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故友相逢

「外放地方?」
而對於有些人來說怕時局不穩,萬一朝廷復還湖廣,落個造反的罪名,因此對剪辮子持觀望態度。還有一些早已習慣辮子,一時難以改變。有的人剪去了辮子后,大哭大鬧的,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有的剪掉了真辮子,戴上了假辮子;更有偷偷重新留起來的。可謂是種種洋相都曾出過。
開門的僕人將門外的青年細細地打量一番。見他相當年輕,約在二十歲左右,中等身材,寬長臉,兩隻眼睛烏亮照人,身穿儒袍,頭戴黑色方巾,腳著寬頭厚底單梁布鞋。雖穿著樸素,卻神采奕奕。
可雖是如此,仍然有許多人不願意剪辮子,以至於官府為執行剪辮子的命令,也曾採取斷然措施,除了在各府縣的城門上派人,還有值班人員沿街巡查,看到留辮子的即強行剪去。特別是每逢大集,都會從城中派士兵前往維持,外地和農村來趕集的人將辮子藏在帽子里,也仍然逃脫不了官兵的注意。一旦被官兵看到,便非剪去不可。在大集上,經常看到,執勤巡邏的官兵,手裡掐著大把的辮子。
「哦?難道均裳,要外放地方?如此,小弟可要恭喜老兄了!」
「壬秋,你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啊!唉!」
「你便是王少爺!」
「均裳,你我兄弟,又何需這般客氣!」
「壬秋快快請座,這客氣倒是談不上!」
在提及洪武時,王闓運的眉頭微微和圖書一跳,於他心底更願意將那位漢督與朱明掛上鉤兒,有時候奪天下,所差的就那麼點氣數,若是能幫其把那點氣數給補齊了,自然也就是大功一件!
「差不多有十丈來寬吧!」
因為天氣有些悶熱的關係,在走出碼頭之後,青年感覺襯衣有點濕了,江風吹來,背心涼颼颼地很不舒服。他擦擦額角上冒出的汗珠,漸漸望見了一座高聳的煙囪的上半截——這是武昌城才有的景!
「老兄可知,大都督所憑仗為何?」
「非外放地方,那是?」
僕人一聽,連忙打開門請道。
「貧家子弟倒也可於此此燈下借光讀書……」
瞧著寬敞的大街兩側,那一棟棟或已建成,或正在興建的房屋,青年發現此時的武昌與舊時的武昌有著明顯的區別,除去街道更寬之外,街道兩側亦不見低矮的屋宇,皆是三層高的樓宇。
如若當時他王闓運亦留于長沙,豈會錯過的入督幕之機?自以為才富五車的王闓運自然不以為自己會外放地方,甚至他亦不屑於此,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夠入幕,必定能為大都督所任用。與不少湘省士子不同,對於王闓運來說,他從未曾想過什麼「賊逆」,于其看來,現在正值亂世,正是他這等懷才之人大用之時。
因為熟悉,所以李壽蓉才會斷然搖頭反駁著王闓運的這番看法。
在船上的客人中,有一個青年人顯得有些m•hetubook•com.com特殊,他不急不燥的站在船邊,對於周圍的一切像是沒有任何反應似的,他穿著一襲長衫,能穿長衫的也只有讀書人了,顯然他是一個讀書人,與船上的其它人相同,他的辮子同樣剪去了,不過與其它人不同的是,他的頭上戴著頂方巾。
好友的話讓李壽蓉搖頭說道。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武昌?也不提前來封信,若早知道你來了,我一定要去碼頭接你!」
「大都督者,游刃于清廷、江寧之間,于清廷眼中,其不過只是地方小寇不足為懼,于江寧粵匪眼內,其又是西南之屏,如此自可盡得其利,試看江寧粵匪,朝廷為制于其設以江南、江北大營,以其進剿,而漢督盡得兩省之地,卻無此威,縱觀史冊,亦只有洪武能與之相比!」
青年在心裏暗自嘀咕一聲,然後便繼續往城內走去,此時的武昌城內外,儘是一片大興土木狀,這也難怪,畢竟武昌內外城皆被焚毀,現在這城裡城外都在建著新房,這武昌城的街道似乎比過去更寬一些。
「……凡我同胞,一律剪辮,除去胡尾,重振漢室!」
聽其這般一說,王闓運的心底卻是一陣五味雜陣,原因到也無他,月前漢軍攻破長沙時,他尚於家鄉,而李壽蓉則正好留于長沙,其因與郭嵩燾認識,而得其推薦入以督府,現在不過方才一個月,便要外放地方,這豈不正是說其時來運和-圖-書轉?
