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權力間的騰挪
第九十三章 扮鬼

黃三道:「我是說給大妹小妹的工錢,她們豈能給兩貫?一人一貫便已經多的多了,她們只能做些手頭上的事情,幫不了什麼大忙的。」
兩人見面,黃三放下包裹一把將王源抱起來轉了幾個圈,王源嚇了一跳,生恐站在一旁的公孫蘭和李欣兒誤會,好在兩女都面帶笑容的看著他們,似乎知道這隻是黃三表達兄弟感情的一種方式。
王源用撿拾的柴禾在閣邊點起了一堆篝火,將下午李欣兒出去買的一些吃食拿出來烤熱默默的吃了些之後,公孫蘭道:「滅了篝火吧,你們去睡,我在門口聽著,若半夜還沒動靜,你們便出來值夜,我再去休息。」
眾人頓時醒悟,紛紛抄起傢伙站起身來,虎視眈眈的看著三人,己方十幾個,對面三個既然不是鬼,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王源哈哈笑道:「三郎啊三郎,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些,大白天的我是鬼也不敢出來啊,瞧十二娘和我表姐,生的美貌無比,那能是鬼么?」
王源想這倒是個好主意,也不多說進了小閣中鋪好新被褥倒下便睡,白天幹了一天的活兒,身子疲乏的很,王源是真的困頓的很,再加上有公孫蘭在門口守著,心裏也放心的很,閉著眼一會兒便睡著了。
王源笑道:「哪有你這樣當阿兄的,大妹小妹也叫我一聲阿兄,我豈能薄待她們?再說了這錢也不是給你家用的,你幫她們保管者,存到出嫁的時候便是一筆風光的嫁妝,這也是你我該幫她們做的事情。」
「娘啊!鬼呀!」有人發出一聲尖叫,尚有行動能力的人驚醒過來撒腿便跑。
黃三咂嘴道:「你還別說越是鬼越是生的好看,我看你表姐走路好像腳不沾地的樣子,還真的心裏毛毛的。」
做完這一切后,天光已經暗了許多;在這荒草連天的宅子中好像天色黑的特別快,街鼓的隆隆聲才響起一會兒,本來還掛在西邊的太陽便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鐵老大對不住對不住,不過好像咱們是自己嚇自己,這裏怎會有人?」
李欣兒還想陪著公孫蘭說會話,公孫蘭硬是逼著她進來睡覺,李欣兒倒也無可奈何,只得和衣鑽在王源的被窩裡,抱著王源的身子一會兒便也誰著了。
王源跺腳道:「表姐,你怎地殺了他?不要殺人嘛。」
可惜的是,他和王源的面前多了個白衣身影,尚未反應過來,尖刀已經脫手而去,緊接著「喀吧」一聲異響傳來,只覺得手腕劇痛無比,一眼看去,自己的手掌被扭了一圈,筋骨俱碎,疼痛鑽心,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
「誰在那裡?」那人嚇了一跳,橫起手上的木棒戒備,頭皮不自覺的發炸。
眾人受其蠱惑紛紛舉著和*圖*書棍棒鐵鎬鐵杴等物逼近,鐵老大一聲暴喝舉著剔骨尖刀沖了過來,他見識了公孫蘭的手段,所以繞開了公孫蘭直取王源。
「莫叫,是我。」一雙柔軟冰涼的手捂著王源的嘴巴,耳邊傳來的是公孫蘭的聲音。
師徒二人這才知道所謂黑白無常便是自己兩人,頓時氣的夠嗆,不過看看師徒兩人穿的衣服,一個白衣飄飄,一個深色長袍,黑夜裡篝火下倒真是一黑一白。
怪異的嗓門發出怪異的歌聲,所有人都獃獃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聽這鬼森森的歌聲唱罷,猛見亭閣前的一堆篝火忽然燒起,火光照耀下,三個披頭散髮的人影出現在在眾人面前。
「不……不知道,好像有東西在閣子里。」黑三嗓音顫抖的道。
「饒命!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啊。」眾人紛紛跪倒在地,大聲求饒。
王源嘆道:「是鬼你們就怕,不是鬼你們就不怕是么?人和鬼的差距咋那麼大呢。」
送走黃三后,王源編了些草簾將住處的亭閣四周裹得嚴實,又在外邊廊下搭了個小草窩,今晚若是太平無事的話,自己便在這小草窩裡躺上一夜,屋子裡便讓公孫蘭師徒睡,或者公孫蘭若是堅持一人獨睡,也可讓李欣兒跟著自己滾草窩。
