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游龍擱淺

心底念叨著這個名字,這會朱宜鋒的心底倒是越發的為難,甚至覺得有些可惜,難不成當真要殺了他?
「左兄此言詫異,今日我大都督起兵為的是天下之百姓,為得是恢復中國,左兄身為漢人,卻甘願做滿清之奴才,焉能對得起祖宗!」
「我,我……井程……」
置身牢獄之中,聞著空氣中的異味,訪客的眉頭便是一皺,這牢籠的味道實在是太過難聞,瞧著那牆角處的糞桶,他立即想到當初自己與其為伴的數月……
最終,朱宜鋒只得做出這麼一個選擇,他並沒有像對付林治平一般,好吃好喝的「養著」,而是直接把那一眾人丟到牢中,然後便開始在那裡「熬」了起來。
當初被擒住時,張亮基也曾心存必死之意,可未曾想,那賊逆頭領不過只是簡單的問了他幾句話后,便將他關入牢中,幾個月下來,那當初兵敗時羞憤難當的必死之意也越發淡薄了,這會猛然以為自己要「上路」,這心底如何不驚。
「學生見過張公!」
「千金買骨者,又豈需他張亮基,諸府縣之中留用之官吏,又豈止一人……」
時間越長,尤其是隨著伙食的不斷改善,求生的意志便在眾人的心中越發堅定起來,而每隔數日,總會有人前來遊說,於是乎在求生之念的左右下,當初還意欲為朝廷盡忠的眾人便紛紛轉換了門庭。
「他日我義軍以區區數百人奪城,為因以戰果,亦和*圖*書只能如此了,左兄當初于長沙時,不亦建言殺盡所謂之逆民嘛!」
再瞧著這牢中關押的人犯,曾幾何時,這並不算大的牢籠之中關押著二十幾人,而現在,這些人卻大都已經成為自己的幕僚——他們曾是湖廣總督張亮基的幕僚,在武昌城陷時逃避不及而為義軍所俘,隨後願降者留用,其它人則被囚于牢中,在長期的囚禁之中,人的意志總是不斷的受到考驗,時至今日,這牢中不過只剩四人而已。
數月來一直謠傳著為「賊虜所害」的張亮基居然好好的活著,這確實是超出了旁人的意料。
論才學,李渭怡自然比不上當初幕中身居首幕的左宗棠,可李渭怡卻勝在有一系列的「事實」作為支撐,相比之下,左宗棠這邊似乎就沒有那麼多的明證了,不過左宗棠又豈是甘願認輸之人,他立即辯道。
自以為腳已經踏入鬼門關的張亮基驚愕的看著李渭怡,他,他說什麼?那朱大都督不是要殺自己?
「張公為何如此以為?大都督何時欲殺你?」
強撐著內心的勇氣,張亮基冷聲說道。
若是換成其它人,殺了便就殺了,畢竟相比之下,張亮基的歸降更重要,可換成左宗棠,朱宜鋒所感覺到的並非是不舍,而是不忍,畢竟其在另一個時空中,有功于這個民族!其在西北活民豈下千萬,這樣的人,殺之……委實太過可惜了!
「哼哼,我義和*圖*書軍自起兵以來,何曾濫殺一人?這武昌他日先為滿清所焚,後來粵匪再焚,我義軍入城后,設粥棚,活民又豈止數萬,反觀他日張公治時,又焉顧城中百姓死活?左兄言必稱百姓,當初張公欲強征百姓之時,為何不見爾進一言!」
就在這時,張亮基突然擺手說道。
瞧著其這副反應,李渭怡不禁暗自佩服起大都督來,當初被擒住的時候,大家都以為自己必死,可誰曾想,大都督並未濫殺,只是把大家半於牢中,雖說牢中味道難聞至極,可卻也讓眾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李渭怡連忙拍了個馬屁。這義軍之所以能輕下數城,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其從不濫殺,若是官員開門相投,只要其非貪官污吏,往往都會加以留用,現在其不意殺張亮基,難道也是想給天下做個示範。
可手下無人的現實,卻又讓朱宜鋒急欲收降左宗棠為已用。
瞬間,李渭然以為自己猜到了大都督的用意,可他的猜測卻讓一旁的林治平等人均是一笑,而朱宜鋒則笑搖著頭說道。
那背對他的人緩緩轉過頭來,若是有熟知官場的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這位便是前湖廣總督張亮基。
「大都督仁心義舉,焉是他人所能相比!」
可現在怎麼辦?
