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天動地震八方

周芷若撲向鐵籠的情景鹿杖客等人也看到了,大驚之下紛紛沖了過來,人還相隔甚遠暗器便如飛蝗而至。還好暗器大多甚輕,射程稍遠便勁力減弱,是以周芷若頭也未回,左手長袖急舞。便盡數捲去了襲來的各色暗器。這時那根導火索早已復燃,嗤嗤閃著鑽入了牆根里,炸藥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張無忌大急之下叫道:「周姑娘危險!別過來!」周顛則對著偷襲周芷若的人等高聲臭罵:「我操你奶奶個熊!有種的將本事向老子使出來!」
周芷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這時聲音已越來越大,二周已感勁風襲面。張無忌突然自雪中抬起了頭來,口一張,噴出一口血去,道:「快走!」
花姑娘冷笑道:「那如果你輸了呢?」
鹿杖客哈哈大笑道:「我家主公使君說得好,兵不厭詐,江湖也是戰場,匹夫之勇豈能得天下?張無忌,今日你葬身的囚籠我們已於數日之前請數百巧匠鑄好,並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弄到了這裏來。我家使君當真神機妙算之極,知道你必會到來,偏生天公又作美,連下幾日大雪,不但令地上搬弄鐵籠的痕迹蓋得嚴嚴實實,亦使整個房屋破綻全無。然後又有意無意安排一場好戲給你小子看,直弄得你全無心思想其他的,才令你如此輕易的自投羅網,手到擒來啊!哈哈哈哈!」
聽到有人辱及恩師,花姑娘再也忍耐不住,反手從隨從手裡奪過了一柄單刀揮刀便向西華子當頭砍去。西華子嘖嘖嘆道:「當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連耍潑都比師傅強!」口中說著,隨手一拂,輕描淡寫的便化去了花姑娘的凌厲殺著。這時那書生也早看出了寨主的武功與那道士相差實在太遠,便踏前一步,道:「寨主,你先且到圈外歇息片刻,讓屬下領教道士高招!」
郝密道:「這個問題老夫不便回答!」
黑雪翻飛中,隱隱銀光亂閃,深夜的微光下,那腰牌般的物事上「催命符」三個字赫然映入眼帘,驚了張周二人一跳。便在此時,只聽得門外機括聲大作,一重物重重的落在了門外地上,只砸得樓板木塊紛飛。周顛忙拉開門,只見一扇以胳膊般粗的鐵條鑄成的鐵門已把門封死了。張無忌大怒,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正是那招傳說中的降龍十八掌之亢龍有悔!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有窗的那堵牆樹木紛紛斷折,破出數道大口,房頂咔咔聲響,坍了下來,又一掌擊去,斷木四散轟飛開去,牆后數丈開外的幾棵老樹、兩排營房還有那頂了天上去的紫黑色大山盡現眼前。但他們卻依然出不去,原來扎牆的樹木震開后赫然顯現的竟也是鐵條鑄成的格柵!再看那格柵外的雪地上更加令人心驚,只見一條麻繩般粗的導火索嗤嗤地冒著火花已燃到窗戶底下。那導火索顯然是從遠處的一棵古樹下燃燒過來的,因為從那裡有一條漆黑的焚燒印跡連了過來,而張無忌適才聽到的響動也是來自於此。想來張周二人所住的小屋之下定有大量炸藥。周顛大怒,提了單刀便伸出格柵去砍那導火索,豈知導火索置於牆側,他單刀伸去卻夠不著。周顛一急之下單刀出手,那導火索應聲而斷。周顛哈哈大笑。笑聲未落,古樹之後驀的轉出了十幾名青衣蒙面人,個個彎弓,搭了濃油滾滾的火箭嗖嗖射來,只片刻間,這間客棧的這一角落便即烈火熊熊。張無忌盡量沉住了氣,降龍十八掌連連發出,剩餘三面牆壁及房頂盡數崩飛,但崩飛后露出來的也全是鐵格柵!原來他們所住的房間竟全然是一個鐵囚籠!那一根根縱橫交錯鑄成一體的鐵條足有胳膊般粗,張無忌武功雖高,但到底是血肉之軀,單憑一雙肉掌怎能奈何得了這種似乎專門為他定製的大鐵籠?
