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我說錯話了，給你陪個不是。那麼便來些氂牛干，糌粑也來一些，酥油茶自然是要的，份量夠咱們三個吃就成了。」王源笑道。

「好好好，這便去。話說三位軍爺不要點酒么？青稞酒小店也有。」店主是個會做生意的，總想著多賺一筆。

「這個，你說的我暈頭轉向，我們幾個喝了些酒，怕是找不到那裡。店家不如替我畫個圖，不僅是花街，還有什麼其他的好去處，也一併畫了出來，我也省的偷偷摸摸打聽了。」王源笑道。

那漢子見三人進了店鋪，忙滿臉堆笑的迎上前來，嘰里咕嚕點頭哈腰的說了幾句話。王源忽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居然沒考慮語言不通的問題，那自己三人這冒充的吐蕃士兵的身份豈非要露陷了。

見了錢，店家再無二話，拿出紙筆來歪歪扭扭的開始畫圖。王源在一旁不經意的問東問西，逐漸將整個城池的分佈和重要的位置都問了出來。終於圖畫好了，王源和公孫蘭阿蘿三人出了小店再次回到大街上。

店家連連點頭，終於推銷成功，他也心滿意足。於是躬身退下去準備。氂牛乾和羊肉乾也都是烤好了的，糌粑飯也是煮好的，酥油茶和青稞酒也是現成的，片刻之後這些東西便都上了桌。王源招呼公孫蘭和阿蘿吃東西，兩人卻動也不動一下。

王源也是硬撐著吃了一些，雖然東西都難以下咽，但青稞酒的味道還ｈｔtｐs://ｍ•hetｕboｏk•coｍ.ｃom是不錯的，濃烈芳香，入口如刀，倒是很對王源的口味。若不是公孫蘭拿眼制止他，恐怕還要多喝幾杯。

城中確實燈火明亮，街上往來的兵馬也很多，但卻並非給人以如臨大敵之感。相反，街道上的兵馬行走悠閑，更多的是像是在街道上漫遊，而非是巡邏警戒。街道兩旁的店鋪中，吐蕃士兵三三兩兩的坐在裡邊大聲說笑，絲毫沒看出大唐兵馬兵臨城下的恐慌。

三人選了一家不起眼的街旁小店走了進去，小店因為地點偏僻店面也小，店內只有三四個人在吃東西。店裡只有一個人在忙活，想必是店主人加夥計集於一身。那是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頭上包著布巾，穿著榔槺的大袍子，長著一張憨厚的胖臉。

「還算你聰明，這下一目了然了，咱們該去哪兒也不用瞎撞了。」公孫蘭低聲道。

王源的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劍柄，打算稍有不對勁便立刻出手將此人擊殺，並且將店內的幾名食客一併擊殺。

王源心裏發笑，原來這種事各國的情形也都差不多。在長安平康坊中，吐蕃女子，新羅女子總是門庭若市，在吐蕃長安來的女子也是吃香，男子們都喜歡嘗嘗異域風情的滋味，倒也是怪事一件。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這句話果然是不錯的。

「還要畫圖么？」店家一臉的不情願。

王源道：「給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些報酬便是了。」說罷掏出一串銅錢來。

王源道：「看你這裏客人不多，想必你也沒什麼拿手的菜飯，隨便來幾樣填飽肚子便是。」

王源道：「不瞞你說，咱們三個是從律賁城敗退回來的，來到這裏才十幾天，不太熟悉這座城池。而且這等事總不能去問軍中兄弟或者上官吧？軍中可是嚴禁咱們去玩樂的。」

「是小人的不是，咱們吐蕃軍中漢人兄弟不少，原該說漢話的。請請。」那店家笑著伸手請三人落座。

店家笑道：「那就是了，那青稞酒要不要來一壺？」

阿蘿愕然，皺眉道：「這些人跟野人一樣，連筷子都沒有。居然用手抓著吃。」

公孫蘭和阿蘿扭扭捏捏的拈了幾片氂牛肉和羊肉吃了些便不動了。酥油茶時一口也沒喝，遠遠的推到了桌角，連看都不看一眼。王源也明白這些東西根本不合她們的口味，氂牛肉硬的像是皮鞋底，羊肉腥膻難聞，公孫蘭和阿蘿都只嚼了幾口便皺眉吐了。酥油茶中的酥油本就是從氂牛奶中提煉出來的，帶著一股怪味兒，她們更是碰都不碰了。

那店家擠著眼道：「懂了懂了。我告訴你便是。從這裏往北，過了街口往西，在北行兩箭之地便是花街了，那裡多的是，什麼樣的姑娘都有。據說還有長安來的姑娘呢。可惜我一個百姓，花不起那錢。」

