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鼓聲中的長安
第十四章 不睦

公孫蘭道:「焉知你出於何種目的,你救了她便要救到底,她的身子只需調養即可,今夜我便離去,今後便靠你照顧她了。」
嘆了口氣,王源迴轉身來,發現公孫蘭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正蹙眉狠狠盯著自己,於是微笑道:「是一個朋友,打小在一起的玩伴,來給我送東西的。」
王源岔開話題,不想在此事上多作糾纏。
王源嚇了一跳,午後時分自己可是睡著了的,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看來,大概是公孫蘭在屋子裡走動被門外的黃三看到了,從而產生了誤會。
王源賠笑道:「市井粗鄙之人,說話自然沒那麼中聽,我已經解釋給他聽了。」
王源皺眉道:「有話就在這裏說吧,我這裏也沒有熱水,昨夜熬了一夜看燈,今兒頭昏腦漲想好好睡一天。」
公孫蘭輕擺衣袖怒道:「眼淚若是能打動我,當初我便不會逐你出師門了,你好自為之吧。」
「毒已解,但解此毒消耗甚大,她十來天也難以恢復。」女子眼看窗外逐漸變暗的天空低語道。
王源叫道:「那怎麼成?這裏可是是非之地,搞不好明日便有金吾衛兵馬來挨家挨戶的搜查,這裏太危險了。」
門開了,外邊是傍晚,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空氣卻清冷刺骨。黃三吸著鼻子籠著袖子站在門口,口中一邊埋怨一邊邁步往裡走。王源忙伸臂攔住道:「三郎有何事在此說便是。」
王源點頭道:「好。」
黃三覺得奇怪,上下打量王源道:「二郎怎麼了?我特意來尋你說話,外邊冷的緊,讓我進屋喝口熱水。」
「晚上好讓你偷偷將李姑娘帶到晉昌坊你的宅中靜養啊。我這裏可是是非之地,十二娘待在這裏不太安全。和*圖*書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王源驚醒,王源猛然起身,身上一條薄被落在地上,不知何時有人在熟睡時幫自己蓋上了薄被。
公孫蘭皺眉道:「叫大車作甚?」
「二郎,二郎,在屋裡么?」屋外人輕聲喊叫。
王源叫道:「這叫什麼話?我若怕擔干係,又何必出手救她?」
「遠房……表姐?」黃三愕然道。
黃三咂嘴道:「說的也是,二郎,這可對不住了,要不我去給你家遠房表姐道個歉認個錯?我這張破嘴,這不腌臢了人家么。」
王源正色道:「三郎,咱們是好朋友沒錯,但你也不能有事沒事便盯著我,弄得我好像受你管束一般。你來便來,大大方方的敲門也就是了,幹什麼要隔著門縫窺伺?你這樣可真不好。再說了,我也是個成年人,哪有做什麼事都要受你管束的道理?」
「我知道,若非如此我已經殺了他了。」
王源來到門外,果見一隻巨大木桶橫在門口,不禁咂舌,想象著公孫蘭一襲白衣扛著這巨大木桶翻牆越舍的情形,不禁莞爾。
「笑話,我家的親戚你倒比我還了解?你當你是誰啊。莫鬧了,我已經有些生氣了,你若再鬧,我可不依了。你也不想想,我現在窮的叮噹響,哪來的錢去做你說的那些事兒。真是豈有此理。」王源拉下臉來不悅道。
公孫蘭冷笑道:「他說我是不良女子,這還不該殺?」
「這……我哪裡知道你還有個遠房表姐?據我所知二郎家中在長安城裡好像沒親眷了啊。」黃三訝然道。
