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痛的眼角都在抽搐，這個男人卻依然享受著。
「我這輩子最自傲的就是能看透人心，要知道人心這個東西真的很難懂，不過我能看得懂，」吸了口煙，陳朔接著說道，「要不然，那些想我死的人，也不可能個個比我早死。」
「我很驚訝，甚至是……震驚。」
「今後……你說了算。」
都還冒著死死熱氣，那道冷盤卻是剛從冰箱中端出來的。
可是……也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
在很多大是大非甚至命運抉擇面前，陳朔可以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用他的絕對強大來抵禦一切。
「一點點，說到底，有點精神分裂。」陳朔笑道，「不過也不是什麼壞事，性格怪一點……有時候也是件好事。」
病榻上的這個男人擁有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仰望的地位和財富，也曾經擁有讓上帝都嫉妒的美麗女人，可是結果呢……他只能躺在這裏，央求著自己的兒子陪著他，陪著他等死。
「現在痛快了嗎？」楚景言問道。
「我會的。」楚景言說道。
楚景言覺得有些荒唐：「就不覺得會髒了自己？」
「可你一步一步的，甚至還帶著陽光的走完了這些，走的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上很多。」
也是命。
而人終歸是人，一旦倒了，再也不可能爬的起來。
然後雙手緊緊抓住了床單，低頭痛苦著。
陳朔望著天花板，淡淡的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精力去關外面的事情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該囑託的早就說完了，就算一萬個不甘心，也沒什麼辦法。」
活得坦蕩。
陳朔抬起了頭，饒有興趣的問道：「都有什麼菜？」
他還想繼續活下去。
「我答應卿姨，會給秦家一條退路。」楚景言雙手放在大腿上，說道，「但我知道他們還不夠慘，你安排的事情……這段時間我會按著劇本走下去。」
陳朔自熱聽懂了楚景言話里的意思，漠然說道：「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法做成一件像樣的事情，終身碌碌無為，然後臨死感慨自己生不逢時，那種人，是廢物。」
「原來是這樣。」陳朔笑了起來。
「煎牛肉，豬骨湯，還有涼拌海蜇皮和大黃魚。」楚景言笑了笑，「我記得你很喜歡海蜇皮和大黃魚。」
楚景言正色說道：「我認為是應該的。」
楚景言覺得這種時候還是不說話比較好，畢竟老人在這裏自戀，做小輩的不太好說些難聽的話。
「自然還有些遺憾。」陳朔指節分明的一雙手微微抬了起來，說道，「給我根煙，快一個禮拜沒抽了。」
扔掉煙頭，陳朔撇過頭看向楚景言說道：「可我就是看不透你。」
「你懂了？」楚景言問道。
菜很好吃。
這些，陳朔都刻意的在抹消。
「明明是個壞人，為什麼做的全是讓人舒心的好事？」
為老不尊也是種生活態度，楚景言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一根，等陳朔www.hetubook.com.com叼上之後，幫忙電上。
楚景言笑了笑：「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雖然我也不太覺得自己以後會和這群人有什麼交集。」
父子兩人對視著，卻一言不發。
「為什麼呢？」陳朔問道。
陳朔很滿意楚景言帶來的答案，笑完之後好像整個人放鬆了不少，指了指病床邊的椅子說道：「坐吧。」
「但……趕盡殺絕還是有點不太好看。」
陳朔說道：「你可以這麼認為，我想拉幾個墊背的。」
「錢和地位我都有，你憑什麼說我活得沒意思？」
這是天數。
楚景言接著說道：「我沒有你說的那麼複雜，只不過是想得多，做的也多而已。」
「這算在給自己找安慰？」楚景言問道。
「甚至……我都沒奢求過你會做到如今這步。」
「對，死。」
噢……秦可人不是陳朔的妻子。
說到這，楚景言看著陳朔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沒想過你說的那些？我當然想試試，可是……為什麼要去嘗試呢。」
「那你做了這麼多事，又是為了什麼？」楚景言再次問道。
深吸了一口，舒坦的吐出煙霧，陳朔重新躺在了床上。
陳朔結果筷子，吃了一口牛肉，喝了幾口湯，又啃完了一條魚，把那盤冷盤吃得乾乾淨淨之後，很舒服的舒了口氣。
良久之後楚景言看著陳朔說道：「因為都是對的事情，而且都是對我有益的事情，其實我心裏的正能量還是挺多www.hetubook.com.com的，不太喜歡那些陰暗的東西。」
「你大可以做的更狠一些，不是么。」
原本那個不沾陽春|水的美麗女孩如今竟然能做出這麼多好吃的飯菜，陳朔也是第一次才知道。
