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幾秒鐘的寂靜后，計劃科科長白曼拿著一個筆記本，有板有眼的念了起來。

「歡迎大英雄啦……」

向天亮嚇了一跳，傻傻的呆住了。

「姑娘們，你們還傻站著幹麼，快過來幫忙呀，語兒，你快報告處長，順利抓獲大英雄一名，請她出來驗收。」

「是真的君子就進來，人為的君子別進來。」

七八位美女齊刷刷的起身轉身，個個笑臉相迎，小手拍出的掌聲，熱烈而響亮。

更何況，面積不過兩百平方厘米的小玻璃窗，有一半被貼上了一張紙條，可供窺探的位置實在所剩無幾了。

其實，君子這頂帽子的後面，還拖著一根繩子，繩子兩端分別連著的是天堂和地獄，所以對人類來說，君子這頂帽子其實不太好戴，尤其是對現代人來說，君子這頂帽子就是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

向天亮陪著笑臉道：「楊姐說笑了，這種歡迎方式，我喜歡，我太喜歡了。」

所謂的法官，一共是三位，陳美蘭居中，楊碧巧左立，右邊的還有一位，計劃財務處處長助理，全市規劃建設系統唯一的女博士白曼。

話音剛落，兩邊的美女們就撲了上來。

向天亮一半是猝不及防，一半是半推半就，美女們一近身，他就順勢倒在地板上，午上的材料也飛了出去。

「威……武……」

「狡辯。」楊碧巧又喝了一聲，轉頭對林語兒說道，「語兒，你來說。」

塑料臉盆里碎紙片，一定經過精心ｍ.heｔubｏｏk.ｃｏｍ•coｍ加工，不似雪花，而是雪粉，紙剪成的粉，立即把向天亮變成了一個白髮老頭。

門上貼在小玻璃窗上的那張紙條，向天亮明白，那是特意為自己留的，是一種含蓄的激將法。

「嘻嘻……」

計劃財務處的辦公室是很安靜，透過大辦公室門上的小玻璃窗，向天亮只瞧見一個個埋頭工作的倩影，至少他有些失望，站在門外，伸著脖子，是看不到陳大寶所說的又白又長又細又嫩的玉腿的。

他推開了門，勇敢的。

為什麼？那是因為你忘記了君子是一頂帽子，同時也是一根繩子，它悄悄地束縛著你我他，然後讓一個社會或一片江湖，擁有一個相對正常的秩序。

如果忘記了君子後面隱藏的那根繩子，還很可能幻化為別人眼裡的小人，一個人的成長曆程，其中一段是這樣的，小時候，你情急智生，解決了一道又一道書本上的難題，老師會表揚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平時喜歡動腦筋」，成就感油然而生，長大后，當你畫蛇添足動了些歪腦筋，結果把事情搞砸了，相當於把君子演成了「君子劍」岳不群，自然又會迎來沉重的挫敗感。

笑得陽光燦爛，笑得風度翩翩，笑得像進了蜜罐似的。

歡聲笑語，充滿了計劃財務處的公共辦公室。

暈啊，五六個美女圍住了向天亮，這個在你胳胳膊上擰一下，那個在你屁股上抓一下，還有不「厚道」的，www.hetubook.com.com乘機在他最脆弱的那裡碰一下，那裡頓時便顯了原形。

「冤在何處，枉在哪裡？」楊碧巧還真是像模像樣。

計劃財務處處長陳美蘭出來了，和她的手下們一樣，上西裝下裙子，青藍色的，滿臉是笑的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

楊碧巧問道：「你知罪嗎？」

「各位美女妹妹們，你們的歡迎方式，實在，實在特別啊。」向天亮笑著說道。

林語兒顯然是想笑，小臉都憋紅了，「關於拜山頭挂號的有關規定，以下行為均屬嚴重違紀，進入建設局上班一個月不來挂號的，有事順便過來的，假心假意的，空著手來的，故意漠視的……向天亮，你聽清楚了嗎？」

「我知罪，我認罪。」

「升堂……」

楊碧巧靠了上來，一邊拿手撣著向天亮身上的紙粉，一邊就把兩座大山壓到他的背上了。

君子，是一頂帽子，大大的帽子，外表很光鮮，內里還華麗，從古至今，有了君子這頂帽子后，人都要活得挺括愜意許多。

忽然，美女們都停止了動作。

接著，是眾美女的齊呼。

清河市靠海，靠海就得吃海，清河人好吃是有些名氣的，窮的時候還好喝，喝啥，茶唄。

陳美蘭仍是一臉笑容，白曼是含蓄的微笑，楊碧巧雖然也在笑，但說出來的話，讓向天亮只有哭笑不得了。

也真是的，每回狼狽的吃這樣的虧，右耳朵是不會事先警告的，非但如此，偶爾的，左htｔps://ｗｗｗ.hetｕbｏok•ｃｏm.com耳朵還會幸災樂禍的顫上幾下，這叫什麼耳朵啊。