「黑白無常,誰亂動,取誰命!」王源怪聲叫道。
「你……你殺了他?你們什麼人?」鐵老大心中大駭,結結巴巴地叫道。
黃三感動道:「哎,那我可沒話好說了,也不多說了,幹活吧,干到天黑我回去值最後一班,明日一早便跟趙坊正辭了差事。這坊丁我早就干膩味了,你走了之後我也沒人說話,實在無味。」
鐵老大瞠目道:「兄弟們,一起上啊,殺了他們,他們定是來跟我們爭奪財寶的,殺啊。」
王源哈哈笑道:「趙坊正怕是要氣歪了鼻子了,你可別告訴他你要搬去哪裡。」
「哎哎哎,這就去,這就去。」
王源拉著他到一旁將這宅子的由來說了一遍,又帶著他看了那些毛骨悚然的坑洞,黃三嚇得翻著白眼捂著嘴巴直喘氣。
三人都抹成了大黑臉,三人的皮膚都白,黑色之外便是白色,黑白參照,更是顯得鬼氣森森。王源帶頭將長發披散而下,將手縮在袖子里。李欣兒無聲嬉笑,如法炮製。公孫蘭臉上一片漆黑,皺眉不願皮撒頭髮。王源一個眼色,李欣兒伸手將公孫蘭的發簪拉出,頓時一頭瀑布長發飛流直下,飄飄洒洒的飛舞。
王源緩緩起身,雖然漆黑一團,但接著厚厚雲層后的月光,依稀還是能看到門口處另一個手握兵刃的身影,那必是李欣兒了。
王源道:「所以我才叫你來幫我,十二娘跟你說清www.hetubook.com.com楚了么?我的意思是你辭了那坊丁差事,也沒什麼蹦頭。你來幫我打理宅子,我最安心,除了你我誰也不放心。」
王源叫道:「喂喂喂,我好欺負是么?」話猶未了鐵老大已經到了面前,兇狠惡煞一般的揮著尖刀亂捅。
鐵老大見這兩個假鬼兀自對答,似乎沒把眼前的情形當回事,怒喝道:「你們幾個是什麼人?在此裝神弄鬼,嚇的老子夠嗆,老子要好好泡製你們,還不滾過來說話。」
公孫蘭對錶姐這個稱呼似乎已經慢慢接受了,微笑還禮。
王源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三人屏息凝神細細聽外邊的動靜,從院子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似乎不止一個人。一個清脆的啪嗒聲傳來,顯然有人踩斷了地上的一根枯枝,頓時便可聽到一個壓抑的聲音低聲怒罵道:「狗東西,叫你小心些,沒帶耳朵么?」
「什麼人?搞什麼鬼?」鐵老大心頭髮毛,硬著頭皮喝道。與此同時,周圍的十幾人也都將手中的鐵杴鋤頭等物舉起,緊張的看著三個人影。
也許是壓根就不信晚上這宅子里還有人在,這夥人說話動作其實並不太小心,說的話聲音雖低,但卻並非壓得聽不清。而且片刻后,前方邊有個手握棍棒的黑影正一步步朝亭閣的方向走來。這裏的樣子確實夠惹眼的,本來這亭閣周圍可都是藤蔓荒草糾結的地方,被王源鏟的乾乾淨淨,一眼便能看穿。
「罷了,明日你全家搬來,人家愛如何便如何去,眼不見為凈。不說這些了,你也不用現在幹活了,回去趁空收拾一下,榔槺東西都不要帶了,到這裏慢慢的添置東西,先整理出幾間屋子來,讓我們能安頓下來就成。哎,說實話面對這樣的宅子我也毫無主張,該做的事兒太多,也不知先做哪一樣。」
與此同時,黑無常也追上了一人,同樣的一腳將一名漢子踹飛回來,落在正在往外奔逃的眾人腳邊。
「你留在這裏,這些人不難對付,我和欣兒去很快便能制服他們。聽他們腳步虛浮,這些人並不會什麼武藝,他們一個也逃不了。」公孫蘭輕聲道。
「不亂動,絕對不亂動。」這夥人紛紛叫道。
「誰亂動……取誰命!」王源兀自怪聲唱道。
王源嘆道:「他們還有用處啊,這可是壯勞力啊。」
「這位是公孫表姐,過來見禮,跟你說過的。」王源指著公孫蘭道。
「好像是不太一樣了,奇了怪了,怎會還有人敢來這宅子里,娘啊,該不會這裏真的有鬼吧。」
「二郎啊,你還若無其事的,這麼邪乎的地方住進來不是找死么?聽我的,趕緊走。」
王源忙道:「這裡是好地方啊,我們都查清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這些都是人裝神弄鬼搞出來的,其實這裏安穩的很。你看十二娘她們都不怕,你倒是怕了。」
