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窟窿，而是一個陷井。」

羅正信點頭道：「對，是陷井，濱海縣的教育工作既是個風光之處，又是個危險地帶，稍有不慎，就會讓你萬劫不復。」

「今年怕是縣委領導不會幫忙嘍。」向天亮也是一臉的苦相，「老黎，全縣校舍危房部分的整修，這個方面大概需要多少錢？」

「還有，春節將至，都是教職員工討要拖欠工資的時候，特別是那些已退休的，很容易釀成群體事件，去年和前年，都有成千上百的人圍堵縣委大院，今年要是不解決欠薪問題，很可能會重演，你想想，真要有人圍堵縣委大院，你這個分管領導難道不首當其衝？」

站起身來，向天亮聳肩，苦笑著道：

向天亮輕聲一嘆，「沒辦法，培養一個幹部不易，毀掉一個幹部，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啊。」

「陷井？」

在縣委大院里，串門是忌諱的事，何況向天亮不喜歡串門，領導之間有事，大都是電話來往，話不投機半句多，向天亮不想去看陳樂天的臉色，一出手就把陳縣長的親信高晉陽幹掉了，他會有好臉色嗎？

羅正信點頭道：「你的招下得挺狠的，那麼多舉報信，幾乎寄遍了所有部門和領導，而且有那麼多事實，市委能不重視嗎，冷來富先砸了你的辦公室，又帶著手下，用公款出入娛樂場所，和按摩女廝混，有照片為證，冷來富涉嫌嫖娼，作為一名有著近四十年黨齡的老黨員老幹部，和-圖-書性質太惡劣太嚴重了。」

第二個電話，是打給常務副縣長姜建文的。

送走黎赤水，向天亮悶悶不樂，夾著包，背著雙手出了辦公室。

羅正信微笑著說道：「我這個位置，最有意思的是消息靈通，至少縣裡的大事小情，還有市裡有關咱們濱海縣的事情，我不敢說是第一個知道，起碼也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這麼說，我是無路可走了。」

「老黎，全縣教師拖欠的工資，包括退休教職工，包括拖欠的醫療費和福利補貼，大概需要多少錢？」

向天亮輕聲一嘆，「教職工拖欠的工資，全縣中小學校舍危房部分的整修，這兩方面加起來，一共需要一個億啊。」

他看著黎赤水問道：「老黎，要翻修所有三千九百多間危房，大概需要多少錢？」

向天亮笑著問道：「除了這三條路，就沒有其他解決途徑了？」

「你的第一刀砍得非同凡響，局面算是打開了。」羅正信微笑道。

向天亮打通了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邵三河的電話。

「他媽的，就是搶遍濱海縣的所有銀行，我看也弄不到一個億。」

「比方說，夏季一次颱風來襲，校舍里的危房倒塌，造成師生傷亡，分管領導就會罪責難逃，上面可不管是什麼客觀原因。」

「比方說？」

「還有呢？」

「每間危房的整修大約需要兩萬元的費用，這樣一算，至小需要八千萬元吧。」

「老黎，往年是怎https://m.hetubook.com.com麼解決拖欠工資問題的？」向天亮問道。

向天亮心裏一涼，這麼多錢，離春節又沒有多少時間了，到哪裡去弄錢啊。

姜建文倒是很客氣，他在電話里解釋，縣委縣政府原來決定，把縣公安局的罰沒所得上交縣財政后，專款專用，劃撥給縣教委，用於解決全縣教師拖欠的工資，後來是縣委書記張衡、縣長陳樂天和縣委副書記李璋三人的書記碰頭會，臨時改變決定，將縣公安局的罰沒所得轉撥給縣工業局，解決幾家縣屬國營和集體企業拖欠的職工工資。

「老羅，你這是什麼意思？」

黎赤水道：「領導，咱們濱海縣有中小學學生十六點五萬人，現有教職員工七千五百人，退休教職工兩千三百人，全部工資總額加一起，一年需要一點一億元，我們前不久剛做過統計，大概拖欠了全年百分之十九的工資。」

「我可想不出還有其他的辦法了？」

「這方面的欠賬就更多了。」

向天亮擺了擺手，「老黎，基本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讓我分管教育，虧他們想得出來，用心良苦喲。」

羅正信說道：「縣裡的財政入不敷出，你指望不上，去銀行借錢，縣政府不出面，縣教委是借不到一分錢的，可縣政府為了讓下面過好年，正設法向銀行借錢，又怎麼可能為縣教委一家借錢呢，往年的老辦法是由縣政府出面，找其他部門hetubook.com.com或縣屬企業，千方百計的討要一點，可你剛把高晉陽搞掉，陳縣長正在氣頭上，他一定不會幫你，你剛來，由你出面，一定沒人買你的賬，所以這條路你也走不通。」