這時古樹之後一人哈哈尖笑而出。此人雖也著青衫蒙黑布,笑時又似故意捏著嗓子頗為尖利,但一看他所持兵刃和體型,張無忌就一眼認出了他。張無忌厲聲喝道:「鹿杖客!是你!?」那人拉下蒙面黑布,露出面容來,果然便是那鹿杖客!只見他臉龐瘦得快不成人樣了,皮膚乾癟皺巴,沒想到不到半年未見,竟似老了幾十歲一般。鹿杖客笑完道:「張無忌,今日死在我的手裡你可服氣?」
這夜張周二人擠進了一間極小的房間里,開門即上炕,那樹木紮成的牆壁縫兒里竟時常會有雪片隨風飄了進來,那火炕下面雖有夥計添加了火炭,但根本暖不了這個房間。還好兩人功力深厚,這點苦倒是吃得消,只有那棉被之臟臭為實令人難以消受,似乎不但數年未洗,而且還被人吐了酒流了便溺一般。張無忌睡不著,便低聲道:「那鄭玄的武功不在楊左使和我外公之下,如果他肯做我教護教法王便好了!」周顛呢喃道:「只要不做散人便好,否則只冷謙一人已讓我甚感無聊,如若再加上一個大掉書包的,豈不天天讓我周顛吃不下飯,嘔吐不休?」
鄭玄點頭道:「大當家的果然未曾把貧道的行蹤泄露出去,確然是一位守信之人。」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打了一隻以後便再難找尋第二隻。張周二人進山三天除了打了些野雞野兔等俗物外,沒有見到一個感覺送禮時體面一些的野物。第四天上,周顛忽道:「無忌,你說那牛鼻子過壽之日咱們送上一張血淋淋的老虎皮去是否有些不大對勁?」一聽此言張無忌猛拍大腿道:「正是啊!那……周大哥,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周顛哈哈大笑,道:「我也不知道啊!」
張無忌等三人自厚及肚腹的積雪中爬了出來,剛喘得一口氣,便只聞轟咚咣當之聲大作,抬頭望去,只見半山之上,那隻鐵籠跳躍飛滾下來。三人吃了一驚,忙起身往山脊斜竄。鐵籠說到便到,夾著勁風轉眼就到了眼前,還好三人功夫不弱,及時躲了開去。張無忌走在最後,躍開時扭頭朝山下掃了一眼,但見下方正有七八名神衣門的高手也在慌忙躍開,但其中三四人渾身浴血,傷勢不輕,倒在雪裡行動甚是不便。眼見鐵籠如此下去那幾人必定性命難保,不及多想,張無忌足踏露出積雪的岩石,雙掌奮力推出,正是神龍擺尾,當的一聲巨響,擊在鐵籠邊緣,鐵籠受巨力一擊之下立刻改變了下滾方向,從那幾人身邊滾了下去,咣咣連聲,跳過了山下的那片平地,滾下了更下方的凍結了的河谷里,只聽冰碎石裂之聲傳將上來,震耳欲聾,良久不絕。
花姑娘氣的粉臉通紅,一巴掌打了過去,正中其臉,喝道:「亂說!誰稀罕你的臭禮了!我一件也沒有要!永遠也不要!」
花姑娘道:「姓王的,你為何要打他?這不關你的事,請你走開!」
花姑娘一把將真陽拉到身後,昂然道:「是啊!人家窮道士也比你強萬倍啊!」
自從張無忌練成乾坤大挪移和太極拳以後,深研「四兩撥千斤」及「挪移乾坤」的道理,從來沒有如此以硬碰硬地對抗比自己大得多的外力,便只因不久前初試了天下至剛掌法《降龍十八掌》后,意猶未盡,心癢難搔之下不假思索的使了出來,沒想到那鐵籠的下滾之力遠在他的想象之上,一掌擊出,他便感到一股大得不可思議的力量衝擊而來,腳下的岩石頓時碎裂,雙臂劇痛,腦內一蒙,站立不穩隨鐵籠下滾的勁風摔進了積雪裡,嚇得周顛和周芷若同時驚呼著撲了過去。卻見他大半個身子都撲入了積雪裡,一動不動,兩人都嚇傻了。周芷若手伸出了一半硬是沒敢去扶,周顛試著要扶他起來,手剛碰上他的肩頭,張無忌的頭便搖了搖,示意他正在運功,不要動他。周顛大喜過望,道:「教主沒死!周姑娘!教主沒死!」周芷若點了點頭,緊咬雙唇,兩行淚水撲簌簌的便滾落了下來。原來她忽然想起,自她從漢水見到張無忌以來,每見他一次他都必會身受重傷,連這次救他都沒有例外。難道說冥冥中上天安排了這樣嗎?
