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賈環眼睛緊緊的看著史湘雲那雙明亮光華的眼睛,輕聲道:「一樣的,會一樣的……」
又讓鳳丫頭一激,這下可好,他大嫂也將蘭哥兒托給他了,反正他們是親叔侄,日後侄兒要是不爭氣,他這個當叔叔的臉上也需不好看!哈哈哈!」
可誰曾想,她們還是這般沒有同情心,孫兒的嗓子難道就那麼難聽?
……
林黛玉竟像是魔怔了,痴痴的看著賈環,但眼神卻又並未在他身上,因為賈環迎著她的眼神看去,她根本沒反應,空氣了……
方才由那首納蘭詞帶來的凄涼哀怨的氣氛,竟是一掃而空。
賈寶玉一邊抹淚,一邊沮喪的將他剛才書寫的那首《訪菊》給揉搓成了一團兒,隨手丟進軒外池水裡……
十多個人中,竟有七八個都在垂淚。
其實,賈環內心裡,對這個胞姐始終還是有些芥蒂的。
她不這般做的話,不僅幫不了趙姨娘和他,連她自己都要遭到王夫人和王熙鳳的厭惡打壓。
賈環心頭一震,閉目深吸了口氣,睜開眼后,目光清澈下來,他回頭沖秦可卿洒然一笑,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后,走出席位,站在欄杆邊,看著遠處青山如黛,輕聲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吐舌頭做怪樣,還自己扯著臉皮做鬼臉「嚇唬」她,逗得小惜春笑的咯咯不止。
只是,賈環還是對她的自保之道不大喜歡。
看二姐姐多好,多溫柔可親!
……
和賈迎春擠眉弄眼和圖書做怪樣兒,逗的她抿嘴忍笑,嗔怪了賈環一眼,卻還是那樣的溫柔可親。
至於小輩的,更是一個比一個笑的歡。
淡淡微笑著對賈探春點點頭后,賈環的眼神就離了她,看向她身邊的賈惜春了,賈探春的臉色一黯……
賈環眨了眨眼,眼神繞過木瞪瞪的看著他的賈寶玉,呸,泥巴做的臭男人,才不和你互動呢……
跟親姐妹兄弟們唱歌,那是家裡人,怎麼玩鬧都行。
「噗!」
到底是什樣的人,才會有如此鬼斧神工的詩詞造詣,作出這般動人心魄的詩詞!
看過賈迎春后,則是賈探春。
「哈!」
給賈母使了個安心的眼色后,賈環笑道:「那算了吧,當著親家太太的面,小弟多少還要些顏面。這樣吧,我就念一首詞吧,一首大家沒聽過的詞,是當初我在莊子上時,聽路人吟過的,我覺得挺好,就背了下來。」
賈母一邊大笑,一邊指著賈環嗔怪道。
薛姨媽卻不傻,不會說什麼寶玉是嫡孫,原該這般煞風景的話,相比于和賈環而言,她自然和賈寶玉更近,可越是如此,才越不能附和,反而搖頭道:「寶玉卻和我們家的哥兒一般,就是內里稱王,不如環哥兒這般了得。」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薛姨媽聞言面色一變,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面色淡然的王夫人,然後才和煦地笑道:「老太太,不是我孟浪,實在是不得不誇您一句,真真是好福和圖書氣啊。孫兒這般有志氣,竟然還這般顧家知親情,這樣的孫子,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史湘雲瞥了賈環一眼,一邊啃蟹腿,一邊笑道:「那能一樣嗎?老祖宗是先榮國公的誥命夫人,我不過是親戚罷了。」
賈母聞言,笑的愈發喜慶了,看著賈環的眼睛里,滿滿都是滿意和驕傲,卻還謙虛道:「他不行,雖然會做事,但太過頑劣,不如寶玉懂事乖巧,所以,我卻是更喜歡寶玉的。」
尤其是在和賈迎春對比之下,就顯得愈發……讓人心涼。
方才姨媽沒來時,他還在和他大嫂對仗哩!怪他大嫂子不該這麼拘著蘭哥兒,這麼點子年紀,就整天拘著苦熬,那身體如何能受得了?
越是血脈至親,傷起人心,也越深。
饒是方才被一闋納蘭詞給震驚的神魂震蕩,心魔四起。
可在薛姨媽和王夫人面前,這樣的要求,就讓他無法接受了。
各有各的心事。
相比于賈探春,賈環跟賈惜春的互動就精彩多了。
一雙親切的眼睛,充滿關懷的看著賈環,那樣的溫暖!
「啪!」
賈環呵呵一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從秦氏手中接過帕子,凈了凈嘴角,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什麼帕子,居然會熏這樣的暖香?
史湘雲搖搖頭,道:「沒說啊,我卻不曾聽說。接我到這邊做什麼?我姓史,又不姓賈。」
不過看場面,效果似乎有點太大了些……
薛姨媽臉上的笑容也僵硬起來。和*圖*書
豈止是在打臉?