當然不倫不類的話語,沒有人敢說,這剪辮子是立場,是區別漢人與漢奸的立場!至少於這湖廣大地上,辮子總是需要剪的。
方巾,這是前朝的打扮,可再是前朝的打扮,也總好過那剪掉辮子后後腦勺半長的頭髮和頭前寸長的短髮交錯在一起的不倫不類。
「奇淫巧技!」
早在兩年前王闓運與鄧輔綸兄弟、龍汝霖、李壽蓉成立蘭林詞社,有「湘中五子」之稱,關係自然極為親近,而對於身在督府任職的李壽蓉來說,能于武昌見到故友確實極為難得,更讓他頗為高興,一面吩咐著僕人上茶,一面又吩咐僕人準備酒菜。
那是洋人蒸汽機的煙囪!
但,他所需要的是一個機會!
這些樓房瞧著與長沙等地的樓宇似乎沒有多少區別,但是房頂瓦檐似乎更簡單一些。不過對於青年來說,對於這市井的好奇不過只是一時的,在幾經詢問之後,找著糧庫巷的時候,他便拐了進去,說是巷子,巷子卻不狹窄,巷子寬足有兩丈出奇,在那些些人家的門牆前,都懸有一盞方燈,只需看著那些方燈,他便可以想象得出,入夜後點著那些油燈,這街巷會是如何一番明亮的景象。
「鄙人王闓運,今日方到武昌,特來拜訪你家主人!」
上了堤壩之後,青年順眼望了一下遠處的煙囪,那城邊的空地上上,出現了一列列快要完工的房屋,那裡恐怕就是造洋槍洋炮的地方。
hetubook•com.com一艘有些破舊的單桅硬帆船,在縴夫的拖動下於武昌城下的新河慢吞吞地向著碼頭行進著,岸上傳來縴夫們「吭喲、吭喲……」沉重而低沉的號子聲,雖說現在武昌于江邊新開了一座碼頭,但依然還是有許多船泊于新河。
「壬秋!」
李壽蓉的神情似乎極為平靜,同樣也帶著些許無奈。
對待自家同胞,自然不能用當初滿清入關時以屠刀「剃髮」,為此各地官府只能一面宣傳,一面強迫。為了避免被剪去辮子,甚至有男子唯恐被拖住剪辮子,紛紛閉門不出,而官府則千方百計的宣傳剪辮令,甚至還編成民謠由乞丐傳唱:「快剪髮,快剪髮,強似留著豬尾巴」,更有孩童跟著傳著「豬尾巴」一詞,如此現在於湖廣地界上,這辮子的名聲越來越惡,根本就是「等同豬尾」。
扣環敲擊聲響了幾下之後,便從門內傳出應聲,應聲裡帶著濃濃的湖南口音。
「非也!非也!」
又是一聲長嘆,李壽蓉接著長嘆道。
「足下是?」
心裏這般尋思著,青年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寫著「糧庫巷一八三一」門牌時,方才停下來,待看到門柱旁書寫著「李府」的小木牌時,他便扣門上的鋪首扣環。
嘆氣之餘李壽蓉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面上儘是一副愁眉苦臉狀。
而剛一上碼頭,人還未出碼頭,青年便聽到碼頭處傳來的鑼鼓聲。
李壽蓉連忙請好友坐下,待其坐m.hetubook.com.com下之後,才用極為認真的口氣說道。
王闓運詫異的問道。而李壽蓉卻是愁眉不語,默默的喝著茶,好一會才說道。
一見到王闓運,李壽蓉便熱情的迎了過去。
不過這一切,于武昌似乎並沒有什麼影響,在這裏人們大都早已經剪掉了辮子。那的鑼鼓聲中所剪掉的也只是一些外地人的辮子。
在船靠近碼頭的時候,這艘不大的木船上已經擠滿了等候上岸的人,這些來自異鄉的人們,是懷揣著各種目的來到武昌,他們中有人想在武昌落腳,也有人想在這裏做生意,當然還有人希望在這裡有所作為。
王闓運見其如此這般,連忙起身說道。
「若是如此,小弟又何需如此……哎!」
待到船靠了岸,旅客下船時,待到這個青年上岸時,前面一位老太太邁著小腳,一步一步地踏著動蕩的跳板,不住搖晃。他連忙上前去扶住了她,扶著其一同上岸。
「快快請進,我家少爺正好在家,若是聽著您來了,一定會非常高興。」
剃髮結辮,這原是滿清入關后,強迫漢人接受的滿清髮式,當年不知多少漢人為保完那一屢髮絲不惜斷頭。而現在,這金錢鼠尾留了幾百年後,人們的思想早已經根深蒂固,要一下讓人們接受這一變革,將辮子全部剪光,本就不是易事。
「來了,來了!」
「其實,這次說來也怪為兄自己啊!」
「壬秋,你這來的正好,若是再晚上幾天的話,怕就見不著為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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