青城山離峨眉山不遠,張周二人原計劃便是要去峨眉的,和*圖*書這下倒好了,計劃不但不用改變,而且少了貿然上峨眉的尷尬。直到周芷若走了近一個時辰后,張無忌才一拍大腿道:「又忘了將秘籍還給周姑娘了!」
要知不久前在少室山三棵蒼松間,少林渡厄等三僧以金剛伏魔圈之力尚奈何不了河間雙煞、青海三劍等八人的聯手,而此時又有了鹿杖客等人的加入,實力遠比當時更為強大,張無忌縱然神完氣足也絕不是這些人的敵手,但張無忌的名頭實在太大了,適才又屢顯神功,先從心理上便鎮住了對手,令敵人膽戰心驚之下一擊得手。但適才張無忌的降龍十八掌練得尚不夠純熟,九陽神功配合不順,否則河間雙煞當場便已斃命。
出家者使用拂塵作為兵刃的為實不少,蓋因拂塵除理教修禪所必需外,其輕便、謙和也為許多出家人所喜。拂塵含尾及柄,可謂柔中有剛,剛中有柔。既可作為掃、抽、撩、卷、抖、灑等軟兵刃禦敵,亦可作為點、戳、打、擋等判官筆類短桿兵刃使用。但鄭玄的《驅魔九拂》幾乎不用桿部,盡皆為掃、抽、撩、灑等大開大合的動作,疾舞翻飛中,直卷得飛雪如狂沙直竄,擊得周邊旁觀之人雙目難開,痛苦難當。周顛眼見眾人躲開,唯獨費大通立在風中,心下不忍,便捏了一枚雪球擲過去解了他的穴。費大通身子一能動便欲向周顛衝來,但只衝得兩步便自知武功和對方當真相去甚遠便停下了,悻悻地走了回去。周顛本想他會來罵自己,竟見他又回去了,心下頗為失望。
張無忌道:「你們到底受何人指使?要如此不擇手段地害我張無忌?」
中年書生躬身道:「遵命!」轉身又對真陽道:「怎樣?小道士?我們寨主發話了,你可曾聽見?」
真陽撓撓頭皮道:「都不是……」
聽到此話真陽窘得無以復加,連忙雙手亂擺道:「不可不可!我乃出家之人,怎能如此?況且……況且我還有太師傅要照顧……」
哪知卜泰甚是強硬,竟將頭一扭,閉了雙目,咬牙不語。周顛大怒,道:「唐兄弟、李兄弟,還有所有死於這兩個奸賊手下的兄弟們,周顛給你們報仇了!」說罷手上用力,打穴橛透肌而入,卜泰喉間咯咯連聲,不一刻便既蹬腿死亡。剩下的郝密臉色蒼白,垂首道:「我們神衣門也不知是何人、何時組建的,我們只知總壇在江南一帶,發號施令的人出手很大方,但從來都是以黑布蒙面。那一日我和師弟二人在河南遇上了一個和尚,便是少林般若堂的空林大師,他介紹我二人加入了神衣門,許我二人道一年只需完成三個任務,而且決不濫殺無辜,也不會安排與同道好友為敵,但酬金勞卻是每年三千兩黃金外加任選一套主公使君收藏的武功秘籍!所以我二人勉強應允了,沒想到第一個任務很簡單……」聽到此處周顛怒喝道:「便是殺我唐李二位兄弟嗎?」郝密點了點頭道:「確然如此。便如這次一般,我們只是接到了刺殺令、得知地點和目標的特徵後上路,完成任務為止。」
王公子捂著被打的那半臉,又傷心又憤怒,鬆開了真陽道:「你打我?你是不是看上了這個小白臉窮道士?」
青城山離成都甚近,而成都號稱天府,時下全國正直戰亂之際獨成都沒有深受影響,是以其繁榮程度尤勝都城大都,若懷揣銀兩,到城裡幾乎沒有什麼買不到的,但二人這些時日來邊掙邊花,總是入不敷出,別說拿出大筆紋銀了,便是幾十個銅錢也往往甚難拿出,是以只好又進山裡。兩人說起來真還沒有什麼別的本事,尤其是周顛,除了一身橫肉,能打兩隻虎外,一無是處。而他二人偏生又不願去偷去搶,也不願去做保鏢護院,更不願去教中領取餉銀,只好靠一身武藝進山打獵採藥糊口了。這一節張無忌從前從未體會到過,他當真沒有想到原來有本事在身糊口固然容易,但那銅錢卻難掙得緊!即使你運氣好打了一隻虎,你總得不遠百里地扛下山去叫賣才有銅錢使啊!而就張無忌的那張臉皮,讓他沿街叫賣直是難如登天,對於他來說,只有當鋪最適合他,但原本可以賣四百文錢的一張生虎皮,送入當鋪便只值五十文,想來又令人氣不過。