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6章 九字

朱由檢坐在乾清宮的御座上,看著李植在奏章上寫的九個大字,時而沉吟,時而深思。
東林領袖的錢謙益的會試舞弊案,復社領袖張溥的操縱科舉案,都在提醒朱由檢現在的科舉有多麼糜爛,所謂的功名士人是多麼不堪。
天子仍然在思索,對著窗外的宮殿說道:「朕這裏只有儒生……這法院中法官的人手,還要找天津郡王提供。」
朱由檢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在乾清宮中來回走動。
聽到天子的話,站在後面的王承恩和王德化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裝上玻璃窗后光線太強太熱,還是因為天子的話嚇到了他們兩,總之他們兩人頭上滿頭細汗。
昨天,天津派來的裝修工已經把乾清宮的窗戶全部換成了玻璃窗。初夏的陽光透過無色的玻璃照在朱由檢身上,讓皮膚有種微微的灼燒感,讓朱由檢覺得很精神。
「辦法院……」
看多了京城的暮氣沉沉,再去看李植www.hetubook.com.com的一鎮六省,當真覺得這是兩個國家。
以前李植字寫得不好看,寫奏章都是讓文人代筆。但李植這些年沒事就練習寫繁體字,現在的字也算不難看了,這九個字是李植親筆寫的。他工程師出身,字體間自有一股工程師的氣骨,令朱由檢頗有些側目。
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士紳壟斷社會資源,最可怕的是這些士紳通過不秩序的手段壟斷了社會資源后卻絲毫不懂的何為秩序。對於這些士紳來說,世界除了權勢就毫無規則。他們破壞社會的規矩,搶奪一切社會財富。他們從來不做大蛋糕,也不關心蛋糕是誰在維持,只瘋狂地搶奪蛋糕。
但是這次去天津和遼東轉了一圈,朱由檢才明白在李植的領地上發生了什麼。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給朱由檢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那奏章上九個字寫的是:「辦法院,均田賦,明專利。」
和圖書以前朱由檢也明白,明白繼續和文官士紳一團和氣搞下去大明朝沒有未來。但是那時候的朱由檢看不到別的路徑,那時候的朱由檢彷彿走在一個沒有分岔的死胡同里,明知道前面死路一條卻又無路可逃。
封親王?封完了親王封什麼?
朱由檢仔細揣摩著這九個字,反覆琢磨。
說一句最簡單的,如果流賊繼續肆虐朝廷無力征討,總是求李植來平定,以後朱由檢拿什麼去封李植?
朱由檢站在玻璃窗前,看著紫禁城中的巍峨宮殿,沉聲說道:「只有辦了保護小民的法院,才能保護小民和小地主的利益。這些小民的本分得到保護,才會有人去肥田積地力,才會有人去修渠搞灌溉,糧食產量才會保持,不至於越來越少。」
天下的士紳根本不知道何為底線和廉恥,只知道朋黨營私。讓家中子弟讀幾年書,考一個秀才功名,就有了欺凌小民的身份了。而且現在的科舉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經潰爛,就運算元弟不成器考不出功名,賄賂一下顯要人物也能上榜。
朱由檢轉頭看了看王承恩,說道:「有何不妥?」
但是現在不同了,在天津郡王的一鎮六省看了一圈后,朱由檢突然發現這世上還有別的道路可以走。朱由檢的感覺就是李植掄著重鎚在死胡同的一道牆上猛地一砸,那看似堅固的屏障轟然倒塌,竟露出一條光明大道出來。
大明朝控制在這樣一個士紳士人群體手上,只有走向崩塌一條路。
王承恩說道:「那天津王的勢力也太大了。」
強盛!天津和遼東所有的印象彙集在一起,給朱由檢的最終感覺就是兩個字,強盛,強盛不可言。
以前朱由檢不明白為什麼天津的兵馬那麼強,現在朱由檢明白了:天津的兵馬不但可以這麼強,而且隨時可以更強。如果李植一聲令下進行總動員,李植的一鎮六省不知道可以拉出多少軍隊出來。
和-圖-書承恩張了張嘴巴,覺得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只要朱由檢不傻,當然會義無反顧地跳到這條大道上。
這樣的群體,毫無疑問會讓蛋糕越來越小,以至於良田荒蕪災荒連年,名義上有百萬衛所兵丁的朝廷無力對抗外敵,低眉順目的小民被逼無奈揭竿而起。
再不變,大明朝就要崩塌。
王承恩終於忍不住,拱手說道:「聖上,這大明的法院中若都是由天津王的學生做法官,恐怕有些不妥……」
「聖上三思!聖上三思啊!均田賦之策萬萬不可施行。此策若施,天下士紳必然一片嘩然!我大明的天下必將大亂!」
聽到朱由檢的這句話,王承恩和王德化撲通撲通地跪在了地上。
以前朱由檢日日困在宮中,也只能在奏章里感受到李植的百戰百勝,只知道天津鎮的強軍本色。偶爾聽到東廠番子彙報天津富庶,也只停留在一個概念上。
朱由檢笑了笑,說道:「王承恩你不知道,天津郡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培養的學生,強調的就是公德二字,只忠於公理不忠於個人。誰讓他們維護正義法典,他們就聽從誰的,不像儒生那樣講究『座主』『門生』『同年』情誼,處處都是私情!」
看完了天津和遼東,朱由檢明白,大明朝需要變了。
朱由檢笑了笑,又轉過了身子看向了窗外,緩緩說道:「均田賦……」
河南和陝西的事情一直在提醒朱由檢,大明朝的士紳在逼反最底層的百姓。
一個文明繁華的一鎮六省,帶著完全不屬於這個崇禎年間的氣質,在北京城的東面冉冉升起。如果說崇禎二十一年的大明是秩序崩壞,烽火連天的話,這一鎮六省就完全是另一個極端,代表著人世界最美好的一面。
實際上,朱由檢明白自己也只有這一條道可以走。李植的一鎮六省給朱由檢帶來的不僅是出路,也是壓力。按天津現在的勢頭髮展下去,再過幾年,十年,如果大明再不變,那一鎮六省和大明之間的平衡就無法維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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