向天亮心裏一顫，馬上收氣屏息，這娘們出招直截了當，能起化學作用的啊。

向天亮心裏樂，可臉上還得裝著一本正經，這老規矩，也太有意思了。

楊碧巧喝道：「向天亮，你知罪嗎？」

機關里愛好七字，卻與民間大不相同，七上八下，就是這個成語，在機關辦公用地的分配上，成了第一條不成文的規則，有好事專門作過調查研究，在清河市，從市委市政府到下面直屬部門、縣區機關、乃至鄉鎮一級，只要是辦公樓是七層或七層以上的，其第七層必被該大樓的最高領導所佔據。

「咯咯……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當然，凡事必有例外，市人大、市政協、市老幹部協會、市宗教協會，它們是不大遵循七上八下原則的，有的是日落西山，七沒用，活得久是目的，九才有用，九久同音嘛，有的是在三界五行之外的人，一、七、八九，要、吃、發、久，都不該追求，零才適合他的，零即是空嘛。

一頓飽揍啊。

那無疑就是陳大寶，他媽的，這傢伙娶了個當過演員的老婆，演技變得高明了。

「小向，你不喜歡我們的歡迎方式嗎？」

這陣勢，柳下惠來了，也要變成柳下死喲。

計劃財務處副處長楊碧巧過來了，她是這裏的老大姐，今年四十五了，穿上職業裝，反而顯得只有三十五了，光看臉蛋，絕對可以在美女hetubook.com.com堆里排隊，只是噸位稍大，倒和她的外號「楊貴妃」很貼切，據說楊貴妃的身材就是很豐|滿的。

「咯咯……」

「我，我冤枉啊。」

「大英雄來嘍……」

白曼這時說道：「法官，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本檢察官要求法庭，對向天亮予以嚴厲的懲處。」

「本庭依據有關規定，判決如下，一，判處向天亮請客一次，標準不得低於二十四個名菜，二，判處向天亮負責為計劃財務處全體成員購買早餐一個星期，三，判處向天亮為計劃財務處打水一個月，四，判處向天亮體罰一百二十大板……本判決為終審判決，不得上訴，並立即執行。」

以前就是沒吃過紙粉，這回倒好，齊了。

「啪。」

財務處里年紀最小個子最矮的是林語兒，這時的嗓門又高又尖。

「經查，向氏天亮，進入建設局二百九十三天以來，目無我計劃財務處的存在，從未來我處拜山頭挂號，嚴重蔑視我處的威武，其不當之處還有……性質極壞，影響惡劣，違犯了我處之有關規矩，本檢察官建議法庭予以嚴厲懲處。」

向天亮不經意的收了收視線，往小玻璃窗上的紙條瞄了一眼，立即就咧嘴樂了。

這個提醒太有意思了，人為的君子，不就是偽君子么，華夏祖先發明文字的幽默水平實在太高了。

向天亮哭笑不得，這一幕似曾相識，類似的悲劇，他碰上的太多了，上溯到高中時代，和以謝娜為首的七仙女鬥智斗勇，有記錄的就和圖書不下五次，最新的那一回，就是三月十八日晚上，在清河茶樓「吃」了七仙女們的麵粉。

建設局辦公大樓一共十二層，只有七樓是最安靜的，南邊局領導的辦公室，北面是計劃財務處，都是一般人不敢大聲喧嘩的地方。

在機關里，官僚與他們自己制訂的規則之間鬥智斗勇的故事，古已有之，且從未停歇，因為規則總是有漏洞的，而人類的智慧總有上升空間，在一系列以小聰明挑戰規則的事件中，以道德家的姿態去判斷其實是不負責任的，因為這個世界很多彩，並不是非黑即白，站在官員的角度，制訂規則就是拍腦袋的事，而利用規則才是一種能力的真正體現。

一個塑料臉盆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的扣在了向天亮的頭上。

向天亮急忙突出重圍，走過去笑道：「陳姐你好。」

向天亮忙道：「你們財務處我來過的，我至少來過三四次啊。」

所以，清河人對數字的崇拜有些特別，一和八不是最愛，七和九才是偶像，清河方言里，七吃百分之百的同音，有七就有吃。

不料，陳美蘭粉臉一整，舉手喊道：「姑娘們，老規矩。」

向天亮討厭人為的君子，在他心裏有個選擇，偽君子和小人，他寧願做個率真的小人。

「聽清楚了，聽清楚了。」向天亮苦笑，唯有點頭哈腰的份。

頓時，向天亮陷入了花叢之中，芳香撲鼻，沁人迷眼，花枝撩人，搖搖欲醉。

不用說，是上當了，自己身邊出了叛徒，事先向美人們報了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