「三郎,你誤會了。你說這話真是失禮的很,哪有什麼不良女子?你看到的是我遠房的一個表姐,昨夜我在朱雀大街看燈遇見了她,她便說要https://m•hetubook•com.com來瞧瞧我住的地方。這不,一大早表姐便來了,一直幫我洗涮衣服縫補衣衫收拾屋子。到你口中竟然成了那麼一回事了。哎!」王源壓低聲音在黃三耳邊道。
王源搖頭道:「莫管誰告訴我的,她總是你的徒弟,這是事實,你不能丟下她不管。」
王源朝公孫蘭擺擺手,見公孫蘭在草簾后消失不見,這才鬆了口氣。王源自認為控制不了公孫蘭,如果黃三發現了什麼,公孫蘭定會毫不猶豫衝出來斬殺黃三。
「我知道,你說我是你的什麼表姐是么?還說打算幫我和這個人撮合撮合?你也該死!」
「你開了門啊,幹什麼整整一天都躲在家裡?中午我來時便沒有動靜。」
廂房的草簾輕輕撩動,公孫蘭的半邊臉頰露了出來,神情甚是警惕,王源看到了她手中握著的長劍,忙擺手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王源嚇一跳忙道:「人家又沒惹你。」
公孫蘭將已經泡的接近虛脫的李欣兒換衣擦身的時候,王源終於可以伸著疲倦的筋骨來到屋外,院子里陽光燦爛,積雪正緩緩的融化,正當午時,強烈的陽光和雪地的反射讓王源眼前發黑。王源趕緊關上門,原打算找些東西果腹,但終於頭重腳輕難以支撐,於是在堂屋角落一屁股坐在草蒲團上,剛閉眼便再也撐不開眼皮,迅速呼呼大睡過去。
「是啊,你這般大嗓門的叫喚,當真是無禮的很,原本我還打算將我這遠房表姐替你說合說合的,現在好了,看來是泡湯了,估計在屋子裡氣哭了都。」王源皺眉低聲道。
公孫蘭冷笑道:「我瞧你是巴不得讓她走,好脫了干係。」
王源豈容他進東廂房中,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和-圖-書公孫蘭的殺意,如果任由黃三闖入房中,怕是他立刻便要身首異處。看著黃三痛心疾首的模樣,王源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雖然黃三有些多管閑事,但畢竟對自己還是真心關心的。
王源拿著裝銅錢的小褡褳站在門口看他走遠,嘆了口氣回身關門,倒不是自己要跟黃三發火,而是若不藉機發一頓火,黃三也不會這麼痛快的走,或許下回還會這麼隨便。之前倒也罷了,現在屋子裡藏著個定時炸彈,讓黃三知道了可麻煩的很。看黃三的神色,剛才自己一番斥責對他打擊挺大的,待找個時間去安慰安慰他,畢竟所有大唐人當中,黃三待自己最好,把自己看著兄弟一般,自己可不想失去這個兄弟。
王源拉著黃三往外推,黃三也感覺到王源的不悅,拱手作揖道:「二郎莫生氣,千萬莫生氣,我只是擔心你又走老路……」
公孫蘭扭頭看著王源,臉上罩上一層寒霜,冷聲道:「你怎知我是她師傅?十二娘告訴你的?」
王源滿頭霧水,不知其所云,欲要問個仔細。公孫蘭抬手阻止他說話,伸手拉開屋門,踏步而出,裙裾飄飄如凌波仙子一般消失在院門之外。
王源道:「那麼我出去叫輛大車來?」
黃三聽王源話語頗重,嚇了一跳,忙道:「二郎萬萬別誤會,我真沒想來窺伺二郎,只是碰巧來給你送這些東西的,又怕你沒有起床打攪了你,所以便隔著門縫看一眼,沒成想看到了你那表姐在屋裡走動。諾,這是你上個月的月例,昨晚坊正發月例,我瞧你不在,估摸著你出去玩兒了,便替你領了。你拿著,我這便走,對不住二郎,對不住你表姐了,替我賠個不是。」
