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權力間的騰挪
第五十章 紙團

半晌后,評判結束,眾夫子落座之後面色有些不善,眾人不知是何緣故,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們,但見王維眼睛在人群中逡巡,落到靠著廊柱眼看別處的王源身上,眉間有些怒意。
「這樣,適之你裝作不知,讓其他人拿著這首詩去找王源敲打他,讓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已經為人所知,告訴他第三場必須要勝,否則便將此事告知左相,左相將會給予嚴厲懲罰。」裴寬低聲道。
裴寬想了想道:「也許沒那麼糟糕。第三場也許他不會放棄。」
杜甫點頭道:「好,就這麼定了。」
李適之皺眉道:「老裴此言何解?」
李適之皺眉道:「老裴你做什麼鬼鬼祟祟的。」
李邕點頭道:「那倒是,李林甫也不會答應,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王維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這個理由到還說的過去,但這是詩會,交白卷是對眾人的不尊重。若你有資格參与科舉,答題時難道也交白卷?你一人放棄,卻浪費了一個科舉的名額,對他人是不公平的。」
王維皺眉道:「昌齡出的這道詩題並不難,你這豈是理由?」
李適之疑惑道:「你是說那杜甫跟王源約好了,要王源放棄這一場?」
「第二場杜某可要當仁不讓了,王小兄可要努力了。」臨近亭台台階處時,杜甫對王源笑道。
「那王源,你的詩作呢?」王維沉聲問道。
裴寬伸手接過紙團,展開來,但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皺巴巴的紙上寫著一首詩,裴寬看來數眼,驚訝的睜大眼睛,半晌無語。
裴寬咂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王源是故意為之,他寫了詩,而且是首絕妙的詩,此詩若是呈上,第二場必勝的,杜甫的兩首加起來,未必有這四句好。」
程序眾人均已熟知,這一次井然有序,香燃盡之前,所有人均已落筆寫好,詩紙在此掛上紅綢繩索,評判的夫子們開始履行職責。
那隨從伸手遞過來一個紙團道:「草叢裡就這麼一個紙團,不知是不是。」
李適之和李邕緩緩點頭道:「這倒是個道理。」
李適之卻咬牙切齒道:「這個王源,故意要輸掉這場斗詩,此詩若是呈上豈會有不奪第二場魁首的道理。看來此人是個白眼狼,這是要讓老夫難堪了。也罷,命人叫這廝過來,我要當場和他對質,要打斷他的狗腿,叫他知道吃裡爬外的下場。」
李適之立刻傻眼了,燃起的希望的火苗被兜頭一盆冷水澆滅,臉上的神色極為陰沉。
兩首小詩寫的清新可愛,將春日的景物描寫的栩栩如生,明快之中帶著淡淡的仇緒,若有若無回味雋永。眾紛紛稱讚不已,顯然這兩首詩奪魁是理所當然的。
裴寬冷笑道:「若是這樣倒還不怕,若是那杜甫奉了他人之命拉攏王源,在詩會上便開始反水,那你這個左相www.hetubook.com.com可就成了大笑話了。」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王源,李適之等甚是奇怪,明明看到王源落筆的,怎地王維會有此一問。
裴寬搖頭道:「晚了,詩會的規矩你又不是沒聽到,現在呈上去也會被認為是超時之作,算不得數的。」
「奇才啊,奇才啊,老夫是佩服的不行了,老夫這一輩子也沒寫出過這麼好的詩句來,慚愧,慚愧之極。」李邕嘆息道。
「可第三場他要是還放棄呢?」李適之鼓眼問道。
李適之的臉色非常的難看,關鍵時候王源掉鏈子了,毫無徵兆的來了這麼一手,本想一鼓作氣拿下這次詩會的第二場,三場兩勝,就算第三場輸了,也是勝了。這下可好,這一場鐵定輸了。
裴寬忙道:「莫慌,現在形勢不明,此人是個真正有才學的人,不可多得。你現在公開此詩,反被人說你心胸狹隘。況且就這麼一會功夫,李林甫有什麼本事能讓王源倒戈相向?我看其中多半另有緣故。」
眾人一陣嘩然,經過第一輪之後,眾人最期待看到的詩作便是王源的,沒想到此人居然交了白卷,自承沒有想出詩句,所以放棄了。坐上文士三十餘人,所有人都能交了詩作,唯有王源沒寫,這有些說不過去。
「這兩首詩卻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此人便是杜甫。亦即是說,第二場杜甫奪魁,李相國這一方獲勝了。」王維繼續道。