好在此節正乃周顛之所長,只見他在鐵匠鋪里打了一對鐵鉤,撿市集一角的樹下懸了,將那老虎劈成兩半掛在鐵鉤上,當豬肉一般切成一塊塊的賣,引了閑人們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看。他則精赤了雙膀,一手攥刀,一手拿秤,口中大聲吆喝,與人吐沫橫飛的討價還價,樂此不疲。每當此時張無忌便有多遠躲多遠,決不參与,雖然周顛常埋怨由於沒人專門收錢,以致有些沒臉皮的趁他忙得忘了或者顧不上了,便攜了虎肉也不付錢就溜之大吉了。聽到這些話張無忌唯苦笑而已。
青海三劍魚貫跟出后,其餘人等也悄悄跟了出去。對於習武之人來說,觀看高手比武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即使冒著遭受池魚之殃的危險也要去看。張周二人自持鬍鬚一月未修,身上又甚是臃腫,便也壓低了頭上的氈帽,跟了出去。此時只見外面一團烏黑,鵝毛般的大雪兀自簌簌而下,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店家雖使喚夥計清掃過院子,但現下院中積雪仍已過膝,輕功不佳之人走上去已感極不方便。
張無忌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我們已經殺了卜泰,傷了他的雙臂,再說首惡並非是他,便就此算了吧。」
張無忌道:「你們此次來的都是什麼人?」
鹿杖客心下不由一怔,只因張無忌是他一生中最忌憚的人,張無忌如此恐嚇也不由得他不怕。但他轉念一想此人馬上就要被炸得魂飛魄散,永世不能投胎,哪裡還能變成厲鬼?便壯起了膽子喝道:「張無忌!死到臨頭還耍威風?想知道我家主公使君是誰很容易,到閻羅殿閻羅王會告訴你的!」說到此處時他倒沒有笑出來。
聽到此話,中年書生再不打話,紙扇一合,疾向西華子的缺盆穴點去。他知道這個少女寨主雖接乃母之位做了一寨之主,但從小嬌生慣養,驕傲任性,倘若這次奪不回來她師傅贈與她的寶劍,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來?是以摺扇一出,立時向西華子的要穴攻去。西華子叫了一聲:「來得好!」手持花姑娘的長劍一招長河落日斜削了過去。這一招,既化解了書生的攻勢,又能立刻變招為木葉蕭蕭,只須手腕一抖,劍光暴長,立時便可傷到敵人身上七八處要害。但手中長劍斜斜削出剛欲變招,卻突感虎口一酸,長劍已然被人夾手奪了過去。這一變故固然使西華子大吃了一驚,就連花姑娘等人也吃了一驚。只見奪劍之人正是小道士真陽!西華子的臉由白轉青,由青轉紅。他這一生縱橫江湖,除了天下無敵的魔教教主張無忌曾經空手奪下過他手中的長劍外,還從來沒有人奪下過。難道此人竟是……
花姑娘道:「白叔叔,他還拿著我師傅贈與我的寶劍呢!」話中含著哭音,顯然已經傷心已極了,聽得張無忌都忍不住想上前去替她奪了回來。這時真陽可能自我感覺花姑娘之所以受辱又被奪劍,全由自身而起,便踏上了兩步道:「這位前輩道長,你便將花姑娘的劍還給她吧!」
那少女寨主原本羞澀難言,但聽得真陽只是推三阻四,不由得急了,厲聲喝道:「白叔叔!別跟他廢話,再不行便把他綁了!拖上山去再做理論!」
張周二人回到客棧處,見那幾排兵營已然在適才的大爆炸中大部分倒掉,推門進去一瞧,卻見那些元兵仍熟睡般的躺在床上,過去探鼻息,原來已經死去多時,張無忌忍不住心下惻然,暗罵神衣門的人未免手段太過陰險毒辣,日後倘若見到其主,即使自己已經金盆洗手,也要和他大打一架!