陳朔笑了笑，接著說道：「你坐上理事長的位置之後，我一直在等著你，甚至還做了很多的安排，看你是不是要開始奪權搶我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可後來看看，你的實力可以和我扳扳手腕的時候，卻又主動的開始去讓戚清榮撩動洛杉磯的那個白痴。」
「死？」
楚景言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哪怕我受了一點點的傷，也有很多人會傷心，他們傷心的話，我也會不開心。」
原來他完全錯過了自己心愛|女|人的人生。
陳朔冷笑了一聲，然後望向窗外，淡淡的說道：「為了死的時候，能痛快一些。」
護工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在病床上擺好了一張小桌子，然後把菜一道道的端上了桌。
「對了，晚上的時候……她做了很多菜，沒吃完我就打包了一點，進來的時候就讓人拿到廚房了熱了熱，如果餓了的話，我讓人送進來。」
楚景言聽完陳朔的話，攤了攤手，無奈說道：「果然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法喜歡你。」
甚至都不奢求自己的妻子在自己身旁。
「沒意思？」
楚景言應了一聲，坐在了陳朔身邊。
楚景言疑惑的問道：「我有什麼好看不透的。」
「可是我也發現了，做那些事情好像一點心理hｅｔuｂｏｏｋ.coｍ•ｃom負擔都沒有，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變態，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看著楚景言，陳朔說道：「他們都是很不好的人，就算做了很多壞事卻依然過著十分富足的生活，這是很不對的事情……他們都很老了，所以，你只需要讓他們這輩子的心血付諸一炬，我想他們應該撐不過多久。」
楚景言沉默的和陳朔對視著，看著他乾涸的眼睛和有些渙散的瞳孔，有些不明白：「這又是因為什麼呢？」
「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我不得不去做。」
可是已經沒有辦法彌補。
「不會，我沒潔癖。」陳朔說道。
「你還有心軟的時候。」陳朔有些意外。
陳朔笑了起來，望向自己的兒子朗聲道：「我十幾歲就從頂尖學府畢業，從政的話就算憑藉你爺爺和他那些老戰友的餘蔭走到現在的話，我現在可以在四九城裡有話語權，而從商，走捷徑撈偏門，我想你也看見我如今的成就。」
原來他錯過了很多事情。
默默的聽陳朔說完，楚景言才抬起了頭看著他說道：「因為你只做了一件事。」
「你殺了那兩個黑鬼，竟然跑到首爾來就是為了找那家人，知道了我是你兒子，非但沒有任何的抵抗，便幫著我把眼下的事情全部做完。」
但是他們有很多經歷，即使那些經歷都是失敗的，他們也擁有很多回憶，即使那些都是不太光鮮亮麗的回憶。
望著一旁閃爍著光芒的儀器，楚景言面無表情的深吸
和*圖*書口氣：「你還是認為自己沒錯。」
楚景言剛站起來，陳朔便開口道：「有空，多去陪陪她，讓她活得好一些，開心一些。」
更何況，人怎麼也不可能戰勝病魔。
「我不可能在你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陳朔說道，「因為我沒覺得自己錯在哪，也沒覺得你有什麼資格讓我去發現這些錯誤。」
他們甚至沒有過合法的程序。
「因為你太假，活得夢幻。」陳朔看著楚景言說道，「明明過了那麼多苦日子，明明做的事情比誰都臟，可你為什麼還會有幻想，還會想著把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去實現？」
很多人是陳朔口中所謂的廢物。
「可以從我這裏討回前面二十年失去的一切，然後享受鮮花和掌聲。」
楚景言想了想，然後說道：「因為不只是我這麼想，很多人都認為……你這輩子活得實在沒什麼意思。」
但他們，活得充實。
陳朔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讓人端進來吧，我嘗嘗。」
「你覺得我還會在乎這些么？」
夜已經深了，陳朔準備離開，去見見那些還在偏廳內候著的集團高層們。
楚景言剛想點頭，卻聽見陳朔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了過來：「但有幾個……必須死。」
「不，我需要什麼安慰。」陳朔說道，「我是在安慰你而已，讓你去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好稍微沒點良心。」
直到現在，一個垂死老頭的固執和偏執才真的體現在了他的身上，這世上有哪個父親在臨死前會讓自己的兒子去幫自己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