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9章 人生苦短

冷琴的手指抖得越來越厲害了,「別為我自責,不然我走得不安心。這顆氰化鉀膠囊我一直都帶著,我早就決定了,你也阻攔不了我。其實我在車禍時就該死掉,現在只是為了報仇多拖延了幾天而已,因為我得快些走,不然就追不上我的家人了。」
只有正直的人,才能無欲則剛,才能無所畏懼。
他抬頭望著天,覺得,這藍天白雲從未有過的那麼亮。
冷琴又笑了,她擰開手裡的礦泉水瓶子,將剩下半瓶水咕嚕咕嚕一口全喝了下去,然後瓶子吧嗒一下給她扔到了地上。
為了這兒子,他做了太多錯事,他知道自己不可原諒。
這或許是世上最美麗的笑容,能狠狠的刻進人的心裏,哪怕陳光多年後回憶起來,也能在她這笑容之下忘卻悲傷與苦痛。
冷琴轉過臉,衝著陳光一笑,笑得是那麼凄涼,她臉上那道蜈蚣一樣的疤,竟透著股詭異的凄美。
當然如果他不跳樓的話,這次多半會在他頭上開了先河。
五樓下面,徐立正四仰八叉拍在地上,迸濺出來的血灑了滿地,染紅了一片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
冷琴的手撫摸到了陳光臉上,觸碰到了他滾燙的淚水。
徐立正他不夠正直,心有邪術,驕縱兒子,養虎為患,不知管教。
陳光扭頭看著她,心頭竟無半分大功告成的驚喜,只覺得從這女人身上湧出來的萬籟俱寂的味道,幾乎要吞噬自己的生機。
「別哭,真的,千萬不要為我哭,能夠與家人團聚,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我這樣的靈魂,是能上天堂的。」
武山拍了下他腦袋,「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稍微知道點內情的圈內人,誰不明白你陳光就是徐立正一案的幕後推手,誰不知道你陳光是個超級刺兒頭,你這樣的人,我們敢讓你來從政啊?」
一旦起了底,諸多案子一查,冷琴一家子這事都只不過細枝末節,向國明身上情節比這嚴重惡劣的,兩隻手十根指頭掰不過來。
人有很多種活法,或輝煌燦爛,或平淡如水,或沉淪墮落,或豁達洒脫。
生命有長有短,有高貴有低賤。
「千萬千萬不要為我難過,這許https://m.hetubook•com•com多年來,我從未有哪一秒鐘像現在這樣幸福。我要走了,你是我的恩人,讓你難過是我的錯。你這樣的好人,一定要活得比所有人都更幸福啊,答應我,好嗎?答應我。」
他怎麼死的?
「看不出你小子年紀輕輕的倒是看得透徹。」
冷琴轉過臉去,她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她的嘴裏正瘋狂的冒著血,她身上的顫抖漸漸停歇,她就這樣扶著陽台,仰頭看著天上刺眼的太陽。
數罪並判,不死也死。
「哈?我有說過我不從政嗎?」陳光納悶道。
「陳光,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這個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包庇窩藏,雇兇殺人,當庭殺人,尤其是最後一個,影響有多惡劣就不談了,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事,這實在讓辯護律師連辯護的勇氣都沒有。
「不!」陳光嘴巴越長越大,冷琴這癥狀讓他驚恐至極。
不曾想,冷琴依然在笑,笑得是那麼釋然與洒脫。
至於另一個涉案人員向國明,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向總,更是沒什麼活頭。
陳光笑和_圖_書了笑,「天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來世。生命真脆弱,也就這一天的時間,竟死了三個人。」
冷琴走了,當著陳光的面走了,當著韓老頭與郭明的面走了,當著從公審大廳里走出來的所有人的面,走了。
關於自殺之人,素來有兩種說法,一說是他們擁有最大的勇氣,連死都不怕,另一說卻是他們擁有最大懦弱,連活下去都不敢。
郭明拍了拍陳光的肩膀,「她是個勇敢的人,下輩子一定能投個好胎。」
陳光鼻子里酸得像是給灌下了一公升的醋,「我答應你。」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越加急促,臉上開始浮現異樣的潮|紅,眼睛的血絲在幾秒鐘時間內從無到有,再密布了她整個眼仁,她的身子開始瘋狂的顫抖起來。
她或許要去到一個誰也見不到,摸不著,看不見的國度,與她的家人重逢,過上幸福的生活。
冷琴的父母終究是控制不住心中悲痛,在陽台上哭成了淚人。
正當兩人聊著,前方卻猛的傳來喧嘩聲,人群亂成了一鍋粥。
人心越是骯髒,就越是脆弱。
「徐立正跳樓了!」
她臉上hetubook.com.com的笑容,綻放得像是盛夏里的牡丹花。
陳光趴在陽台邊,直勾勾看著下面地上那灘碎肉爛泥,耳朵里儘是喧嘩人聲,但他腦子裡卻空空蕩蕩,什麼念頭都沒了。
「所以啊,人生苦短,咱們得及時行樂。」卓靜思的話語裡帶著濃濃的感慨,頗有深意。
陳光身旁,冷琴幽幽的說著,她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裏面透著股死氣。
陳光挑著眉,「嘿!我就還不信了,我偏要考公務員你們還能不讓我報名了?」
通常情況下,達到徐立正這個層次的官員想死都難,起碼在此之前,他這個級別的官僚鮮有判死刑的先例。
「結束了。」
不對,他是被他自己逼死的。
冷琴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冷琴選擇了在這個特殊的時刻結束她的生命,對她而言正是最大的洒脫。
淚水不受控制的從陳光雙眼流下,朦朧了眼眶,他想勇敢的伸出手去扶住冷琴,可手卻抖得厲害,就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陳光哽咽著,「我早該想到的,從你不讓我打馬賽克的時候,我就該想到的!是我太蠢了!」
徐老頭死了。
她又和-圖-書或許又會化作一朵堅強的臘梅,頑強的生長在某個鳥語花香的島嶼之上。
傍晚,目送著承載了冷琴骨灰的飛機衝上雲霄,所有人內心的酸楚,彷彿也伴隨著飛機的轟鳴聲而漸漸遠去。
「你擱我這兒抬什麼杠啊?」武山對他也是快無語了。
「不透徹一點不行啊,不然不得給你們這些老前輩玩得團團轉?」陳光調侃著。
再不管這法庭上的是是非非,陳光一行人幫著冷琴的家人料理了她的後事。
此時,在誰也看不到的運動挎包里,通天聖杯的光芒正無聲無息的閃爍,如人的心跳一般頻率。
是被我逼死的?
他不敢面對的東西太多,所以這老頭子終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縱身一躍,圖個痛快解脫,正如當年丁露的服毒,也如今天徐立正的跳樓。
陳光卻收起了眼淚,埋掉了悲傷,因為他答應了冷琴,一定要得活得更幸福。
陳光又是看了看跳樓的徐立正,再看了看冷琴,意識到什麼,猛的抓住了她肩膀,「冷姐!你……」
武山一愣,「我看不是,我總覺得是我們給你玩得團團轉。你小子這腦子,不從政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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