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痞子文學

下次見到老慕一定要取笑他一番。
這篇小說投給《京城文學》算是找對了門路,如果投給《華國文學》或者《小說月刊》那種國家級的文學刊物,發表的可能性不大。
看這種小說,就不能端著,最好是躺著,或者趴著,反正怎麼舒服怎麼來,否則就是打開的方式不正確。
老編輯則認為《頑主》沒有品味,粗俗不堪,不能因此降低了《京城文學》的格調,咱們又不是地攤文學。
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筆挺的西裝,紅光滿面,意氣風發,有種成功人士的派頭,見了林子軒就送了一支鋼筆。
這次他回來辭職,還要把家都搬到南方去,做大買賣,發大財。
他一看字跡便是一愣,這顯然是女人的字跡,不過作者叫林子軒,是個男人,聯想到慕家那丫頭打來的電話,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給人的感覺就是平日里京城人聊天時互相調侃的狀態,話里話外都帶著損人的意思。
他繼續往下和-圖-書看,沒有出乎他的預料,整篇小說就是可著勁的調侃,逗悶子。
林子軒在辦公室見到了那位風雲人物。
周天涯五十歲出頭,在主編的職位上待了十多個年頭,審閱過無數的稿件。
周天涯把《頑主》放到編輯部內部討論,想聽聽各位編輯的意見。
編輯部的編輯們對《頑主》見解不一。
看罷之後,周天涯陷入沉思之中。
說白了,就是沒有生活氣息,不接地氣。
一個喧囂和浮躁的時代就此拉開了序幕。
林子軒不知道雜誌社內部激烈的爭論,也不知道慕姍姍打了招呼,否則要是他自己投稿,還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夠發表呢。
正如慕姍姍擔心的那樣,現在的文學雜誌大多都被一些著名作家佔據,新人想要出頭並不容易,除非能夠得到著名作家的提攜。
抱著鐵飯碗不吃,竟然想從單位辭職,這人有病吧。
進入90年代,隨著娛樂生活的逐漸繁榮和*圖*書,文學已經不再是青年人的必需品,他們可以選擇唱流行歌曲,看電影,到舞廳跳舞等等娛樂方式。
「這算是什麼文學?這就是痞子文學么?」一位老編輯激憤道。
想到此處,周天涯繼續看稿子,剛看了個開頭,他就停了下來。
或許《頑主》可以作為一塊探路石,讓讀者來做出選擇。
文學正在陷入僵化之中,不少人甚至喊出「文學已死」的極埠號。
周天涯喝了口茶,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更為舒適一些,不是那麼的正襟危坐。
他察覺到這篇稿子和以往的稿子不同,以往的稿子都是非常正經的故事,這篇稿子從開頭就不正經。
大家都知道文學雜誌到了需要改變的地步,卻不知道應該向哪個方向改。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奔向南方,從而進入了一個「全民下海」的時期。
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周天涯最後做出了決定,在《京城文學》上刊登《頑主》,一來是給和-圖-書慕致遠一個面子,二來是試探市場的反映。
他按部就班的來到廣播電台,繼續琢磨著發財計劃。
通過不斷的調侃和自嘲,來逃避社會帶來的壓力,從而達到精神上的自我滿足。
僅僅是這種毫無顧忌的調侃就過不了關。
作為老京城人,他覺得看的很過癮,就像是搬個板凳坐在衚衕口和街坊鄰居侃大山一樣,最後侃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嘛幹嘛去。
在這個過程中,有人發了大財,也有人吃了苦頭,酸甜苦辣,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清楚。
這些著名作家大多在四十歲以上,寫的文章以說教為主。
京城廣播電台正在進行專業化,幾個頻道會陸續開播,正是用人的時候。
這位老編輯沒有想到,他的這句無心之言給《頑主》,以及和《頑主》類似的小說下了一個定義,以後這類小說就被稱為是「痞子文學」。
《京城文學》相對來說自由一點,但也是有限度的自由,不過既和-圖-書然慕家那丫頭打了招呼,說明慕致遠看過這篇小說,發表出來問題不大。
這人在辦公室高談闊論,說南方怎麼怎麼掙錢,就好像是遍地黃金一樣,隨便撿,從香港弄過來一批貨,轉手就能賺上千塊。
社會上的大事小事都拿來當素材,葷腥不忌,都在小說里冷嘲熱諷一番。
至於這些事誰解決,不知道,反正不是自己的事,愛誰誰。
痞子文學是對以往那種崇高話語的反叛,描述的是底層人們最普遍和典型的生活狀態。
由於慕姍姍事先打過電話,這篇小說出現在主編周天涯的辦公桌上。
七月底的一天,少兒欄目組那位一直請假的職員終於出現了,此人這次來不是為了上班,而是要辭職,這件事在廣播電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林子軒的《頑主》投到了《京城文學》編輯部。
慕家那丫頭還說是同學寫的小說,恐怕不會是那麼簡單,否則也不會又幫著謄寫,又打招呼了,也只有和-圖-書慕家的女婿才有這種待遇。
都說人老成精,周天涯稍微一琢磨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當然,少兒欄目組是冷門,發展前途不大,但也不能就這麼辭職啊,太不珍惜機會了,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呢。
這反映出一個現實問題,年輕人越來越不愛看文學雜誌,雜誌銷量銳減,雖然還沒有出現危機,但長此以往,後果堪憂。
三十歲以下的編輯覺得這篇小說貼近生活,京味十足,肯定能受到讀者的歡迎。
據說是從香港過來的,好東西,值十幾塊錢呢。
在這個年代,個體經濟活躍起來,有一批膽子大的人跑到南方找門路,通過轉手貿易的方式賺錢,一條龐大的產業鏈就此形成。
他們總是回憶和緬懷過去的時光,對現實中的問題視而不見,這導致他們的創作和現實嚴重脫節,和年輕人背道而馳。
林子軒知道京城人說話不能全信,有一大半都是水分,不過這人應該是有了賺錢的路子,否則不能辭掉工作,不留一點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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