高策道:「多謝真人讚賞!在下等雖吃了口不算乾淨的飯,但對於信義二字向來看得是極重的!」
周顛極怒之下一撅打去,打落了一人滿口牙齒,怒道:「就你們兩個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虎作倀的武林敗類也配自稱為英雄好漢?你爺爺我已經很久沒有下過辣手了,你們信不信我現下便將你二人活剮了,替我教唐李等兄弟報仇雪恨!」
身形微矮的道士也叫了一聲好,葉長青冷哼一聲,三劍同時送了出去。三人合練此劍陣達數十年,早已心意相通,三人猶如一人。此時劍招一經驅動便不會輕易停了下來,叮叮噹噹之間雙方已然交了十余招,只見青海三劍初時繞著鄭玄急轉,但第五招鄭玄便跳了出來。三人一時呈「品」字形,一時又一字排開,但再也無法將鄭玄合圍其中。張無忌凝神看那鄭玄,只見他長劍劍光如無數道青虹環繞在身周,茫茫白雪之下,灰色道袍席捲,長袖飛舞,端的甚有仙風道骨。他所使的劍法果然如青海三劍一般無二,但是他的長劍在其強大的內力驅使之下,劍尖始終顫動不休,伏則令人難辨目標何方,出則輕易連擊數人。而且所出先後、攻守互補等等三才劍陣中的種種妙處無一不足。這果然比三人以三人聯劍組陣來使要難得多了。在場觀看之人大都是見多識廣之人,看到此處便又是彩聲不絕。尤其是司馬玉,他竟登登登地走近數步觀看,看到精彩處忍不住擊首頓足,讚嘆不已。張無忌暗暗點頭,心道三才劍陣的陣法變化大致便有天人合一守而地于下而上襲,或天地夾守人于中進,或地人佯攻天自上攻等等九種變化。而鄭玄以一人之力何以能做到天地人合一呢?但見他劍路清晰,並非如張無忌使兩儀劍法那般以快補缺,他的劍法只是虹弧不斷,劍劍相連,連綿不絕,非只出才攻敵,回的途中亦能傷人,其圓轉如意的劍招倒同太師傅所創之《太極劍法》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想到此處,張無忌直感眼前又是豁然開朗——圓轉如意,四相生兩儀,兩儀生太極,太極生無極;三才者,天地人,三人聯劍天地人,一人獨用難道竟生天地人合一?天地人合一便似那無極,萬物皆有,萬物皆無。難道他已參透天地人合一的法門?那麼我的九陰九陽能否化太極而生無極?達到天地人合一的境界?