「張大人,何必與這般小人言語,你身為朝廷之封疆之吏,焉能如這般無骨之輩一般,賣身相投!難道就不怕朝廷之法度!」
「爾等匪https://www.hetubook.com.com逆,濫殺百姓、劫掠無度,豈敢談為天下百姓……」
人總是會改變,至少對於李渭怡來說,在選擇投身義軍之後,他便不斷的用這「大義」來遊說自己。
「大都督讓學生來問張公,可有何需要?」
這牢中諸人瞧著來客,目中無不是帶著輕蔑之意,而來者卻是毫不為意的笑著,並衝著牢中之人微微鞠躬道。
這同樣也是朱宜鋒沒有殺張亮基的原因,誰又曾想到,左堂棠居然是張亮基的幕僚,在武昌城陷時,與其一同為自己所擒,在看到其大名時,朱宜鋒立即產生了倒履相迎之念,可隨後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等張亮基說完,李渭怡便故作詫異狀的反問道。
怎麼收降此人?
「自我起兵以來,不曾濫殺過一人,他張亮基雖說是湖廣總督,可亦非朱某欲殺之人,雖其才能有限,可若是其願降我義軍,朱某又豈能不用?」
總督府大牢,那是約莫五十幾平方的半地下式的監牢,牆壁都是一塊青磚所砌,地下鋪著一層青磚,牆角落裡放著一隻糞桶,鼻中聞到的儘是臭氣和霉氣。
可「熬」了這麼幾個月,當初的一眾叫嚷著絕不降賊的幕僚願降的不少,可真正是自己願意收伏之人,至今還在那裡「撐著」,他非但在那裡撐著,還壞自己的「好事」。這又如何能不讓朱宜鋒心惱。
「哼哼,我四千楚勇何辜,盡數為爾逆所斬,懸于城頭hetubook.com•com,以至城中腥臭數月,此非濫殺,何為濫!」
「左季高啊、左季高……」
「大都督欲行以千金買骨之舉?」
左宗棠向前一步盯著李渭怡厲聲說道,他並沒有同其在「大義」上糾纏,聰明如他,又豈不知道,對方只須民族大義一詞,便可回擊他的辯解,而唯一支撐他的便「百姓」。
實際上,對舊時官員以及李渭然等一眾張亮基舊時幕僚的任用,倒不是說朱宜鋒的「疑人不用」,實際上他是根本「無人可用」,雖說湖北讀書人眾多,可那些人大都仍在觀望,當初一些郁不得志之士,早為太平軍所籠絡,現在朱宜鋒仍在一點點聚集著人心。而地方理政卻需要人手,而那些舊官員則是最好的選擇。
「罷了,罷了……」
大都督的反問讓李渭怡一愣,而朱宜鋒卻接著說道。
「不知井程今日又來,所為何事?」
提及當初四千楚勇悉數為義軍斬殺的一幕,同為湖南人的左宗棠只覺內心一陣激動,甚至就連瞧著遠處的牢頭時,那也是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模樣。
那時,張亮基的投降將會給天下帶來什麼樣的震動,尤其是給這湖北的人心帶來什麼樣的震動?這才是朱宜鋒所需要的,到那時,自己又豈需要像現在這般「招賢」。
這一聲詢問只讓張亮基的心底猛然一顫,那內心的恐懼頓時流露出來,難道……這是要送自己上路了!
順著聲音看去,李渭怡只見西首屋角之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對眼睛狠狠地瞪視著他。那目光的狠意讓李渭怡的身子一顫,於是便勉強撐著起些底氣,笑說道。
督府大堂內,瞧著鞠身於側的李渭怡,朱宜鋒唇角微揚,輕聲反問道。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左宗棠!
「啊……」
「現在分開恐亦晚矣,以下官之見,不妨下令斬殺左宗棠,以警其人!」
「大都督,以下官之見,大人不妨將他們兩人分別囚禁,以免其再壞大人招降張亮基之事!」
「哎,我身為朝廷封疆之吏,又焉能苟活於世,今日朱大都督欲殺我,我……」
或許對於其它人朱宜鋒並不知道了解,可對於這位「中興名臣」的性格,卻有所耳聞,左宗棠是那種恃才傲、剛烈自負之人,而這種人往往是性格偏執,其又豈會甘願為自己所用?
「為何要殺他?」
現如今只剩下這麼區區四人而已。
「殺他張亮基,簡單,無非就是一發子彈或一刀而斬,可殺過了呢?」
熬鷹!
正因為曾同為張亮基之幕友,所以李渭怡才了解左宗棠的過去,當初在太平軍離開湖南后,面對地方的混亂,左宗棠亦曾建言「亂世用重典,殺盡逆民,以為正典」,被其用曾經的話語這般一堵,左宗棠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他張亮基許是無才,可畢竟其是滿清之封疆大吏,若是其能為我所用,降我義軍,屆時湖北民心自可安定!」
儘管看似堅強,可他那微微顫抖的雙肩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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