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外孫，外孫打外公，鬧著玩的，我不計較，我高興著呢，哈哈……我高興，我高興，哈哈……」
「姓關的，你在做夢吧，你們姓關的，全家人沒一個好東西，小向怎麼會認你這個老東西為爺爺呢。」
「臭秀才，你牛什麼牛，當年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沒命了。」
「這話說得令人難以置信，我可以相信嗎？」
向天亮苦笑不已，他真沒想到，兩個老頭湊到一起會是這個樣子。
「喂，別一口一個『哎』好不好？」關天月不高興的說。
「姓關的，你是個膽小鬼。」
向天亮說得忒堅定，「您絕對可以相信我。」
向天亮開始自斟自飲。
向天亮後來才得知，這次面對面而坐，竟然是兩位老人四十四年後的第一次。
五點半到了，虛掩的門還沒被人推開。
「呵呵……呵呵……」
關天月點點頭，「不錯，小向啊，我聽你的，不跟一般人一般見識。」
「怎麼不合適，我看非常的合適。」張橋山道。
向天亮坐下來，左看右瞅，差點沒樂出聲來。
管你是多牛的前輩或長輩，在我向天亮心裏都是臭老頭兒，誰讓你遲到的呢。
向天亮嚇了一跳，急忙起身走到了門口。
說話的正是張橋山老人，開國上將，向天亮的外公。
五點四十分的時候，向天亮已經喝了三盅酒了。
「那你在說誰？」張橋山不依不饒。
張橋山冷冷說道：「當然是跟我親了，爹親不如娘親，老話就是這麼說的和*圖*書
。」
向天亮乘機問道：「這麼說，上次在京城，我打了您一下，您也不計較了？」
「好小子，躲了我三天，今天怎麼想起來見我了啊？」
但是，拐杖出現了，人卻還在門外。
「對對對，姓張的就是一個臭老頭，一個糟老頭，又臭又糟。」
「這個么……一個裡親，一個外親，都親，都親。」
「哼。」
「革命工作繁忙唄，不像您老人家，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請理解，請理解。」
向天亮猶豫著，這個問題可不能亂答，兩不得罪啊。
「姓關的，有種咱倆出去打一架。」
「臭小子，你說誰又臭又糟啊？」
「姓關的，你哼什麼？」
「這，這合適嗎？」
張橋山面對著關天月，瞪起了老眼。
聽到笑聲，斗得不亦樂乎的兩個老頭，才想起旁邊還有一位聽眾。
這也是向天亮的「武器」，準備用來「制服」兩個老頭兒的。
「哎，您老人家做好打架的思想準備了嗎？」向天亮壞笑著。
向天亮是想提前恭候，看看兩位兩人誰會先行赴約。
桌上還放著三瓶茅台酒，每人一瓶，是向天亮設定的最低限度，歲數大了的人，喝酒只能點到為止。
「姓張的，我是君子，君子動口不動手。」
「呵呵……您兩位想知道我笑什麼嗎？」向天亮笑問。
「你笑什麼？」倆老頭幾乎是異口同聲。
張橋山揮著手，「你快說。」
向天亮如法炮製，攙住張橋山的胳膊，將他和_圖_書拽到桌子邊，用力摁到椅子上。
……
「一命抵一命，我不欠你姓關的。」
二老的樣子，挺像兩隻即將開戰的老公雞，滑稽極了。
關天月不滿的說，「別沒大沒小的，你是我孫子。」
「臭小子，你敢罵我們啊。」關天月惱道。
「呸，當年你要是被白匪打死了，我照樣可以請別人幫我寫入黨申請書。」
「姓張的，是你女兒勾搭了我兒子，這筆賬我記著呢。」
關天月微笑著點頭。
「姓張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向天亮陪著笑，「就是么，一老一小，相得益彰啊。」
定好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向天亮不到五點，就從省委大院出來，步行到了一街之隔的省委招待所。
「哎哎。」向天亮大聲的嚷嚷起來，「老關老張，你們都別吵了，我想問問你們，你們究竟是吵架來了，還是找我興師問罪的？」
向天亮樂道：「我和他是朋友，我們是忘年之交，他叫我小向，我叫他老關，很正常啊。」
向天亮不假思索的說，「這還說么，當然是幫您，絕對是幫您。」
「哼。」
愣了愣，關天月道：「那總得有個明確的稱呼吧。」
「我是問你，哪一個親一點？」關天月敲著桌子追問。
張橋山爽快的揮著手，「你是我外孫，自己家裡人，用不著客氣嘛。」
「老關？哈哈，老關就老關，你是小向，我就是老關了。」
向天亮笑著說道：「這兩和*圖*書個老頭啊，一個叫張半斤，一個叫關八兩。」
張橋山也明白過來了，「半斤？八兩？臭小子，你好大的膽子。」
「姓關的，我不怕你。」