周芷若的腳下毫無停留,片刻間便已衝到鐵籠外,手起劍落,那鐵條便斷了一根。原來她手裡所持的正是半柄倚天寶劍!有一個口子便好,張無忌不等她砍第二劍,便已抓住鐵柵,雙膀較勁,一聲大吼,那鐵柵立時裂開了一條大口。這時鹿杖客等人已然衝到了,暗器飛來之密更甚先時。周芷若一言不發,轉過身去擋住了所有來襲。張無忌又是一聲大喝,鐵柵一聲巨響,咔地撕開好大一塊,張無忌手抓周顛飛身而出,鹿杖客等人大驚失色,張無忌已然攬住了周芷若的纖腰向山上急奔過去。神衣門眾人也幡然醒悟,立時四散開逃,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地動山搖間,一陣熱浪滾滾襲來,沖得張無忌腳下竟站立不住,帶著二周向山溝里飛去。
真陽不知此人來路如何,只知自己理虧,忙雙手亂擺道:「沒有……沒有哪個,只是……」
西華子呵呵而笑,道:「好好,你是晚輩,我便不來和你一般見識。」忽然一指坐在驢身上的張三丰道:「這名老道是誰?是你的太師傅?都老得不成話了還出來?便讓我來試試老傢伙的手段吧!」
鄭玄道:「小弟也未練成本門至高武功啊,只是略窺本門武功門徑而以。本門武功固然以陣法演練較能速成,而且威力也大,但若執迷於此,勢必限制了個人修為,以致難以達到更高境界而已。其實小弟于那掌門之位看得甚輕,想當年恩師將掌門之位傳於我時小弟就心有不願,最後還好能有借口逃下山去,能夠找個清靜之所精心研習本門武功,此間絕少下山。直到十日前武當派的張真人前往玉虛峰拜山,使我偶遇高人,徹夜難眠之下,便尋下了山來。」
這時那火燒得更旺了,那十餘人里竟還有人發火箭射來,生怕火藥引爆太慢似的,只看他們的勁力,赫然全是一流高手。張無忌已感熱浪撲面,鬚髮彎曲,狂怒之下連連催動十二成的功力打將出去,那鐵柵欄砰砰巨響,嚴重變形,但就是不爛。鹿杖客等人看得心下惶然,足下紛紛忍不住發抖,不敢再行近看,紛紛向遠處退去。這時忽聽天空一聲清嘯,一白衣女子手持一柄半截斷劍自山坡飛身而下。只見她清麗秀雅,容色極美,竟是張無忌又怕又愛的周芷若!
二人哈哈大笑,不再回答。這時張無忌終於調勻內息,吐出一口濁氣,抹去嘴角的淤血站了起來。道:「周大哥,他二人不願說便罷,不要折辱他們。河間雙煞兩位前輩,雖然在下與兩位曾經有點不快,卻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只想請問到底是何人指使前輩與明教為難,甚至還傷了明教數條人命?」
見眾人笑得狠了,那少女兩頰緋紅,杏眼圓瞪喝道:「去去去!都快滾回家裡去!笑什麼笑!小心我們百花寨發飈!」
高策抱拳笑道:「與真人有緣是在下的福分啊!」
鹿杖客也不生氣,道:「姓周的,好好罵吧,過不了三刻你便罵不了了!你們腳底下埋了整整五百斤炸藥!你再看看你的周圍,全都是大火!待一會兒你便會和你家武功天下第一的張教主一起灰飛煙滅。哈哈哈哈……」
正行間,忽見前方不遠有一大群男女老幼圍成了一團,哈哈大笑著看什麼熱鬧。兩人閑極無聊之下,童心大起,便也湊了去瞧熱鬧。還沒有擠進前去,張無忌就聽見一陣再熟悉不過的哈哈大笑聲傳來。只聽那聲音雖然極為蒼老,但中氣卻雄渾之極,不是太師傅張三丰是誰?張無忌的心下怦怦亂跳,差點便呼了出來,忙擠進前去,只見一位滿頭銀絲、胖大邋遢的老道坐在一頭灰色小驢背上對一位瓜子臉小蠻腰的少女哈哈大笑道:「你這位姑娘家也是,你難道便要強搶我徒孫上你百花寨迫使他還俗做你的押寨相公不成?」
