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淡淡的一笑，「但是，別人不會相信，你我的判斷不是證據。」
「感覺，感覺他就在暗處，手裡拿著武器，已做好隨時射擊的準備。」
他在「火力」偵察，在試探周圍的動靜。
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在生死線上闖蕩的人，只有預先為自己設置生路，才能稱之為高手。
周必洋心裏一緊，右肩微動，手中的槍被抓得緊緊的。
「必洋兄，你認為他是誰？」
這個時候，最好的行動，就是什麼也不要動。
周必洋笑著說道：「那就得跑住前進了。」
這是在說，對方有兩個人，除了一個站在別克轎車邊，暗中還有一個。
拿出來的是兩個夜視儀，周必洋會心一笑，當然，笑是無聲的，咧一下嘴而已。
向天亮和周必洋不為所動。
但是，這是冬天，沒有長久馳聘的轎車，一點點熱度，早被寒冷所吞沒。
這種地攤市場上淘來的便宜貨，模樣像沙漠中使用的防塵鏡一樣，讓豸的視線得到加強，但視野受限，上下左右，頂多隻能拓展二十五度，所以，一般只作觀察時使用，行家在真正實戰之時，是很少戴著這種玩藝的。
那個人離開的腳步聲沒了。
「是的，可以證明了。」
兩個人收槍，又摘下了夜視儀，塞回到黑皮包里。
別克轎車上沒有車牌。
衚衕里很靜，死一般的靜。
「怎麼證明？」
他趕緊閉住自己的呼吸，因為他的嘴裏，正在往外吐著熱氣。
他的身體很凝。
周必洋更慘，hｔtps://ｍ•ｈｅtｕbｏoｋ•cｏｍ.ｃｏm他想咳嗽，只有彎著身子，用左手使勁的扼住自己的喉嚨。
向天亮話音剛落，周必洋已如箭一般飛了出去。
「何處非同一般？」
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五十五秒，五十八秒，五十九秒，六十秒……
又是漫長的一分鐘。
終於，他動了，直起腰，離開轎車，轉身向衚衕口走去。
周必洋看清了，還是剛才那個人，又矮又壯。
只不過他會裝，會壓抑自己的情緒，能將自己的恐懼壓制在心裏的某個區域，而不讓它擴散瀰漫。
衚衕里沒風，有的只是寂靜和寒冷，還有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緊張。
兩個人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唉，比槍戰緊張百倍。」周必洋嘆息著。
然後，他突然的疾動起來。
「局長同志，該怎麼繼續證明呢？」向天亮又反問了。
「那你如何得知？」
這時，向天亮的左手，卻突然的摁在了周必洋的右大腿上，用力的捏了一下。
只見這個人像靈貓似的，彎腰趴在轎車的前蓋上，雙手輕靈之極，接觸車蓋的剎那，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戴上夜視儀，周必洋頓時精神一振，心安不少。
「這裏離他家的直線距離不過兩百米，而老狼卻出現在這裏。」
是那個老狼。
向天亮感覺到了。
向天亮和周必洋蹲坐的地方，是兩條衚衕的交叉點，可謂四面有路。
「必洋兄，你進步了。」
人影快如鬼魅，輕若飛hetubook.com.com燕，無聲無息，貼著牆壁，眨眼之間，就飄到別克轎車邊。
「所以，最可怕的是在暗處的那個人。」
這種節奏的腳步聲，不像是過路人的，而更似一個散步者的，悠閑而又放鬆。
那腳步聲很輕，也很慢，而且是越來越輕，越來越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他不得不佩服向天亮，除了不緊張，還有對地形的選擇。
這個人太有耐心了。
其實，向天亮自己也很緊張，是那種因恐懼而產生的窒室感覺。
向天亮在心裏數著。
這是他在傾聽，在觀察。
這固然給對手提供了四個進攻方向，但自己也有四條生路。
周必洋拿槍的右手，微微的顫了一下。
因為站在別克轎車邊的那個人，回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向天亮和周必洋蹲坐在青石板上，兩個人的兩邊，就是敞著的排水溝，緊急時只要屁股輕抬，一個翻身就能躲進排水溝。
周必洋「讀」懂了。
對於向天亮和周必洋這樣偏瘦的人來說，這種排水溝簡直就是為他們量身定造的，堪稱逃命時的最佳途徑。
這是無聲的較量。
「證明洪海軍就是神秘人？」
「你怕嗎？」
然站起身來，活動著身子，讓體內的血液恢復正常的流動。
向天亮提起了黑皮包，掛到自己的脖子上。
