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主沉浮
第九百九十六章 隱意

顏真卿道:「實話跟相國說了吧,太上皇得知叛軍平定之後很是高興,消息抵達的那天,他叫了我們兩個去喝酒。言談之中,他說,相國回來后一定會要把他送回長安去,而他現在只想呆在成都,成都的氣候適合養病終老,所以太上皇希望我們不要送他回長安。」
……
李珙終於膝頭髮軟,噗通跪倒在地。雖然知道此舉于禮制不合,但不跪不足以表達心意,所以跪便跪了。
「……兒臣未辜負父皇的期望,兒臣奪回了京城。自此之後,兒臣再不會讓京城淪為他人之手。父皇身在成都,聞此消息必定為兒臣高興。兒臣知道父皇也一定希望早日回到京城來頤養天年。但此時天寒地凍,不宜迎父皇回京。另外叛軍尚未剿滅,長安恐有戰事,也並不太平。故而所以兒臣不能讓父皇受顛沛寒凍之苦,也不能容父皇的安危受到任何的威脅,所以暫時不能接父皇歸京。兒臣也知道父皇定思念京城心切,為解父皇相思之苦,兒臣特命人從興慶宮百花園沉香亭畔掘了一株牡丹送往成都給父皇栽植。雖經過兵火,但百花園沉香亭並未損毀,昔年所植之花也俱繁茂,兒臣所掘這一株乃父皇親手所植的那一本『富貴萬年』。父皇最喜歡這一本牡丹,兒臣便送給父皇種植hetubook.com.com在成都,那樣父皇便可安心在成都賞玩牡丹,聊減思京之意了……」
「對對對,這兩萬兵馬到手,我們便可和李瑁一較上下了。」李珙爬起身來笑道。
李隆基坐在一叢盛開的牡丹花壇旁,瞪著蒼老無神的雙目盯著肥美嬌艷的花朵出神。這一叢牡丹花是正月里有人從京城來時帶來移植在散花樓下這處花壇中的。那時候長安剛剛被收復不久,一個人攜帶著一封信和這一叢牡丹花來到成都,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李隆基。
李隆基永遠忘記不了那封信的內容,那是自己的兒子,當即的大唐陛下李瑁的親筆信。李瑁的信上寫著這麼幾句話。
韋見素和顏真卿對視一眼坐著不動。王源詫異道:「二位這是怎麼了?」
韋見素和顏真卿在不久后聯袂而來。落座后顏真卿先是埋怨王源回來后不去覲見太上皇,畢竟太上皇尚在成都,不去見他是失禮的行為,所以顏真卿是來要王源去散花樓見陛下的。
李珙聞言,大喜過望,差一點要跪下給王源磕頭了。這可真是一份最大的禮物。李珙當然知道現在訓練的那四萬兵馬的素質如何。那四萬兵馬只有三千是王源給的神策軍為底子,剩下的都是募集的流民百姓。雖然訓練了四五個月,https://m.hetubook.com.com但真正的精銳可不是訓練便能訓練出來的,要上戰場歷練才成。現在王源給的這兩萬俘虜,那可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士兵。他們的到來畢竟給整個兵馬提升戰力數倍,這不啻於是一場及時雨。
王源呵呵笑道:「太上皇也真是的,我還沒回來,他怎麼就知道我會建議送他回京?我倒是想聽聽二位的意見。」
「可是,馬上他便要下旨要我們解散兵馬了,還怎麼能等的下去?」李珙皺眉道。
王源沉聲道:「放心,我會為你找到一個出兵的理由的,而且很快。李瑁若是下旨要你們解散兵馬,一來一回也是要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決定的。在此之前,這個理由一定會有的。你們若願意聽我的,便按照我說的做。若是一意孤行,將來吃了虧走投無路,可莫來找我,莫怪我言之不預也。」
「相國,您的意見是?」顏真卿問道。
顏真卿眉頭深鎖,沉默不語。
王源笑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沒太聽懂。」
「多謝相國,多謝相國。我就說相國不會坐視不管的。相國您放心,將來無論我們當中誰做了那個寶座,都將遵您為朝廷砥柱,對您必尊敬有加……」
