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宴請

「在本官來廣州赴任時,漢督就曾言道,如今貿易方興,我督府以『貿易立國』,斷無勒壓索國商之道理,這茶用自然要廢,非但這茶用要廢除,這粵海關其它諸如報效之類陋規也應一應廢除!」
當然即使是沒漢督的那般叮囑,李子淵也不會隨意對其加以「宰殺」,畢竟接下來要辦的幾件大事,沒有他們的幫襯,是萬萬辦不到的。
幕色初降,這巡撫衙門處頓時熱鬧了起來,那馬車車來車往之中,這些曾經于廣州顯赫一時的行商紛紛帶著禮物來到了巡撫衙門處,伍浩官、盧茂官、潘啟官這些十幾年前風雲一時的人物,依如舊時拜訪新上任的總督一般,禮物自然是往厚了備,不過現如今,諸如洋表之類的西洋玩意顯然不似過去那般新鮮了,這洋鍾錶別說是其它地方,就是廣州本地一年都產個幾萬個,能有什麼稀罕的。
「大人,十幾年前戰事突起,行商可謂是損失慘重,先後損失不下千萬之數,後行商廢除,各行更是轉以他業,縱是伍家、吳家也不過是慘淡經營,那裡還有昨日的風光……」
「往年間,這粵海關和廣東十三行號稱是『天子南庫』,初時我只當是戲說,可後來,在得知你們十三家捐助軍需二百萬兩之後,本官才知道,這『天子南庫』所言不需啊!」
伍崇曜口中的茶用指的是從五年前開始,為了搞好官商關係,伍家與吳家準備重www.hetubook.com•com建「公所基金」。因為條約的限制,當然不可能再叫「公所基金」這個名字,而改名叫「茶用」。經過與廣東當局協商,出口茶葉「每百斤收銀二錢」,但當年就漲到五錢,僅去年便「抽銀八十余萬兩」,相當於粵海關年收入的五成,後來這筆錢除一部分為葉名琛為朝廷購買洋炮之外,剩下的一百余萬兩,都已經報效「督府」。現在他主動提及「茶用」,無非是想與李子淵討價還價,即使是報效,總也有個限度。
「這些債券你們收好,你們都是見過世面的,自然知道這債券是什麼,實話也不瞞你們,這昭信公債發行出來,為的不是別的,就是為了修一條鐵路,修廣州至武昌的粵漢鐵路!」
接過木盒,將木盒打開,李子淵繼續說道。
事出反常必要有妖,惶恐不安的伍崇曜這會反倒認定,這位李大人和那漢督所圖極大,惶恐不安的他連忙跪拜下去。
李子淵的話聲方落,屋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這些曾經顯赫一時的行商臉上笑容無不是為之一僵,那裡還有先前的歡聲笑語,甚至如潘啟官等人,更是連忙拿出手帕擦著額上的汗水。
什麼!
「不合理的自然要廢!」
已經站起身來的李子淵從木盒中取出信封,將信封內的債券抽出,放到伍崇曜的面前。
不待伍崇曜說完,李子淵卻伸手止住他說和_圖_書道。
每念出一個戶人家時,他都會將相應的債券的放到其面前,將十三份債券一一分配之後,李子淵看著跪拜于地這十三位曾經赫赫有名的前行商。
這一次,他們要多少?
「對於行商,本官來廣州之後,倒也有所了解,別人不說,就是伍家的怡和行,過去四十幾年,這送禮、捐輸和報效的銀錢恐怕就不下千五百萬兩吧!」
他在說什麼?
什麼?
呃。
現在聽巡撫大人說要修鐵路,且是從廣州至武昌的鐵路,他又如何能不驚訝!要驚訝中他甚至忘記先前的不安與惶恐,而是抬頭看著巡撫大人問道。
「半月前,對十三家前行商報效的二百萬兩軍需,漢督已有批示,大家的拳拳之心,漢督深有體諒,但是漢督起兵是為匡複我中華河山,而非如滿清一般,於我中國百姓百般勒索,漢軍自起兵以為,斷無索取軍需助餉之事!」
「你們以為漢督當以興以工商,貿易立國只是隨口說說,你們以為本官請諸位過來,就是為了從你們身上榨上些油水是嗎?」
驚詫的看著李子淵,伍崇曜睜大眼睛,面上儘是不可思意之色,但心底卻在敲著鼓,難道說,這,這人的心思更大?單憑著一百萬兩的茶用,還沒辦法說服他?
若是說先是惶恐不安的話,那麼現在眾人卻又因為李子淵的話而驚駭不已。這天底下還有這種事情?拿出去送給官府的銀子,還有送回www.hetubook.com.com來的道理?
