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大浪淘沙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易

楊慎矜伸手一拍桌子喝道:「不錯,我也與人結交,也送人財物為禮,但我用的是我的俸祿,不涉公錢一毫。你送人的財物,與你的那些好友揮霍宴飲,用的是朝廷的公錢,這兩者可以比較么?而且,你的動機可不是結交,你是別有目的。柳績揭發杜有鄰的罪狀你也難逃牽連,你和杜有鄰之間有些什麼樣的勾當,杜有鄰『亡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的罪狀怕是你也有份,這可不是什麼朋友結交,而是勾結串聯意圖不軌,你還在這裏狡辯,當真不知死活。」
楊慎矜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的想一想吧,我也不逼你,明日堂上看你自己了。今夜我派人護送你去和家人團聚,你也享受享受天倫之樂。你的家人住在客棧里,我也派人了人保護,還盡了些綿薄之力,你也不用謝我了。我走了,一定要好好的考慮清楚。」
「兩匹馬兒倒也值不了多少錢,就算是五花寶馬也不過百八十貫罷了,可送馬是小事,你和杜有鄰的關係是大事。杜有鄰如今犯了大案,所有與之有關聯的人都要受到審訊,這件事怕是你也逃不掉了。」
李邕心如刀割,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先見www.hetubook.com.com之明,而是根本沒想到家裡人,他是只顧著自己歡樂,忘了他們罷了。
李邕不答,咬牙慢慢的起身,撐著身子將自己放在椅子上,張口不斷的喘息,嘴角上斑斑的血跡和著口涎緩緩往下滴落,顯得狼狽之極。
「李太守,你還好嗎?」楊慎矜的聲音冷的像冰窖之中的寒冰,雖是問候,卻無一絲暖意。
惡毒的言語像是根根針刺刺入李邕的心,但李邕無言以對,楊慎矜說的沒錯,自己本就是晚節不保身敗名裂,還能怪別人么?
楊慎矜笑了:「這樣的話我楊某不知聽過多少次,可是你以為楊某會擔心這些么?」
楊慎矜冷笑連聲道:「我也希望於你無干,但證據指向你,你狡辯抵賴也是無用。前面已經跟你言明,有人揭發你和裴敦復酒後喜歡妄議朝政,那麼你和杜有鄰難道便清清白白?前有劣跡,后必不冤,你再抵賴也是無用。況且杜有鄰已經在京城受審,很快他便會招供出你來,你還在這裏替他遮掩。李邕啊李邕,你可知道你便要大難臨頭了么?」
「本來我並不知道你和杜有鄰之間有什麼親密的關係,m.hetubook.com•com直到柳績說,你和他其實是好朋友。去年春天,你特意帶了兩匹五花馬上京,我可否冒昧問一句,這兩匹馬兒去了何處?」
「我和杜公只是朋友之交,送他兩匹馬兒又能如何?我大唐士人之間連妾婢都可互贈,送兩匹馬兒又能怎樣?難道你楊尚書便和他人老死不相往來,便和他人之間無財物往來。」李邕叫道。
李邕眼睛發亮道:「你想幫我?什麼辦法?」
李邕嗔目要說話,楊慎矜擺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定要說你是冤枉的,那可不是我想聽到的話。李太守,其實我很同情你,我今夜來找你說話,其實是想幫你的。案子到了這裏,你抵賴是無用的,你若真想救你的家人,我倒是有個辦法幫幫你。」
李邕身子如篩糠般的抖動,天氣並不冷,相反這幾日艷陽高照晚上還有些暑氣,但李邕卻像是在嚴冬一般,上下牙都打著顫,嘴唇也烏青發紫。
李邕大叫道:「冤枉,絕無此事,杜有鄰是否有過那樣的罪名我不得而知,我和杜有鄰之間只是朋友之交,交談從不涉及其他,你們不能胡亂猜測誣陷。」
李邕無言以對,杜有鄰www•hetubook.com•com喜歡馬兒,那兩匹五花馬確實是自己送給杜有鄰的,這件事不知為何被抖落出來了。但其實杜有鄰是付了錢的,現在看來,就算自己說是賣給杜有鄰的,怕是也沒人相信了。