黃三怔怔道:「裝神弄鬼么?說的也是,弟妹和你表姐好像都不怕,我倒是怕的要命。二郎啊,你們不會都是鬼魂吧,我怎麼心裏怕的很。」
公孫蘭冷聲道:「他們本就該死。」
王源皺眉道:「三貫還高么?若不是我也掙得不多,怎會這麼點工錢?這裏需要你操心的地方多了,三貫工錢不但不多,反而少了些呢。」
王源領著黃三在周圍轉了轉,將自己知道的關於這宅子的一些事情跟黃三說了,打消黃三心中的疑慮。黃三其實心裏也早已釋然,就算是鬼宅,二郎都不怕自己怕什麼?二郎不比自己金貴?而且如果真的有古怪,自己豈能不管二郎,總也要陪在一起關鍵時候想著幫忙才是。
黃三道:「我理他氣不氣?這段時間這老東西天天有事沒事的跑到家裡閑話,我都快煩死了。」
「你害怕了。」王源嘿嘿笑道。
「鬼你娘的大腿,這裏的鬼就是咱們,你再鬼叫鬼叫的,罰你挖洞挖到明天晚上,還不滾過去查看查看,老子總覺得那亭閣有些不一樣。」
王源滿意的點頭,想要邁步走到火堆旁,走路時要學鬼魂漂移的樣子,可惜腳下被一根未清理乾淨的藤蔓絆了一下,「哎呦」一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殺我于長草下,做鬼在黃泉中,我死後無人搭救,只叫我怨氣騰騰難往生。可憐我父母淚眼如麻,可嘆我小兒女不知禍端,叫一聲行兇者可容逍遙,今宵我化厲鬼索爾性命……」
既然公孫蘭覺得對付這幫人沒什麼難度,王源剛才一下子緊張的情緒瞬間瓦解,慶幸之餘,心中頑皮心起,低聲在兩女耳邊說了幾句話。公孫蘭皺眉嗔怪的看著王源,李欣兒倒是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公孫蘭微微搖頭,王源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已經從地上木炭堆中摸黑的手摸上了公孫蘭的臉蛋。公孫蘭呆在那裡,有一瞬間竟然身子僵硬,表情獃滯。
「為何?還不是你安頓在永安坊的兩個小娘子么?那個蘭心蕙還好,那個蘭香兒實在教人看不過去,若不是你留下了話要好好待她們,我早就轟她出門了。坊正老而不修,沒事喜歡去撩撥說話,那蘭香兒也似乎受用,我瞧著不久便要勾搭上了。」
「你不是不怕人只怕鬼么?今日教你知道世上有比鬼還可怕之人。」公孫蘭冷聲道。
不知過了多久,王源正在一個關於升官發財的美夢之中沉迷,猛然聽到耳邊有人在低低的說話,王源迷糊的睜開眼來,眼前一道劍光正對這自己的鼻尖,嚇得他張口便要叫喚。
「快走快www.hetubook.com.com走,這等地方怎能居住?二郎你傻了么?今日無論如何不能留你在這裏。」黃三拉著王源的衣袖便往宅外跑。
公孫蘭不再搭理他,緩緩朝鐵老大招手道:「你過來,好好回答我的問話,否則你便是死路一條。欣兒看著其他人,誰亂動一下,離開砍了狗頭。」
黃三這才轉頭來對著王源埋怨道:「怎地住在這樣的宅子里?這地方能住人么?看上去鬼里鬼氣的。」
王源訝然無語,蘭心蕙和蘭香兒姐妹自己差點都忘了她們了,沒想到蘭香兒脾性不改,王源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此事,想了想還是不去管為好,自己可沒精力時間管這等破事。
「哎!露餡了。」王源嘆道:「十二娘,你忒不專業了,幹什麼笑出聲來?」
「起來,外邊有動靜。」公孫蘭的聲音低低想起。
王源這才清醒過來,也搞明白了,那劍光只是握在公孫蘭手中的短劍,而且一併非對著自己的鼻子,只是錯覺罷了。
李欣兒早已笑的身子發抖,反唇相譏道:「你自己跳的差點摔跟頭,還怪我演技不力?要不是你引我發笑,我怎會露陷?」
李欣兒實在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女聲嬌嫩,眾漢子聽在耳中甚感狐疑,領頭的鐵老大轉著眼珠子想了片刻,忽然高聲叫道:「他們不是鬼,是人扮的。他娘的,終日打雁,今日被雁兒啄了眼。我們扮鬼扮怪卻被假鬼假怪給糊弄了,兄弟們,抄傢伙做了這幾個不怕死的。」
