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承乾留下了長孫無忌和高士廉、宇文士及、楊仁恭幾位宰相。本來那幾位都已經年邁,可為了避免朝中儘是張黨,承乾也是煞費苦心的挽留他們。
大破薛延陀,擒夷男可汗,殲敵十萬,又得回紇和契苾歸附。這本來是一件天大的喜訊,可偏偏打贏這仗的是蘇烈,張超門下大弟子。擒拿夷男的,也是張超弟子薛禮,連奪得夷男大纛的都是張超弟子高侃。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硬剛一波,結果張超一道奏章,就把這事給平息了。
許久,承乾終於看完,他長嘆了一聲。
茶稅為十稅二,直接在茶售價上加價兩成為稅。
結果倒好,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鑄幣廠需要向朝廷繳納十稅二的特別鑄幣稅。
而那些規模大的繅絲廠、紡織廠,則也在經營過程中,向朝廷交納了所得稅等,因此沒必要再特別徵稅。若是皇帝堅持,那他認為可以對那些規模較大的繅絲廠、紡織廠提高些稅收,對這些行業的作坊,把所得稅從兩成,提高到兩成半或者三成。
房玄齡看皇帝的態度有所鬆動,當下心中高興。「陛下,臣以為首相的提議很不錯,以此方案,朝廷收回發鈔權,將糖酒瓷器等列為特別商品,多徵稅收,增加了收入,而茶農茶商等雖利潤減少,但不至於受到太大影響。」
翰林院長馬周這次親自草詔,房玄齡更是當堂用內閣印。
糖、酒、瓷器都是如此,需要糖引、酒引、瓷引,官府並不和圖書需要如鹽一樣,把這些商品先收購到官倉再賣,而是直接在交易的過程里發鹽引收稅,控制的環節減少,生產者和販賣間之間更加自由,對市場影響不大。
至於蠶繭專賣,張超則反對。
這是一個驚人的發現,也是一個讓人惱怒的發現。
大家都不願意就此僵著,更不想看到皇帝的詔令再一次被駁回。駁回一次,那麼還沒什麼。
這就是張超的誠意了。
房玄齡趁熱打鐵,要求在御前會議上,就根據張超的提議,寫成兩道新的提案,一道就是鑄幣和發鈔,一道是將糖酒瓷器等幾樣商品列為特別商品加征兩成特別稅,並按茶葉一樣推出票引制度。
現在張超已經給出了這麼好的條件,承乾也沒有理由再堅持。
王承恩接過奏章,開始誦讀。
原來茶專賣也差不多是如此,茶民制茶,商人販茶,茶民不需要把茶賣給官府。而是茶商買茶時,申報衙門,納稅開單,開的單子就是茶引。每批茶都有相應的官府引文,有引文才可以銷售販賣,這相當於商品的售賣許可證和完稅證明,沒有茶引,就要重處。
御書房很安靜。
十稅二,這原本就有。
張超還把他當成孩子。
馬周等則在驚嘆張超居然能讓步這麼多。
再堅持,那承乾雖是皇帝,可也不佔理。
「樞密副使屈突通老元帥忠心耿耿,可擔此重任。」
「此次北伐兵馬,是新組建的天子近衛六軍,此六軍十二萬人馬,按此www.hetubook.com•com前定下的制度,是護衛五京要地。現在仗打贏了,臣以為可以調回近衛六軍,讓他們進駐五京。至於北邊,可以調新組建完成的南衙兵。」
影響肯定是很大的,但既然如張超這樣最大的茶商、糖商、瓷器商都願意退讓,那麼朝廷有何理由還要步步緊逼不肯退讓呢。
心裏還是有些不甘,可最後想想,這次的鬥爭似乎是他的勝利。
但這不算是和稀泥。
他並不覺得這次是贏,更你是張超在讓,還是那種小孩子哭鬧,然後大人隨意給點糖果的那種安撫。
張超這個時候上的奏章,到底會說什麼呢?
