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說客

實際上,孫以茂並不知道的天王府設於此時,這裡是什麼模樣,作為曾為湖廣總督幕僚的他卻曾機緣巧合入過這大籤押堂,自然記得這裏的陳設。
看著眼前這大談生意經的大都督,孫以茂卻是哼了一聲,反問道。
「那若是天王下旨令大都督備糧谷五十萬石,以供天國之需,不知大都督又當如何?」
「朱某就是這般認死理,管他天王老子,敢動我的貨,非得先問問我手下的槍炮不可!」
「在下只是商人,商人者最恨者,無外官府以勢逼人,以勢奪貨,若是尋常商人便也罷了,可朱某心底卻有那麼幾分反骨,他人若動朱某之物,雖是勢強,然朱某是絕不會甘從的,想來對此,東王九千歲亦深有體會!」
心下暗自一笑,孫以茂盯著朱宜鋒反問道。
若是作為太平天國的說客,孫以茂當然會說「大都督功在天國」,可話到嘴邊卻全變成了對朱宜鋒的吹捧,人總是如此,心境決定了言語。
嘴上是稱讚,可是於心底,朱宜鋒卻有那麼些輕視,畢竟這太平天國顧前不顧後的「流寇」式的打法,與他完全是兩條路不說,而且歷史已經證明了太平天國的失敗,現在的稱讚,與其說是稱讚,倒不說是違心之言。
孫以茂瞧著朱宜鋒,在長時間的客氣之後,終於還是道出了來意,儘管這話只說了一半。
現在內里的擺設卻全都變了模樣,大堂正中的屏風被撤下了,就連hetubook•com.com同屏風上懸挂的「恪恭首牧」的匾也被撤換成了「匡複中華」,除此之外,那公堂上也就只有一張公案,幾張桌椅。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多少變化,更看不到絲毫看似「富麗堂皇」,實則「窮奢極欲」,有的只是簡簡單單的陣設。
「唉,天官大人謬讚了,在下當時不過只是借天國橫掃沿江之勢而已,若是論用兵,恐怕還是要數東王……」
什麼!
說起來,這恐怕就是義軍與太平軍的區別,在天京見慣了那裡的「窮奢極欲」之間后,初來武昌,見到了這裏的簡樸之後,便似一股清風洗滌孫以茂的心底。
當然這個「天使」並沒有長翅膀!
這會朱宜鋒倒是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而時直接道了出來,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住,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想過要瞞。
曾經,在離開武昌時,目睹數十萬軍民、數萬舟船順江而下的壯觀時,他也曾以為這天下將為變鼎,可到了天京之後,在目睹了天王等人的「窮奢極欲」之後,他的心底反倒是不確定了。
「大都督所指可,可是漢口?」
這會朱宜鋒倒是大談起了生意來,實際上,這也是沒有辦法,原本以為自己手裡有兩百多萬兩銀子,花起錢來自然是大手大腳的,可誰曾想這銀子根本就不夠花的,現在庫中只剩不到百三十萬兩,其中還有八十萬兩是留做歲末年初辦廠購機之用,換句https://m.hetubook.com.com話來說,自己現在已經沒錢了!
「大都督,在天京的時候,小人便聞得大都督之名,大都督能以兩千殘兵起於黃州,奪以武昌,掌握湖廣,大都督用兵實是出神入化,非常常人所能及……」
「那簡單,五十萬石,按市價給銀既可,實話不瞞你,朱某雖是大都督,可也就是一商人,說來,當初與東王在漢口時,也曾有過一面之緣!」
端著茶杯,藉著喝茶的當口,孫以茂打量著這大籤押堂,對於這大籤押堂他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故地重遊——當初這裏曾「天王府」,若非沾著「天王氣」,恐怕在撤出武昌時便給一把火燒了,實際上,這武昌城內的少數幾棟殘存的建築,無不是因為沾著「王氣」,才得以倖免。
無論如何,都得從他們手裡弄到一筆銀子來!
在朱宜鋒點頭時,孫以茂的心神頓時一亂,怎麼會這樣?
「天國欲西征?這是好事!」
現在可怎麼辦?
「這朱大都督到底是什麼打算?」
「大都督用兵如神,在下佩服!」
「不知成裕兄在進城時,可曾注意到,那城牆上的些許污漬?」
真心也好,假義也罷,在雙方的互相恭維下,雙方的關係倒也是刻義拉近了許多,不過從始自終,孫以茂沒有說封其為丞相之事,至於的朱宜鋒也沒有把那「投名狀」拿出來,當然,便是拿,也不是這般容易的拿的。
生意!