「對方的非同一般的處事方式。」
「你看到了？」
向天亮的左手，伸到了放在周必洋雙腿之間的包上，那是向天亮的包，包里裝著不少向天亮和-圖-書的寶貝。
沒關係，他現在的注意力，大部分應該在別克轎車上，他在慢慢的接近它，裝作漫不經心似的。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像風箏似的，從衚衕口飄了進來。
「所以？」
「必洋兄，感覺如何？」向天亮輕笑。
他這是在向同伴傳達某種信息。
「故意把自己暴露出來。」
如果在這個時候進行呼吸，嘴裏冒出的熱氣，將成為致命的目標。
「沒有。」
「那麼，繼續證明？」周必洋笑著問道。
這個人不是洪海軍，也不是神秘人。
明顯感到了周必洋的緊張，向天亮用自己的左肩，碰了碰周必洋的右肩，以緩解他的緊張情緒。
然後，他才慢慢的離開，消失。
向天亮和周必洋悄無聲息的戴上了夜視儀。
向天亮卻在動，無聲的動，他的手裡，不知何時，已有了一把槍。
許久，向天亮和周必洋才緩過勁來。
冬季的排水溝里，水總是不多的。
他在探試蓋上有無熱度。
但是，向天亮仍然一動不動。
果然，空曠而黑暗的衚衕里，傳來了輕輕而緩慢的腳步聲。
這也是周必洋信心倍增的理由。
因為他的身高，絕對沒有超過一米七零，和「傳說」的神秘人相差甚遠，也不符合洪海軍那標準的男人身材。
向天亮的判斷是對的。
人生的整個過程，就是不斷的「蹲坑」守候，九十九次敗，為的是第一百次的成功。
可惜，凡事凡物都有利有弊。
向天亮的左手伸出去的時候，三指收著，食指伸直，中hetubook.com.com指彎著。
周必洋想起了「蹲坑」這個警察用詞，現在他和向天亮就是在「蹲坑」，儘管他們的屁股是貼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的。
「怕什麼？」
他一直讓自己的左手在「工作」，而他的右手，始終彎曲著，插在胸前的衣服里。
「老狼。」
周必洋頓時明白過來。
冰冷的青石板，在對向天亮和周必洋傳遞著寒意，正好刺|激著他們的神經，讓他們保持應有的冷靜。
忍耐，不僅是警察的必備素質，也是每個成功人士成功的必要元素。
頓時，黑暗變得透明，通過紅外線夜視儀，能捕捉到黑暗中的物體，雖然不能看清人的面貌，但至少能看到體態和動作，還有動作的意圖。
但是，他很聰明，始終不敢離開別克轎車，因為在這時候，轎車就是他最好的屏障。
向天亮和周必洋同時抬頭側望。
更何況，此地此境，向天亮和周必洋還有第五條生路。
好一招「回馬槍」。
他在看著別克轎車，不，他在傾聽轎車的動靜。
周必洋很明白，他不是菜鳥，雖然沒有像向天亮和邵三河那樣，曾經轟轟烈烈，蕩氣迴腸，但也曾經歷槍戰和生死。
別克轎車邊的那個人，趴在車蓋上一動不動，彷彿凝固成了轎車的一部分。
聰明，如果發動機蓋是熱的，那麼幾乎可以確定，轎車剛到，轎車的主人就在附近。
兩個人坐的地方，是一塊一米長的青石板，青石板的下面，是衚衕里必不可少的排水溝。
周必洋心裏大呼僥倖，對手實在是太和_圖_書狡猾了。
那個人又在別克轎車邊停留了一分鐘。
他的左手，慢慢的放到發動機蓋上。
「對。」
這個人收回自己的左手，一動不動的佇立幾秒鐘，然後，他繞著轎車，慢慢的走了一圈，這期間，他的左手分別在車前車后挂車牌的地方觸碰了一下，當然，他沒有「見」到車牌。
「我確認。」
他伸出左手，在周必洋的視野里舉了一下后，又收了回去。
向天亮和周必洋幾乎同時得出了判斷。
他長得很粗壯，穿著冬裝，看上去像個胖子。
那是一個人影，正站在別克轎車邊。
但是，向天亮和周必洋都感覺出來了，那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確認嗎？」
這時，腳步聲停止了。
濱海雖然是個窮縣，但先富起來的人還是有的，全縣的私家車至少也有兩三千輛，光別克轎車就有近千輛，而對私家車的管理還在起步階段，想要查一輛沒挂車牌的別克轎車，是一件耗時費力的事。
周必洋長長的松著氣。
他在小心而行，不急不徐，從容而悠閑。
向天亮終於吐出了一口氣，而且是毫無顧忌的發出了聲音。
以靜制動。
和向天亮一樣，周必洋定定神，讓自己的身體重新凝固起來。
與此同時，向天亮讓自己伸展著的雙腿迅速的收回，變成彎曲抱膝的狀態，因為剛才他在放鬆，現在這樣，他讓自己保持著蓄勢待發的姿勢。
冷汗直冒，早已濕透了向天亮和周必洋的內衣。
「那麼，現在可以證明了嗎？」
「怕。」
「樂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