挖了自己親手所植的那本「富貴萬年」的牡丹花送來成都,那可不https://m.hetubook.com.com是什麼孝心,那是一種暗示。那是李瑁在隱晦的告訴自己,自己不要想著回到京城了。那一株牡丹花在成都扎了根,自己這最後的時光也要在成都渡過了。李瑁說的那些理由沒有一條能夠成立,所謂風寒冰凍之苦,那又算得了什麼?自己離開京城逃往蜀地時,正是大雪紛飛極寒之時,自己也沒怎麼樣。所謂京城不安全的話更是胡說八道,李瑁身為大唐皇帝都能呆在長安,又怎會不安全?這一切都是李瑁的借口罷了。
李珙連聲稱是,兩人又閑聊幾句,李珙也知道一大堆人等著見王源,所以不待王源端茶送客,便主動的告辭離去。王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冷笑不已。
王源轉向韋見素道:「韋左相的意見呢?」
「我會命李宓宋建功再給你三萬套盔甲兵刃,給你五千匹戰馬。這已經是我能為你們做的極限了。回頭等宋建功的步兵和俘虜押解到了,你便一併帶走吧。」王源道。
顏真卿愕然道:「左相,您在陛下面前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變卦了?」
顏真卿道:「我的意見是尊重太上皇的心思,太上皇既然不願回長安,那便讓他老人家住在成都便是。」
李珙聽王源話中有話,似乎早已有所謀划,當即拱手道:「相國既如此說,我豈能違背相和_圖_書國的意思。我們便等著相國給我們找到出兵的理由便是。」
王源皺眉道:「你們千萬莫著急,我出兵打回紇都需要找出兵的理由,你們出兵便更需要理由了。」
韋見素咂咂嘴道:「我聽相國的,相國說怎麼著便怎麼著?」
王源呵呵笑道:「二位且莫爭執。咱們還是先去見陛下,回頭再商議這件事如何?」
昔日,即便是偏安於此,但散花樓的院落里也是熱鬧非凡。內侍宮女們人來人往,文武官員們也是川流不息,皇親國戚,皇子公主駙馬們也是來往不斷。而現在,這一切都不見了。寂寥的院落中,偶爾有幾名洒掃的內侍和宮女出現在假山迴廊花樹從中,除此之外,百年只有嘩嘩的風吹花樹之聲以及肆無忌憚落在地面上啄食的鳥雀嘰嘰喳喳的叫聲。
韋見素不說話,顏真卿開口道:「相國,我二人是來問問相國,關於太上皇的安置,相國是怎麼想的?」
東城散花樓中,陽光灑滿院落。陽光下,花樹繁茂生機勃勃,假山亭閣依舊如故,觀月池水依舊碧綠清澈,整個散花樓周圍的景緻一如從前一般的美輪美奐。然而,此時的散花樓前後的院子里,總是給人一種寂寥空曠冷冷清清的感覺。
王源微笑扶起李珙道:「豐王爺,你這麼著,豈非折煞我了?我可不是為了將來如何如和_圖_書何?我只是希望大唐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皇帝,天下早日恢復太平盛世,大唐早日恢復往昔的繁盛。」
王源微笑點頭道:「這才對嘛。耐心些,總是不會吃虧的。好事多磨嘛。」
王源當即自責一番,起身道:「二位原來是因為此事而來,我也正要去見太上皇,那麼咱們也不要耽擱了,現在就去吧?」
李瑁信中的這幾句話,玄宗幾乎都能背的滾瓜爛熟了。那是因為這幾個月來,玄宗讀了不知有多少遍,咂摸了不知有多少遍。這封孝心拳拳的信,字裡行間充滿了謙卑和崇敬,充滿了感恩和孝順,若外人讀了,怕是要感動的掉淚。然而,在李隆基看來,這封信的表象之下,李瑁已經傳達給自己一個隱晦的提醒。
王源一愣,心中冷笑。玄宗畢竟老辣,他居然提前便猜到了自己要幹什麼。而他的用意,自然也昭然若揭。玄宗天天呆在散花樓中苦思冥想,應該是洞悉了目前的局勢了。
韋見素撫須道:「顏平章,你操心太多了。這件事必須相國拿主意。太上皇說留在成都便留在成都么?這于禮制也不合啊。如今叛亂平定了,太上皇理應回長安,在皇宮之中頤養天年。你說,呆在成都算什麼?太上皇回長安了,人心也都定了,文武百官也都能回京城去,否則這東一攤子西一攤子,也不合規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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