「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實話,在下曾遊歷官府之幕,亦入東王府,雖不說見多識廣,可像大都督這般人物,卻是第一次見得,若是在下勸大都督示歸順於天國,不知大都督意下如何?」
恐怕縱是滿清也沒這搶了一路的太平軍手裡有錢,論銀子,現在太平天國手裡可是握著至少二千萬兩銀子!
「唉,大都督客氣,在下於大都督面前那裡敢言大,若是大都督不見外,不妨稱在下表字!」
這一番頗有氣勢的話語聽在孫以茂的耳中,卻讓他於心底暗自苦笑道,這下,這下可如何是好,以東王的脾氣,若是知道這朱大都督便是當初炮轟漢口的商人,東王又豈能容得了他?
「大都督可知,我天國麾下將士百萬?」
朱宜鋒直截了當地答道。
放下手中的茶杯,朱宜鋒微微一笑。
更重要的一點,對於那楊秀清是否會知道今日的大漢都督朱宜鋒便是當日的朱明宗,不過他倒不介意對方會知道,因為他已經準備好了投名狀!
若是按照先前的心態,沒準孫以茂還真相信這是好事,可是初抵武昌之後,在目睹的武昌的變化,尤其是見到這位朱大都督之後,他卻不相信這是對方的肺腑之言。
瞧著神情平靜的孫以茂,朱宜鋒反倒是好奇起這人的來意來,你不是天國的「特使」嗎?不是來遊說老子投靠天國的嘛?怎麼現在先拆起台來了?
先前他之所以會強調與東王的「故交」,與其說是主動和-圖-書揭曉身份,倒不如說是提醒,提醒楊秀清,甚至太平天國,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當初只有一船數十人的自己尚不懼怕「天國」,今日又豈會怕了他天國。
「哼哼……」
關鍵在於,雙方如何勾搭,怎麼勾搭。
詫異的瞧著朱宜鋒,他與東王有過一面之緣?
「……此番在下奉東王之命,來武昌一是為見一見大都督,至於這二嘛,想來大都督亦已知曉,我天國定都於天京,為屏蔽天京,自需行以西征,以固左右,不知大都督對此有何看法!」
「成裕兄,此番若是天國西征能得功能,我湖廣自可與天國連縱一體,互通有無,豈不是大好事?」
一聲響亮的阿嚏聲在堂中響起時,朱宜鋒並不知道此時,有人在想著自己,更準確的來說是有人在算計著自己,而此時,他卻正在算計著別人,所算計的並非是其它人,正是那位從「天京」來的「天使」。
「那以大都督之見,湖廣當如何與天國連縱一體?互通有無?」
「阿嚏!」
「哦?」
別的不說,單就是憑這變化不大的大籤押堂,只是一瞬間孫以茂便對這位「大都督」充滿了好感,與其它人投奔太平軍只為謀求出身不同,在好友推薦下入湖廣幕,雖只為幕中書吏的孫以茂之所以入東王幕,與其說是主動,倒不如說是被迫。
江家三兄弟的腦袋便是朱宜鋒的「投名狀」,也是他緩解與東王矛盾的籌碼,畢竟,那馮雲山死於江家楚勇之手,現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這腦袋正是他示好太平天國的唯一籌碼。
天國已然立國,至於你湖廣不過也就是一所謂的「大都督府」罷了,若是論起來,當初你們可還是天國出身,這所謂的連縱,又當如何連?
雙手抱拳,孫以茂突然笑出聲來,他看著朱宜鋒笑道。
當真是好事嗎?
「通以航道,行以通商,我湖廣自古以來皆為魚米之鄉,富產糧谷,若是天國西征,江路得通,屆時非但湖廣之米可運銷天國,我武昌所造之槍炮,亦可銷于天國!」
「當日,我義軍以四百騎兵輕下這萬人防守之武昌,斬江家楚勇何止四千,這江忠源四兄弟三人皆為我軍所斬,先前路途遙遠,多有不便,未能將江氏三兄弟首級呈于東王,現在既然成裕兄來了,這江氏三兄弟的首級,還請成裕兄代呈東王……」
誰手裡的有錢?
終於,孫以茂知道眼前這位大都督的身份了,難不成,他就是當初那個炮擊了漢口碼頭,毀去價值數百萬洋槍的洋商,不對,那,那不是洋商嗎?怎麼?
「這……」
「既然成裕兄未拿小弟當外,小弟焉能不從?」
不過,這個「天使」卻能讓武昌插上翅膀!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就像此時,孫以茂對眼前的這位朱大都督的感覺一般,雖說其極為年青,可是只是初次見面,其便贏得了孫以茂的好感。
這一聲試探,換來的卻是朱宜鋒的冷笑,百萬?這百萬水分又有多少?
這一聲反問之後,朱宜鋒似是得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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