可關天月聽著不高興了，「小向，我問你一個問題，是爺爺親呢，還是外公親？」
向天亮看著聽著，實在是哭笑不得。
「喲，當年肅反的時候，要不是我救了你，你都死八回了。」
向天亮急忙起身，走過去攙住關天月的胳膊，又拉又拽的，把關天月摁到了左首的座位上。
「姓張的，你又哼什麼？」
「真不是說我？」
兩位老人瞪著對方，又恢復了開始時的對峙模樣。
「老關，謝謝您給我面子。」向天亮衝著關天月翹起了大拇指。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幫我？」關天月還是不大相信。
在兩位老人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姓關的，你兒子糟塌了我女兒，這筆賬我跟你沒完。」
「別得了便宜就賣乖。」關天月一臉的鄭重其事，「待會那老傢伙來了，你準備幫誰呢？」
關天月也不甘示弱，直視著張橋山。
為了見兩位京城來的老人，向天亮在省委招待所訂了個最好的包間。
「什麼什麼？」張橋山瞅著向天亮問，「你叫這個臭老頭什麼？」
「嘿嘿……那您說，咱倆之間應該怎麼稱呼？」
「噢……李文瑞不老，但確實有點臭有點糟。」
關天月也在冷笑，「你做夢，小向要是認了親，他就得姓關，是我關家的人。」
向和_圖_書天亮搖著頭，「您這話說得不對，您兒子沒養過我，所以我不是您孫子。」
「嗯……您看啊，當初在京城的時候，您是請我去的，而他是抓我去的，說明您對我好，他對我不好，所以我得幫您，必須得幫您。」
張橋山噌的站了起來，一拐杖掘去，頓時半桌酒菜飛到了桌下，「姓關的，老子不會跟你同桌喝酒的。」
「姓張的，我更不會怕你。」
這根紅棕色的楠木拐杖，向天亮見過，是關天月老人的。
「姓張的，就你這付德性，小向會認你這個老東西做外公嗎。」
張橋山又是一愣，拍著桌子道：「小向，你以後就叫我老張好了。」
終於，門被慢慢的推開，是被一根拐杖推開的。
向天亮的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炸雷似的聲音。
向天亮腦子轉得快，「我在說李文瑞。」
「油嘴滑舌，一看就是李文瑞慣的。」
關天月微笑著說，「姓張的，你不願意你就走，我和小向可以清清靜靜的喝酒。」
小小的四方桌上，擺著六盤冷盤，都是兩位老人平時最喜歡吃的。
「呵呵……是這樣，看到您兩位鬥嘴，我就想起我村裡的兩位長輩，也是兩個七老八十的老頭，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鬥了一輩子，誰也不服誰，呵呵……具體的故事我就不說了，我想問問您兩位，知道我村裡那兩個老頭叫什麼名字嗎？」
關天月和張橋山均是一愣。
裝模作樣的想了想，向天亮說，「您是老革命老前輩老領導，您和-圖-書又姓關，所以，喊您一聲老關，我認為最符合實際。」
幾十年不肯坐在一起的兩個人，今天會不會來？會不會給自己一點「面子」呢？
關天月雖然臉有慍色，卻掩飾不住眉宇之間的欣慰，畢竟是親情所系，不用太計較細枝末節。
向天亮咧著嘴樂了，「哎，進來吧，來都來了，還裝什麼羞羞答答啊。」
果然是關天月，前黨和國家領導人，向天亮的爺爺，他拄著拐杖，緩緩的出現在門口，「喂，我叫『哎』嗎？」
「叫什麼名字？」張橋山問。
桌子下面，擱著十個檔案袋，分疊成兩堆，分別是關於劉大年和鄧玉坤的材料。
「嘿嘿……我沒說您，我沒說您。」向天亮趕緊陪起笑臉。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對啊，關天月和張橋山又愣住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怎麼把正事給忘了呢？
「說得好，說得好。」為天月拍著桌子笑道，「你就應該幫我，姓張的就一個臭老頭，蠻不講理，又臭又糟，沒什麼好幫的。」
「肯定不是說您了。」
「不錯，一命抵一命，你我互不相欠。」
張橋山又是一拐杖掃出去，桌上已沒有了酒菜。
「嘿嘿……我也不叫『喂』哦。」
「呵呵……兩位消消氣，消消氣。」向天亮笑道，「我請兩位來是吃飯喝酒，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你們不給我面子，我諷刺一下，好像沒什麼不可以吧。」
「大老粗，你也別翹尾巴，別忘了你的入黨申請書，還是我幫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