三個人的書記碰頭會，能改變縣委縣府的正式決議，這不是豈有此理嗎？

羅正通道：「你記住一點，以後別把錢往財政局扔，那裡可是有去無回。」

向天亮嗯了一聲，望著羅正信苦笑，「把縣教委教給我分管，可縣教育管理根本是個大窟窿，一億元，我到哪裡去弄一個億啊。」

向天亮明白，他被縣委大院的三駕馬車聯手擺了一道，問也白問，縣財政入不敷出，往往今天有了錢，明天就花光了，現在去追問縣公安局的罰沒所得的去向，肯定是為時已晚，沒有任何意義。

「不錯，張書記、陳縣長和李副書記不該聯手對付你。」

向天亮又點著頭，「他媽的，公安局上次破了蜜蜂幫走私案，縣財政因罰沒所得而獲得了近五百萬元的收入，說好是撥給縣教委的，可現在卻被截留，挪作他用了。」

黎赤水看著向天亮，「領導，對不起，你剛來就給你添麻煩了。」

聽話聽音，向天亮問道：「清河那邊有消息了？」

黎赤水苦笑著道：「往年么，我們把問題拋給縣裡，縣委縣政府領導就找企業和有錢的部門要錢，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解決的？」

向天亮一時不吭聲了，明擺著的事，一個億，按濱海縣https://ｗｗｗ.ｈetｕｂook•com.ｃｏｍ的財政狀況，一年只能額外追加一千萬元，這麼一算需要十年，難怪縣長陳樂天把教育交給自己分管，這簡直是個大窟窿，無底洞。

「這麼多啊？」向天亮大吃一驚，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聽力出了問題。

「更多？你說來聽聽，詳細點。」

邵三河告訴向天亮，破獲蜜蜂幫走私團伙后，沒收了價值六百多萬元的走私香煙，經縣煙草專賣局處理出售後，獲利六百二十三萬元，除去獎金和提留，共有四百八十六萬元上交給了縣財政。

向天亮愣了一下，念叨道：「陷井，果真是個陷井。」

外間新上任的秘書丁文通，因為向天亮繃著臉，他不敢開口發問，只默默的跟在後面。

好消息還是有的。

放下電話，向天亮淡然的笑笑，有外人在場，他得保持鎮定，反之，他早就破口大罵了。

想了想，黎赤水道：「大概，大概需要兩千萬吧。」

「所以我說這是一個陷井。」

黎赤水說道：「咱們濱海縣一百二十萬人口，有完整中學十二所，另有初中三十三所，完整小學八十二所，另有村小三百七十九所，中小學學生十六點五萬人，共有教室和其他校舍六千五百間，其中百分之六十屬於危房範圍，在三千九百間危房教室中，大概有兩千間是高度危房，按規定不能再使用，而是應該馬上拆除的，我們教委有個危房整修計劃，每年都整修一部分危房，但因為縣裡沒錢，這幾年基本上沒有整修ｈttps://wwｗ.hｅtuboｏk.ｃｏm•ｃｏm過危房，所以累積下來，才有三千九百多間危房。」

搖了搖頭，向天亮笑道：「我本來不需要這麼艱難。」

向天亮不住的點頭，心裏撥涼撥涼的，濱海縣地處沿海，所謂的危房，是按颱風的標準確定的，只要列入危房的範疇，都是應該馬上拆除的，全縣的中小學有這麼多危房，真要是颱風正面來襲，後果不堪設想，完整中學，包括高中部和初中部，完整小學指的是六年制小學，而村小大都處於偏遠鄉鎮，一般都只設小學一二三年級，向天亮估計，三千九百多間危房中，絕大部分都在這些村小里。

縣財政局是縣長陳樂天主管的部門，姜建文建議向天亮，此事可以直接去詢問陳樂天縣長。

「所以呢？」

「所以，今天上午九點半，市委常委會召開了緊急會議，清河市紀委決定對市審計局局長冷來富實行雙規，勒令他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交代他的問題，也就是說，冷來富基本上完蛋了，冷來富是高晉陽的主要保護傘，冷來富倒了，高晉陽篤定完了。」

看見向天亮，羅正信先請他坐下，然後沖他翹了翹大拇指。

「一個億，在咱們濱海確實是個天文數字。」羅正信笑道。

「領導，這是按最低標準計算的。」

「我走了，我要去街上搶錢了。」

在二樓的走廊走出不到十幾米，向天亮改了出門的主意，把包交給丁文通，吩咐他回去，「我去一下羅主任那裡。」

「黎赤水和你說了？」羅正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