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終焉
第011章 夫人之約

梁京墨點著頭,借喝茶的動作掩飾,心中卻是微微一震。按南宮夫人這種說法,她的房間只要關上門就幾乎可以阻絕聲音傳導,那麼剛才她又是如何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門口了呢?出於習慣,他在進門前第一時間就觀察了房間內外各處,並沒有發現類似監視器之類的設備,也就是說,夫人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察覺到他已來到的。
「要適應現在的改變,梁京墨。」秋半夏勸道,「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竊國戰看的是個人掌控勢力的大小,以這個標準來說,你絕不比對面那位遜色。」
然而他剛把茶杯放下,卻看到夫人托著腮,明顯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她拍了拍沈靈霜的腦袋:「總而言之,雖然暫時還不靠譜,但她有獨擋一面的潛力。說得誇張點,這傢伙在某些方面是個隱藏的天才呢。」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夫人也笑了,「故事寄放在你那,我就可以了一樁心事。以後你想告訴他也好,自己藏著也好,都不關我的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聽……」
梁京墨稍一思索,便覺後背冷汗汩汩而下。原家主南宮泰已經回去了,留下的南宮夫人是這一行人中輩分和地位最高的,權威至少不下於現任家主南宮望。拒絕她的邀請等若對南宮家不敬,嚴重的話,南宮家就算當場倒戈也未必不可能。
梁京墨掩上身前的文件夾,閉上眼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先是連續幾場會議安排各方面準備工作,而後是不斷參詳海量的資料,一遍一遍重新檢討計劃,思考,修改,再檢討。在幾乎沒有休息的情況下連續保持這樣的工作強度,就算是他也有點撐不住了。
「為這事我已經訓過她一頓了,和-圖-書您就放過她吧。」秋半夏嘆了一口氣,「這是老師親手布下的遺計,時間跨度長達數年,實行者除了那位『深淵』之外還有南宮泰這種老手。別說是靈霜了,換成是我,身在局中時也未必能夠看清全貌。」
梁京墨無奈地看著她:「我可不是你這種依賴直覺,隨心所欲的類型。」
「他就是腦殘了,別當真。」
「呼……」
「聽著,一切要從十年前項南星被綁架到西鳳說起……」
梁京墨恭敬地打了招呼,在她對面坐下。南宮夫人嫣然一笑,做了個請茶的手勢,而後向著門邊上的小女孩輕輕揮了揮手。
她板著臉說完要帶的話,轉身時便忍不住小聲抱怨:「為什麼來的不是姑爺呢,咳。」
他剛站到門前,還未抬手敲門,便聽到裏面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梁京墨說了句「打擾」,推開房門,見一個女子披著毛毯地坐在房間中央,一雙美目淡然地看向這邊。她身前的茶几上早已擺好兩杯紅茶,卻已不見熱氣形成的淡淡霧氣,顯然等候已久。
梁京墨笑了笑:「夫人說的是項南星?很可惜我不久前才坑了他一把,估計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在那個事件里,有一個人失去了雙腿,從此無法離開輪椅。有一個可憐的孩子從此落下了心理陰影,一緊張就要往床底下鑽才能睡著。還有人乾脆連性命都丟在裏面,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南宮夫人悠悠說道,「那時候的你正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裡修鍊技藝吧。但項南星不一樣,他不僅是當事人,更是開啟這個事件的關鍵鑰匙。」
「看,你真的需要休息了。」秋半夏嘆了一口氣,「你去吧,暫時把打結的腦和圖書子從這堆事情里解脫出來,聽聽南宮夫人要說什麼。至於這邊的事情……」
站在她身後的馬尾少女用力點點頭,努力擺出很可靠的模樣。
「自己行得正,也就不怕了。」
更何況南宮夫人沒有隨著丈夫回去,而是留在這裏,說明她還有未完的事情。這件事很可能與她接下去要說的東西相關,說不定對梁京墨的計劃也會產生很大影響。
風格的差異,還要歸結於他們的力量差距。在高手環伺的局面中,梁京墨的智謀是他唯一保命的武器,容不得半點差錯;反過來秋半夏哪怕失誤也能靠著高人一籌的武力強行把局面扳回來,容錯空間要大上許多。
「是啊!」沈靈霜握緊拳頭,「雖然有些失誤,不過我在南宮家也不是白待的!我從他們那邊學到了許多東西,只差一點就能把它們融匯貫通……」
「你難道還怕我出什麼事?」南宮夫人笑道,「這位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啊。」
「夫人您好。」
「不用這麼嚴肅,只是一些憋在心裏不吐不快的陳年舊事而已,你大可以當笑話聽著玩,聽過就算了。」夫人笑了笑,「我想跟你說的,是十年前發生在這裏的一個事件。」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小女孩一臉驚訝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梁京墨有些尷尬地說:「麻煩你回去告訴夫人,我現在有很多事要處理,或許等這段時間過去后再去聆聽她的教誨……」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南宮家的主母,看上去第一眼只覺她比想象的年輕,舉手投足間盡顯雍容,沒有南宮家其他人常見的那種殺氣咄咄逼人的感覺,給人感覺更像是一個貴族家的大小姐。房間里空氣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流動似乎都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舒緩起來,只有旁邊小女孩那突然誠惶誠恐的反應在提醒著梁京墨:他此時面對的,或許是這個團隊中影響力最大的變數。