楊慎矜嘆道:「你就是不開竅,什麼叫攀誣?這叫揭發。我保證,你只要聽從我的建議,做了你該做的事情,我定會保你全家無恙。」
李邕張大嘴巴怔怔道:「你是要我……攀誣杜有鄰?」
楊慎矜皺眉道:「李太守,莫非你遷怒於我么?我的職責是查案,你若不是犯了案,我又怎會來找你的麻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個道理難道李太守你還不懂么?」
李邕獃獃發愣,臉上表情複雜。
李邕悠悠醒轉過來,眼中的人影慢慢的清晰,那是端坐在前神色冷漠的楊慎矜的面孔。他暈倒之後,楊慎矜甚至沒有伸出一個手指頭來扶他,只靜靜坐著,等著他自己慢慢的醒來。
楊慎矜毫無憐憫之情,冷冷看著李邕繼續道:「李太守,你該明白,若是公錢挪用的案子,罪責在你倒也罷了。但若是妄議朝政,跟杜有鄰的案子扯在一起,那便是不是你一個人便可一死謝罪的事情了。那日我瞧你家眷搬離衙和_圖_書門的時候,你的家人其實過得很清貧,我看了心裏也很難受。但後來我卻為他們慶幸。你雖挪用了大筆公錢,卻沒用在自己家人身上,這對他們未必是件壞事。起碼案子不會牽扯到他們身上。我想你也是有先見之明,故意如此的吧。」
「你們敢動我的家人,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李邕咬牙切齒的道。
楊慎矜嫌惡的看著李邕,從袖中掏出白帕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咳嗽了一聲,緩緩道:「李太守還要聽么?」
「啊,啊。」李邕輕聲的呻|吟著。
楊慎矜冷聲道:「李太守,莫忘了你的身份。你現在是罪人,倒來指責別人卑鄙無恥,你有這個資格么?自命清高的李太守卻栽在錢財上面,不知道天下人會怎麼評價你。什麼叫身敗名裂,什麼叫晚節不保,說的便是你李太守了。」
楊慎矜直起腰來,拿去柱子上的燈籠提在手裡,緩緩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一動不動如木頭人一般的李邕,轉身吱呀一聲拉開門,鬼魅一般飄然而去。
李邕心中的五臟六腑都在一片片的被刀子剜割,疼的他喘不過氣來。在漠視了親情數十年後,第一次反省到自己對他們的虧欠,但卻連還是要繼續將他們牽連進無底和_圖_書深淵之中,這是李邕再也不能承受的絕望。自己死了也就罷了,但還是要牽連到無辜的家人,這是決不能發生的事情,這是他決不能接受的事情。
李邕喘息道:「聽,當然要聽,倒要見識見識你們有多麼的卑鄙無恥。」
李邕喘息道:「楊慎矜,你不要太得意,你如此作惡,會有報應的一日。到時候你的子子孫孫也都將株連,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楊慎矜繼續道:「可是,一旦你的案子不僅是限於挪用公錢之事,而是妄議朝政意圖不軌的話,你的家人怕是便統統要受你牽連了。大唐律你該比我還熟絡,應該知道這項罪名會帶來什麼。你的夫人,三名妾室,五子十七孫,還有九名重孫輩,上下幾十口人,誰能倖免?那是抄家滅族之罪啊,李太守,你想過沒有。」
楊慎矜起身來到李邕身邊,微微俯身在李邕耳邊低語道:「李太守,杜有鄰的案子就算你抵賴,杜有鄰也必會咬出你來,而且柳績也會力證你和杜有鄰之間的事情,你是逃不脫的。但若是你轉換一下思路,趕在杜有鄰咬出你之前揭發他,那便不同了。那叫做戴罪立功作證,讓杜有鄰無可推卸罪狀。這叫揭發,不是同犯,你明白這其中的區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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