科院的六科給事中,也都在場,他們也都表示回頭就通過。
「恭喜陛下,這次張黨終於是退讓妥協了,陛下贏了一仗。」楊仁恭笑著向皇帝祝賀。
奏章很長,足有萬言。
認為天下百姓都種桑養蠶繅絲紡織,家庭手工佔據了很多市場份額,如果朝廷對此徵稅,對普通百姓影響很大。
四次御前會議,君臣誰也不肯讓步。
「那調誰接任呢?」
連承乾都有些動容。
不說別的,這發鈔權對現在的銀行來說,要是一項最重要的權益保障了。交出發鈔權,只保留票據業務,銀行損失不小啊。
「哦。」皇帝哦了一聲,拿過奏章打開。
當下承乾點頭同意。
他以為自己是胡鬧,卻不是把自己當成君主。
票據必須是記名的,有限流通。
現在張超主動提出一個台階,當和圖書然是好事。
大家都鬆了口氣,總算沒有弄到無法收場。
房玄齡和馬周兩人都帶頭靜態,褚遂良、岑文本、許敬宗等也都同意。
連喚了好幾聲,承乾才終於回過神來。
「將太師的奏章讀給諸位大臣們聽吧。」
承乾眼前一亮,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贏了又如何,那不過是張超讓的。
那邊王玄策剛剛授封為郡王,這邊絳郡王蘇烈又立下這麼大一個功勞。
出乎意料,這不是反對皇帝提案的奏章,居然是封支持皇帝的奏章,但也不是完全的支持。
按張超說的,這種不算錢鈔,只算票據。
發鈔權,收歸朝廷,由中央銀行負責。其餘的所有銀行、錢莊等,不得私自發行鈔票。但是,張超建議朝廷允許各銀行、錢莊發行庄票、銀票、支票。
但張超卻拿出了一個新的方案,一個兩邊都互相退讓一步的方案。
於是經過一番仔細商議后,達成了新的提案,基本上就是以張超的這個提議為基礎。
原本僵硬不下,現在卻迎刃而解,十分順利。
承乾卻搖頭。
承乾坐在那裡,思緒紛飛。
尤其張超的工商銀行,那是全國銀行業的龍頭了,張家發行的寶鈔,甚至比朝廷的還要受歡迎。
張超都退讓妥協了,也是時候見好就收。
之前承乾想硬剛,那是他佔著理。
輪換不是目的,只是個手段。目上的自然是把蘇烈薛禮高侃這些人一股腦的全都換下來,然後換上比較可靠的人,比如長孫家高家楊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等這邊的保皇黨將領們去統兵,順便摘桃子。
對於鑄幣發鈔,張超提出,發鈔權可收歸朝廷的中央銀行,但鑄幣權,理應允許私鑄,朝廷需要做的是訂閱貨幣鑄造的成色、大小、重量、面額標準,然後監督檢查。
聽到這事,承乾又是覺得頭痛。
南衙十六衛,擁有三十二萬兵馬。
承乾無法反對。
「這個事情,就這樣辦吧。」承乾絲毫沒有打贏勝仗的喜悅,只是覺得索然無味。
這封奏章只有房玄齡和皇帝看過,連馬周、褚遂良等都是頭一次聽到內容。
一拳揮出,用盡了全力,本以為能傷到對方。
承乾望向長孫無忌。
看看今天御前會議上的那些人,內閣和翰林院還有上院,之前自己擺出那樣強硬的態度,他們都不肯退讓一步。
「蘇烈立此大功,朝廷當加賞,臣以為,可加封蘇烈為樞密副使,讓他回京。」
對於專賣,張超則認為鹽專賣制度不變,鹽民製鹽,朝廷收鹽,然後賣給鹽商,實行的是民制官收商運商賣制度,在官府賣鹽的時候,直接把鹽稅加在鹽價里了,鹽商買鹽的時候,交稅填鹽票,憑這票引,就是交稅證明,可以合法販運鹽,沒有票引,就是私鹽,一經查處重罰。
這些人的眼裡,張超比他這個皇帝說話還更管用。
允許私人建設鑄幣廠,但要申請特別牌照,無照者不得鑄幣。鑄幣廠必須接受朝廷的監督管理,只能鑄幣朝廷統一的貨幣式樣。禁止私鑄其它類型的錢幣,違hetubook•com•com反者,輕者處以罰款,重者查封。
這算是張超的退步妥協,私人銀行交出了直接發鈔權,但保留了票據業務,相對來說,朝廷這邊,當然也是一次勝利了。
王承恩將奏章從房玄齡手裡接過,遞到皇帝面前。「陛下!」皇帝還有愣神,王承恩遞過去的奏章也不接,他不得不小聲喚道。
一年起碼幾千萬上億的發行,現在交出去,這可不止是割肉這麼簡單。
長孫無忌臉上沒什麼表情,其實心裏還挺鬱悶的。
再反對,那就是無理取鬧,而且那是張超的退讓,他必須得慎重考慮。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讓蘇烈前統兵。
翰林院長馬周也贊成張超的這個計劃,互退一步。
王承恩宣讀完。
完全可以抽調個十萬八萬的北上輪換,接替近衛六軍繼續北伐。
可皇帝詔令連續兩次三次的被駁回,這就是要出大事了。
「陛下,蘇烈張北大捷,上書請求繼續北伐。」宇文士及提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房相覺得如何?」承乾問。
這樣鑄幣廠的稅達到十稅四,但鑄幣的利潤還是較高的。
原本承乾一開始想收回鑄幣權,後來又想加征五成的特別稅,使鑄幣廠的稅達到十稅七。現在張超提出了一個妥協方案,特別稅是兩成,而原來的所得稅還是兩成。不過這個特別稅和所得稅一樣,徵收方式是鑄幣收入所得扣除成本、費用、損失后的金額。
承乾對屈突通的印象很好,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可現在張超一封信,他們卻立馬退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