王源按照公孫蘭的吩咐將熱水和冷水傾和圖書入木桶之中勾兌成溫水。公孫蘭從懷中掏出一隻青色小瓷瓶,從中倒出數粒藥丸送到李欣兒口邊,看著李欣兒吞下后神色嚴肅的對王源道:「從現在起,十二娘需浸泡六個時辰,每一個時辰換一次水,其間需保持木桶中的水溫。我負責添水加溫,你負責不斷的燒熱水,期間不能間斷,能否做到?」
黃三一邊掙扎一邊叫道:「二郎啊,你糊塗了啊,我知道你東廂房藏著人,你還別不承認。中午我來尋你時,從門縫中看的一清二楚,有一個白衣服的女子在你屋子裡走動是也不是?我一直在外邊盯著,想等你出門問個究竟,可是你直到傍晚都沒出門,我才實在忍不住來敲門。二郎,你好不容易給坊里鄉親留下了好印象,可不能就這麼毀了啊,要是讓趙坊正他們知道了,連差事都要丟了的。告訴我,是不是昨夜花市上帶回了不良女子藏在家中?讓我將她趕走,莫敗壞我二郎的名譽。」
「師父……」李欣兒痛哭出聲。
屋子裡傳來李欣兒帶著哭腔的叫聲:「師父……」
公孫蘭輕搖臻首道:「不成,她不能見風,不能受寒,也不能經受顛簸。只能留在你這裏養傷,不能挪動。」
黃三哦了一聲,眼睛卻朝東廂房中瞟去,趁著王源不注意,忽然徑自走向東廂房門口,王源嚇了一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叫道:「三郎你幹什麼?」
每過一個時辰,王源便需將一大桶帶著黑色毒素的水傾倒出去,六大桶之後,李欣兒泡出來的水已經看不到什麼毒素,王源知道毒性解的差不多了。
公孫蘭冷喝道:「莫叫我師父,下午我已經和你將話說的一清二楚,你一日不與那些人脫離干係,我便一日不會認你。可笑你居然還求我替你hetubook.com•com辦事,真是昏了頭了。」
王源忙道:「怪我,怪我,在下情急之下胡言亂語而已,姑娘莫要生氣,還不是不想節外生枝么?對了,十二娘身子如何了?你們餓了吧,我給你們弄些吃的。」
公孫蘭冷笑道:「她叫我師傅,我卻早不認她這個徒弟了,三年前她便不是我的徒兒了,我這次救她實屬念及舊日情誼,從此之後我跟她毫無瓜葛。今後她無論發生何事,我也不會出手相助。」
……
公孫蘭微微點頭,伸手將李欣兒抱起浸入木桶之中,王源也不多話,搬柴禾,燒熱水忙的不亦可乎。趁著天亮之前的間隙,王源將屋外堆積的雪塞滿了家中大大小小的罈罈罐罐,免得天亮出門鏟雪惹人懷疑。公孫蘭雖不說話,但對王源的表現顯然很滿意,不時的輕瞟王源一眼,眼中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冷漠。
黃三連連作揖,懊悔滿臉的急匆匆走了。
王源語氣變的嚴厲,臉也黑了下來道:「罷了,越描越黑,讓我們安生點吧,吃了晚飯人家便走了,你來搗什麼亂啊。快走快走……」
王源滿頭霧水的聽著這師徒二人的話語,也不知該如何插話,公孫蘭快步走到門口,突然站住身子,回身來看著王源低聲道:「床上包裹里我留了一瓶藥丸和十幾貫錢,藥丸早晚各服一粒,那些錢你可買些調養之物。王公子,我見你人品尚可,故而勸你一句,十二娘傷好之後便讓她趕緊離開,莫和她有任何糾纏。另外告誡公子一句,她若要你幫她做任何事你都不要去做,你已經惹了麻煩,千萬不要越陷越深丟了你的小命。」
王源驚訝道:「你要走?你不照顧你徒弟倒要我來照顧?」
王源聽出是黃三的聲音,忙應道:「在呢在呢,三郎有何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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