備齊了！」
聽著這個消息，作為堂兄的他非但沒有感覺絲毫歡喜之意，反倒是驚愕的大聲質問著。
對於兩年前病倒的趙義朴而言，在過去的幾天里，操辦鹽事，便是重中之重。
想了一會兒，趙義朴緊鎖的眉頭忽然一點點展開，頷首道：
「可，東家，現在行船的船家那邊，他們擔心到時候船讓人給扣了……」
一提到李家，趙義朴的表情嚴峻起來，心底自覺對不住李家老兄。與李家的親事，那是陰差陽錯，當年他與李鳳國意趣相投，一次醉酒後約定將來若是有了兒女便結為慶家，結果……
「接，怎麼能不接，非但要接，還要讓少爺好好的回來！」
「對！」
「不是咱們！」
「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