賈環坐回東小桌,史湘雲旁。
林黛玉美眸白了他一眼,向他揮了揮小拳頭,威脅著!
賈環沖她傻笑一聲,還撇撇嘴,似是在嘲笑她剛才哭鼻子……
只是剛才被一激,就把納蘭詞里最犀利的一首拉出來鎮場子了。
賈環「嘖」了聲,不滿道:「見外了吧?咱們……你和老祖宗,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姑奶奶和親侄兒孫女。這不是至親是什麼?再說了,老祖宗不也是姓史,還不是每天受我們的孝敬!」
薛姨媽卻似乎和賈環沒什麼仇恨,和賈母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賈環也不懼,懶洋洋的嘿嘿一笑,微微轉過頭去,正迎上林黛玉的一雙水波粼粼的妙目。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賈環作畏懼之色,連忙眼觀鼻,鼻觀口,只是眉毛卻不老實的挑啊挑啊挑……
賈環撓撓頭,再看向薛寶釵,這豐|滿的小妞兒倒是沒看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見大家的氣氛這般低落,賈環有些撓頭,他是喜歡高高興興的。
唯有賈母和賈惜春兩人沒有掉淚。
賈母連連擺手道:「切莫誇他,不誇他,他還能安分幾日,一誇他,在外面又不得太平了,還不知哪家的公子又要遭殃哩!」
「猴兒,猴兒……真真是……笑壞了我和姨太太,仔細你的皮!」
賈環不喜歡這種氣氛,便一臉不平,語氣悲憤的對賈母道:「老祖宗,這您得給孫兒做主啊!孫兒現在雖然離毀和-圖-書容差不離兒了,可孫兒剛才專門轉過身去了啊!不就是為了讓大家看不見孫兒這張臉?
梨花帶雨,不可方物。
聽賈環不作詩,賈寶玉哪裡肯依,道:「不作詩也行,但不能喝酒,就罰你唱個小曲兒吧。」
這個要求……
然而此時此刻卻無人理會,眾人的眼睛全都集中在了賈環的背影上。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不過,似是怕笑壞自己,林黛玉翠色的綉帕掩著小口,轉過頭去看向軒外,不再搭理賈環。
眼中的水色,也不知是方才悲戚時蘊出的淚水,還是剛剛大笑時生起的。
一詞誦罷,天地間一片寧寂,眾人似已與自然融合。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賈寶玉失望道:「啊?你還會背詞?」不過看著眾人面色越發不好,他也不強求了,只道:「那好吧,你背吧。不過可說好了,要是大家不滿意,你卻不能混賴了。」
再說了,就算真那麼難聽,可大傢伙剛吃完我的螃蟹,喝完我的桂花釀,就不能發發善心,給我留點兒薄面?」
東面席上,史湘雲手中的酒杯忽然墜地,發出一聲脆響。
這樣好的詩詞,本不該默默無名,緣何她們卻從未聽說過?
眨著眼睛看著史湘雲道:「雲姐姐,老祖宗給你們家兩位叔叔說了沒有?老祖宗要接你到這邊來過?」
不動聲色的低頭瞧了眼手裡的帕子,只見帕子一角竟綉了一個「卿」字。
賈環,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和圖書
方才笑罷的林黛玉,又忍不住噴笑出聲。
賈環雖然也知道,賈寶玉心裏其實還是沒什麼惡意,但他也有些不高興了。
此言一出,不僅賈母,就連王夫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也知道,在這座大宅門內,賈探春的作為原是無可厚非,不好指摘的。
只是,似乎卻又有些不同了……
薛姨媽笑道:「男兒原就該這樣,在外面威風,在家裡和氣,這才是好男兒的擔當。」
至於史湘雲,此刻卻已經用綉著荷花的帕子拭去了腮邊的兩滴淚珠,抬起頭來,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的明媚,看向賈環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明亮。
賈母看到這一幕後,頗為欣慰,卻笑著對薛姨媽道:「讓姨媽見笑了,我這個孫兒,最是頑劣。在外鬧翻天不說,回來了還要惹姊妹們大笑,一點也不消停。」
連和賈環最不對付的王夫人都在強行繃著臉,只一雙肩膀不停的微微顫抖著。
可此刻聽聞賈環之言,眾人還是無人不捧腹大笑。
銀鈴般的歡笑聲,灑滿了整間小軒,又溢出到軒外園中,飄至遠方。
賈母聞言,面色滿意的點點頭,道:「話卻不是這樣說,寶玉是天生有大福氣的,銜玉而誕。連環哥兒都說過,日後他這個親二哥,只是享福便是。喜歡讀書呢,就去讀書,倒也不用想著苦熬,熬干身子換那麼個功名,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不取的……讀書不過是為了修身罷了。不止寶玉,就連我那重孫蘭哥兒,如今也一併託付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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