王源手掌在公孫蘭的臉上摸著,心裏樂開了花;他提出要扮鬼嚇一嚇這些裝神弄鬼的傢伙,公孫蘭誤豈會跟他胡鬧,王源便來個霸王硬上弓居然大著膽子給她臉上抹起了炭灰。公孫蘭的第一反應是揮劍,但不知為何,劍在手裡居然動也沒動。
當中那嗓音古怪唱鬼歌的人影猛地抬頭,長發分開之後,一張漆黑恐怖的面孔出現在眼前,那口一張,滿口黑黑的牙齒,發出咻咻怪聲,雙目瞪視著下方的十幾名呆若木雞之人。
那名奉命前來查看的人影來到了亭閣下方,伸著脖子朝亭閣台階口看,只是覺得這亭閣似乎被收拾過,外邊的花格窗不見了,裹了一層鼓鼓囊囊的東西。正眯眼細細查看時,忽聽到咔咔的聲響,有點像是火鐮撞擊火石的聲音。
三人心中都有些忐忑,於是都迅速集中到住處,下午王源忙活的時候李欣兒還指三畫四的說了許多花樣,而現在,她忽然意識到有個能躲藏的地方是多麼的令人高興了。
王源大笑道:「若教她聽到你就慘了,你瞧這宅子這麼大,這麼氣派,就是破了點,要是我們能將這裏整修一新,將來哪怕轉手賣了也要賺一大筆的。」
下邊的十幾個人嚇得魂飛魄散和圖書,獃獃站在原地。有幾個站在那裡渾身發抖,褲襠里一片滾熱。
鐵老大一聽,頓時一聲呼哨,片刻后十幾條黑影出現在黑三身後,一個個瞪著眼睛盯著黑乎乎的亭閣。
「咔咔咔。」火鐮擊打火石的聲音依舊在單調的響著,火星一閃一閃,忽明忽滅的瞬間,能看到三個人影並肩站在門口,但看不清面容。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騰空躍起,白無常道行顯然高一些,鬼魅般的身影瞬間追上逃得最快的一名漢子身邊,抬腳飛踹而出。那漢子的身子倒飛而回,重重摔在地上,口中碰出鮮血來。
「黑三,怎麼了?」後方鐵老大的聲音傳來。
黃三忙拱手道:「公孫表姐好,上回冒犯了,表姐勿怪。」
黃三道:「我知道二郎照顧我,弟妹也說清楚了,我知道二郎如今發達了,但我黃三不為你的錢而來。你說要我來,我自然二話不說,不過你給我開的工錢太高了,這樣可不好。」
「苦……哇!」一個拖著怪怪的長音從中間高個子黑影的口中發出,怪異的聲線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連他周圍站立的兩個黑影也似乎抖動了一下,更別說下邊的這一群已經很緊張的人了。
黃三點頭道:「說的也是,這麼宅子倒也氣派,只是要花一番功夫了。」
「去你娘的大腿,明顯有外人進來了,你沒見這院子里的草像是被人砍過的樣子么?這宅子里一草一木的位置老子都知道,瞧那邊的亭閣,怎地變了樣子了,周圍的草鏟乾淨了,有些不對勁。」
黑三作勢上前逼近,但見白影一閃,胸口劇痛,大叫聲中身子騰空飛回落在鐵老大腳邊,胸口處凹進去一塊,口中鮮血狂噴,眼見是活不成了。
王源點頭怪叫道:「不亂動,便饒命。」
「還他娘的廢話多,就你裝神弄鬼的厲害,黑三,去給我揪他過來,好多天沒開葷,今日老子要捅他個十七八刀。」鐵老大說著話,從腰間的布囊中摸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剔骨尖刀。
王源訝道:「那是為何?」
黃三拍拍胸脯道:「這些事都有我,二郎不必操心,明兒來了之後我來安排便是,雖然雜亂,但我會將這裏弄得妥妥的。」
太陽一下山之後,周圍一下子便死寂下來,夜風吹動長草的沙沙聲,草叢中飛撲上空的羽翼撲啦啦煽動之聲,東邊松樹山坡上的松濤聲都變得異常的清晰。白天溫煦的氣溫也驟降下來,周圍變得寒氣襲人,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王源心中的大石頭落了肚,本以為這夥人既然能在此盤踞,裝神弄鬼的殺人,起碼也是悍賊,誰知道到了公孫蘭口中竟然如此不堪。
公孫蘭和李欣兒尚自發愣,不知王源叫誰是黑白無常,王源低聲道:「還不去抓人?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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