王源微笑道：「店家便如此自信？」https://ｍ•hｅtuｂoｏk•cｏｍ•coｍ

王源笑道：「來一壺吧。」

王源握著劍柄的手鬆了下來，微微鬆了口氣，意識到自己是神經過於緊繃了。其實大唐和吐蕃之間雖然打了不少仗，但也和好了不少年，兩國之間商務文化的交流一直就沒有停過。大唐和吐蕃的幾次和親也帶來了好幾段較長時間的關係的緩和，這也使得兩國之間民間的交往極為密集，長安便有很多吐蕃商賈，而唐人紮根吐蕃的肯定也不在少處。眼前這個吐蕃店家便能說漢話便是證明，而王源接觸過的倚祥葉樂、鐵刃西諾羅等吐蕃國的高官也都可以說一口流利的漢話，這一點都不奇怪。

銅本位時代，銅錢不僅吐蕃通用，南詔、新羅、突厥、契丹統統都是有用的。大唐的錢幣還吃香些，因為份量足，十枚開元通寶可以熔鑄成十五枚吐蕃銅幣。

王源忙道：「當然聽到了，豈會沒聽到。我們只是小心為上罷了。你說的很是，咱們這裡是銅牆鐵壁，除非他們長了翅膀飛進來。」

「筷子呢？筷子都沒有，用手抓么？這裏的店家待客之道真是缺禮的很。」阿蘿皺眉道。

三人站在街角低聲的商議了片刻，決定先打探打探消息。另外天色尚早，此事初更剛過，還沒到行動的時候。既要打探消息，飯鋪茶樓無疑是最佳之處，這裏從來都是最新消息的集散之地。再說也能吃飽肚子，不至於餓著肚子去幹事。

而且王源驚訝于在這樣的小城池和-圖-書中居然會有這麼多的店鋪在夜晚開業。在王源的想象中，這時候的商家該關門歇業早早的離開這座小城池才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形。

王源啞然失笑，這店家看似有些著急了，看來小店的名譽對他很是重要。

「酒便不要了，下回來喝便是。沒見唐軍幾萬大軍就在城下的谷地里么？若夜裡他們發動進攻，喝了酒還如何守城？」王源微笑道。

那店家領著三人來到靠里的一張小几旁落座，殷勤問道：「三位要吃些什麼？」

昨晚在山頂往下看，覺得墨脫城中的吐蕃兵馬似乎很是緊張忙亂，滿城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但走在墨脫城狹窄的街道上，王源和公孫蘭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店家也看出來了三人沒聽懂他的話，臉色詫異的用帶著怪異口音的漢話說道：「三位原來是漢人，聽不懂小人的話。」

「吃啊，吃飽肚子再說。不吃咱們進飯館幹嘛？」王源催促道。

王源呵呵笑道：「這便是我親自來的原因，讓你們問這些，怕是會問的露了餡。」

王源啞然失笑，低聲道：「哪裡有筷子？糌粑都是抓著吃的，牛羊肉乾也是抓著吃的，他們吐蕃人不用筷子的。」

那店家詫異道：「這些地方你們軍爺反倒問我們百姓么？」

「就是。就不能問問什麼名勝古迹什麼的么？」阿蘿附和道。

店家高挑大指贊道：「要不說你們這些在咱們吐蕃國紮根的漢人還是不錯的。咱們吐蕃本地人www.hetubook.com.com個個嗜酒如命，哪有吃飯不喝酒的道理？天塌下來也要喝酒的。不過軍爺似乎太過小心了，唐軍算什麼？咱們這墨脫城是銅牆鐵壁，我們在天上，他們在地下，他們拿什麼來攻？慢說他們五萬大軍，五十萬又如何？還不是一樣的憋在山谷里？軍爺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公孫蘭白了王源一眼道：「可是偏偏要問那種地方么？齷蹉。」

離開之前，王源噴著酒氣小聲問那店家道：「城裡有什麼找樂子的地方？」

那店家忙道：「軍爺，你有所不知，小店可不是沒什麼拿手的飯菜，而是地方太偏。那些大飯館雖然富麗堂皇，但他們有的小店也是有的。小店的糌粑絕對不比他們的差，酥油茶絕對和他們的一樣香。氂牛肉乾、松茸湯、烤羊肉、烤香豬，我這裏可都有。軍爺可以說小店的生意不好，但不能說小店沒有拿手的飯菜，這不是壞了小店的名聲么？」

王源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在不經意間，便已經得罪了她們了。又一次證明一句古語是正確的：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那店家笑道：「當然，城主阿拉江大人巡街時不是說了么？唐軍絕對攻不上來，咱們這裏跟銅牆鐵壁一般，完全不用擔心。三位軍爺莫非沒聽到？」

王源無語，身為一個南詔的蠻族女子，竟然責罵吐蕃人是野人。這就好比黑人看不起黃種人，黃種人又罵黑人是黑鬼道理差不多。不過南詔國倒是用筷子的，這一點上比吐蕃人似乎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