「進來吧,門沒鎖。」
他搖搖頭:「實際上,留給我的時間只有這一晚了。」
「作為密令的啟動者,大家現在都認可了你的身份,願意為你的目標效力。而且別忘了,連南宮家都站到你這一邊,那可是跟誰比都毫不遜色的一把利刃。」
「小蝶,你先回去休息吧,很晚了。」她溫柔地說,「順手把門關上。」
「你竟然不去?」她難以置信,「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拒絕夫人的邀請。」
「你該睡一覺了。」一旁的秋半夏說,「一直這樣高速運轉的話,就算是機器也撐不住。剩下的工作,讓靈霜和我來接手吧。」
秋半夏冷冷地說:「喂,梁京墨,那可是南宮家的主母,你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畢竟你還想要為那個男人『復讎』嘛,要是因此失去復讎的借口,大概會很痛苦吧。」
「您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梁京墨失笑,「還沒開口就後悔了?」
「這年紀的小女孩總是在一些事情上莫名早熟。」南宮夫人輕笑,「不過不管了。我很討厭說的話被無關人士聽了去,所以才選了這個隔音最好的房間。」
「我信半夏的話,但我沒時間了。」
以殺手的角度來看,這實在是了不得的天賦。如果剛才她起了殺心的話……
一個童稚的聲音突兀地插入對話,把梁京墨嚇了一跳。他循聲望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門邊,大眼睛正撲閃撲閃地看著他。她來得無聲無息,存在感更是稀薄得猶如空和*圖*書氣,也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又聽去了多少話。
不過此時此刻,梁京墨最感興趣的還是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三更半夜,夫人又是私下將他叫來,又是不計男女之嫌地關門密談,想跟他說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秘密。
乍一看,兩人都是智計百出,行事常常出人意料的風格,但他們自己知道,其實兩人在骨子裡大不相同。梁京墨經常做出讓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以此亂中取勝,但那些並非即興為之,而是出自他事先準備好的許許多多備用策略。相反,秋半夏的難以捉摸就真是難以捉摸,有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要做什麼,對手自然更加難以預測。
「可是夫人,這……」小女孩看看她,又看看梁京墨,臉上微現猶豫。
「等等。」
這種玄之又玄的第六感,加上剛才那小女孩鬼魅一般的潛入天賦,梁京墨只能感慨南宮家在殺人技之外的領域也是一樣深不可測。眼前的南宮夫人看上去像個溫婉的大小姐,雙手光潔纖細,完全不像是拿過刀槍的人。然而誰知道她的身上又藏著什麼樣的絕學?
「靠這位留在南宮家探聽情報,結果反而被蒙在鼓裡的實習生?」梁京墨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沈大小姐你是剛到的吧?半夏留你在南宮家探聽情況,結果你連人家的大部隊什麼時候行動都不知道,被放了鴿子才知道追過來?」
她撩開身上的毛毯,梁京墨這才看到,南宮夫人雙腳自膝蓋往下全變成了冰涼的假肢。
「梁先生,夫人請你過去,她有話要對你說。」
「既然這樣,你更應該休息。」
「在我之前的預想里,現在應該有兩個年輕人坐在對面。」夫人說,「老實說,不在場的那位才是我更想說話的人和*圖*書。」
「對對,我們都會支持你的!」
小女孩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還是照做了。等她關上門離開,梁京墨才苦笑著說:「夫人,恕我直言,我覺得這位小蝶姑娘擔心的可能不是您的安全……」
這話一出,梁京墨神情登時一冷。「夫人有話可以直說,不用兜圈子。」他生硬地說。
這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帶來的神情變化也是微妙而短暫,然而小女孩依舊敏銳捕捉到了對方眼中那一絲警惕。滿腔的興奮撞上對方的戒備,她的小嘴頓時不滿地撅了起來。
她翻開文件夾,皺了皺眉:「算了,我幫你整理一遍。」
秋半夏強硬地把文件夾合上:「臨場的部分才是最重要的。最糟的情況不是算不清楚,而是你在筋疲力盡的狀態下和對方開戰,那樣不管你準備多充分都絕無取勝機會。」
她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快走,而小女孩則是一臉不爽地在前面領路。梁京墨苦笑著夾在兩個女人的嫌棄中走出了房間,沿著走廊走向另一端的那個套間。
梁京墨記得這個南宮家的小女孩。在擊倒羅侖,撤銷殺人委託的時候,她曾經代表南宮家來檢驗委託人屍體,當時她的出場也是如鬼魅一般,毫無徵兆。
梁京墨苦笑著將文件夾再次翻開:「我已經拜託南宮望去和白蘇接觸,提出我的邀戰方案,我想那邊應該很快就會答應。要進行一場『竊國戰』的話,準備的規模和普通遊戲完全不同。雖然得到了那些同門的全力相助,但我得把每一個人掌握的資源都計算清楚,到時可能出現的變化也要提前規劃,還得把白蘇那邊的反應都考慮進去。這裏面一層一層往上翻,層層勾連,信息量完全是幾何級數的增長,卻只能用我自己的大腦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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