「莫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火,聽我分析給你們聽,剛才我想起一個細節,王源被收買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他明明寫了這首詩,然後將之團起丟棄了,這說明他是臨時起意這麼做的。若是被李林甫收買了,他完全可以不落一字,死咬著作不出來詩便可,何必多此一舉?」
王源躬身施禮道:「萬分抱歉,沒考慮到這一節,該死該死。」
裴寬道:「剛才老夫明明看到他寫了詩句的,為何又不見他的詩紙?適才我似乎看到了王源和那杜甫兩人在小池邊言談甚歡,然後就出了這檔子事,難道你不覺得可疑么?」
李邕蹙眉不滿道:「你兩個為何總是這般看人?王源不是說了么?寫不出好的詩句便寧缺毋濫,這一點老夫也深有體會。我平日寫詩也有寫的不如心意的句子,索性便放棄不寫,哪來這麼多花花腸子?」
眾人紛紛向杜甫道賀,李林甫也淡淡的誇獎了幾句,然而杜甫的臉色卻有些凝重,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王源,似乎在懷疑著什麼。
三人靜靜的不說話相互對視,相互間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呼吸之聲,這四句詩渾然天成素樸無華,卻蘊含著積極向上豁達樂觀的一種哲理在其中,但稍有眼光之人就知道,這才是詩中極品,僅此一首,再難尋覓。
其二曰: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李適之吁了口氣,點頭道:「也好,讓熏直去,熏直和他熟和-圖-書絡,便讓熏直裝作替他隱瞞的樣子,敲打於他。但願他明白我李適之也不是可以隨便耍弄之人,我可以將他從永安坊請出來,便可以將他在踩進泥潭裡。」
王源嘆道:「詩題是不難,難的是寫出好詩句來,若無好句,不寫也罷,我的想法是寧缺毋濫。」
「對,嚇唬嚇唬他。」李邕也道。
裴寬默然不語,李邕的神情則有些玩味,雙目中帶著一絲鄙夷的笑意。
李適之咬牙道:「這廝活活氣煞我也,咱們難道什麼都不能做,便任由他第三場也放棄戲耍我等?」
裴寬想了想輕輕朝侍立一旁的一名隨從招手,低聲對他耳語了幾句,那隨從無聲拱手下了這邊的亭台徑自朝中間亭台下方行去。那僕役彎腰在亭台下方的地面上彎腰找了一圈,伸手撿了個什麼東西匆忙走了回來。
李邕道:「乾脆將此詩呈上去不就好了么?王維等人又不是瞎子,定會改變評判的,跟第一場一樣,讓李林甫空歡喜一場。」
王維哼了一聲,不再多說。眾文士心中都有些幸災樂禍之感,這麼簡單的詩題,王源居然交了白卷,這可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剛才被吹捧的那麼高,轉眼就摔了下來,可真是教人心裏舒坦。
王源上前來拱手道:「在下萬分抱歉,這一詩題在下沒能想出句子,故而交了白卷。」
「本場詩作寫的不錯的有好幾篇。經篩選之後我等認為有兩首可稱佳作。」王維朗聲道。
面對李林甫一和*圖*書方的得意,李適之很不高興,不滿道;「這個王源,以他之才,我不信他連杜甫這兩首詩也比不過,杜甫此詩也只能算是中規中矩之作,算不得什麼佳作。也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
「你怎知道?」李適之怒道。
「找到了么?」裴寬問道。
這一次有些機靈的文士早早不抱期望的離開老遠,省的自己的詩紙被扯下來的時候看著傷心。上一輪王源和杜甫的詩作出世之後,大多數人已經失去了雄心壯志,他們要終於明白在這次的梨花詩會中自己只是配角,像王源的「相見時那別亦難」這樣的句子,他們一輩子也寫不出來的。
王源一笑道:「那是自然,咱們雖已是朋友,但詩還是要斗的,詩會之後我要登門拜訪杜兄,咱們再徹夜長談。」
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戶部尚書裴寬低聲冷哼道:「適之,你請來的這位王源很有心機啊。」
李適之和李邕驚訝的接過皺巴巴的詩紙來,但見上面寫著四句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李適之惱怒道:「能有什麼緣故?事實明擺著的,能贏卻不贏,這不是吃裡爬外是什麼?」
杜甫的兩首詩作被掛在亭中供眾人鑒賞,兩首都是五言絕句,其一曰: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李適之心頭燃起了希望,既有兩首入圍,按照一貫的想法,該是己方有一人的詩作寫的不錯了,那麼還仍舊有獲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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