而對這些人的跪請,李子淵並沒有加以阻攔,而只是默默的品著酒,夾著菜,酒過數杯,菜嘗數味之後,李子淵才看著那跪于地上的人說道。
「這……」
面對伍、吳兩人的惶恐和其它十一人的驚駭,李子淵衝著一旁的隨員吩咐一聲,那人便拿出了一個木盒。
「大人,這茶用實我等於漢督、于大人之孝心,還請大人切莫再言廢!」
雖說廣州的冬天並不冷,可平常這個時日人是絕不會出汗的,此時他們出的這汗,是虛汗,同樣也是冷汗,與官府打了多年交道的他們知道,這官府終於要開口了。
巡撫大人的話,只讓伍崇曜後背一涼,那勉強擠出的笑容僵在臉上,甚至就連他的雙腿都要在顫抖著,而其它人無不是神色驚愕的看著這位李大人,難不成這位李大人要讓大家按著舊時的規矩報效嗎?
離開武昌時,大都督曾特意叮囑過他,要善待這些行商,千萬不能把他們當成肥羊,但要把他們當成「奶牛」。這正是漢督與滿清最大的不同,于滿清而言對於行商動輒殺雞取卵之事更發尋常,而漢督卻主張把商人視為「奶牛」,向官府提供緩緩不斷的牛奶,而且視若肥羊般加以宰殺、壓榨。
也不定這些人站起身來,端坐于椅上的李子淵冷眼瞧著這些當慣了奴才的商人。
「潘家二十三萬……」
在眾人的詫異中,李子淵看著神色m.hetubook•com•com驚詫伍崇曜繼續說道。
「大,大人,今時行商已廢,我等,我等那裡還有昨日之財,小,小人願,願把茶用提至六錢,還,還請大人體諒我等之苦處……」
「大,大人,這漢督當真要修粵漢鐵路!」
什麼!
伍崇曜的這一跪只跪得的眾人心底一陣凄涼,原本還在吃著酒,強顏歡笑的眾人紛紛起身跟著他一同跪下去,雖說十三行早已不在,但現在即然作為肥羊,那他們也是一損俱損了。
「茶用,這茶用本就極不合理,按理當廢,良輔為何言之提高?……」
千五百萬兩!
瞧著原本還坐于席上,這會卻已經跪成一排的這些曾經名動一時前行商們,李子淵倒是想耍上幾分官威,但是他卻不能!
五口通商之後,洋玩意不新鮮了,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旁的禮物可贈,李巡撫是文人,那就好辦了,什麼珍本字畫之類的自然是再尋常不過的禮物,這禮物瞧著「薄」,可隨便拿出一件來,都值個幾萬兩銀子。
「大人,大人切莫再折煞我等,督府若有所需,還請大人給個明數,我等即便是傾家蕩產,也定把銀子給湊出來……」
衙門后宅堂屋中,點燃了幾盞鯨油燈,燈光明亮而柔和,在那明亮的燈光中,在賓捧客敬之下,這宴是正酣之時,在眾人的吹捧之中,李子淵甚至有一種飄然之感,雖說于武昌時也曾有人如此吹捧,但與此時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待到幾杯酒下肚和*圖*書之後,趁著還有一些醉意,李子淵看著眾人笑道。
「跪好了嗎?」
「若是如此的話,又何需這般廢事,別人不說,就是你伍崇曜,即便是現在讓你伍崇曜拿銀子能拿出多少來?且不說這怡和行有沒有販鴉片,便是憑著去年你助清募船一事,本官便能把你伍家給抄了!你告訴本官,到時候本官能抄出多少銀子來?」
「伍家四十八萬五千兩……」
吳天恆連忙於一旁插口說道,現在在他看來,這茶用可不僅僅只是錢的事,沒準伍家、吳家的腦袋就在系在這上面。
巡撫大人的一番話,只說的伍崇曜慘白如紙,渾身顫若抖篩,卻是連求饒的勇氣也沒了,只是跪在那渾身顫抖著。
驚訝的抬起頭來,雖說現如今這十三行早不如過去,可是這些人卻是中國最早同外國人接觸的商人,對於歐洲的事物倒也有一定的了解,伍崇曜對於火車更不陌生,甚至早在十年前,就曾接觸過火車模型。
「不過,本官考慮到若是官府不收這筆銀子,恐怕你們也不放心,便自作主張,將此二百萬兩銀子購以昭信債券,這盒中的債券是按十三家當初捐輸之額購得,今日請諸位來,就是為了將此債券還於諸位!」
儘管常年同官員打交道,但像眼前這位脾氣這般古怪的官,伍崇曜還是頭一回見到,面對這聲問,他只得再次叩頭,那裡敢有絲毫言語。
「良輔所言,本官又豈是不知?」
「吳家,三十六萬七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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