葉長青亦是一聲長嘆,道:「原來師弟根本沒有獲得師傅的什麼秘籍,你所用的武功與我三人所使一般無二。只是師弟天賦異稟,能將本門內力練到極致而以。而我等,一生都練不到如此地步!」
張無忌心如潮湧之下不覺體內九陰九陽兩股真氣亦高速旋轉起來,直有沖之欲出之感,但細細品味,便發現兩股真氣不再那麼全然水火不容,反有一絲絲說不出的舒適之感,知道自己終於在無意中攻破了一個小難關,九陰真氣又進了一步。此時再看青海派的四位道士,只見鄭玄已略佔上風,他一計天外飛仙將三人迫得退了數步,反手插回寶劍,抽出了拂塵來,道:「三位看完了九路《三才真仙劍法》,這便請看《驅魔九拂》罷!」三道不發一言,長劍一振,又攻了上去。
郝密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你們當真不殺我?」
圍觀的百姓見王公子到來便已悄悄的散去了一大半,這時又見他們動起刀劍來,自是一鬨而散,跑到遠遠的山上觀看,場上一時間便只剩下了百花寨和王公子的人及張三丰和張無忌等幾人。張無忌見那花王二人一人使峨嵋劍法一人使崑崙劍法,都只有二三成火候,沒什麼精彩之處,便打量了一番那二人所帶的隨從。百花寨的人中只有那中年書生目光如電,手搖摺扇間隱隱含有雷霆之勢,顯然武功高出了花寨主甚多,其餘人等實屬泛泛;再看王公子的人,一個矮矮胖胖的黃冠道人和一個中年婦人頓時映入眼帘,那不是崑崙派的西華子和閃電手衛四娘么?怪不得那王公子使得一手漂亮的崑崙派武功呢,原來師出名門。只見衛四娘冷冷地看著兩人相鬥,不露絲毫喜怒之色,而西華子則高昂了頭,手握劍柄,只用眼角餘光偶爾掃一下戰況,鼻孔嗤嗤有聲,似對兩人的劍招蔑視之極。這時突聽花姑娘一聲清喝:「著!」王公子的肩頭頓時中劍,鮮血長流。這時西華子冷笑了一聲,身如電閃欺上前去,左手一抄,花姑娘便把捏不住,長劍被對方奪了去hetubook.com.com。西華子哼了一聲,將長劍舉到眼前道:「峨嵋派的劍法,哼哼,你的師傅是峨嵋派的哪位高人哪?」
跳起身來拉了二周的手向山脊飛身而上。這時只見山上便如整個山峰都塌了似的,山一般巨大的白雪鋪天蓋地泄了下來,自三人身後數尺外奔瀉而下,無數雪屑擊將而來,風聲虎虎,一推一吸間周圍飛雪立時改變了方向,吸得人腳下幾乎站立不住。便在此時,張無忌等三人頭頂上方卻有數個巨石同時砸將了下來,抬頭一看,卻是鹿杖客等神衣門眾人意圖致他們于死地。周顛怒極大罵。張無忌元氣大傷之下不敢再行硬接,但區區巨石卻也奈何不了他。他鬆了二周的手,雙掌迎出,拂于石上,那石便立刻斜地里摔了出去,擊得山坡積雪橫飛之下,飛滾入雪河之中。張無忌腳下比適才拉著二周更快了,鹿杖客等人一連幾十石均被張無忌以相同手法泄去,無一而中。他們適才明明看見張無忌重傷嘔血,沒想到仍然神勇致斯。眼見他瞬息間便要衝到眼前,鹿杖客等人不由得心下都有點慌了,但礙於一流高手的身份,卻沒人拔腿逃跑。這時人群中有人喊道:「這小賊重傷未愈,大傢伙兒併肩子齊上啊!」
青海三劍劍陣一起便能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是以周顛的這一席話三名道士一個字也沒有聽得進去,否則以三人的脾氣,罵他們為魔鬼他們豈能不當場發作?甘南六雄里心思多的便忍不住歡喜,心道此人可惡之極,能與青海派結梁子再好不過!鄭玄哈哈一笑,天羅地網、飛沙走石、電閃雷鳴三招絕招連綿而出,第一招青海三劍為對方大力所逼,不由自主地靠攏過去;第二招滿地積雪猛地卷地而起,劈頭蓋臉打將過來,無法抵擋;第三招過去,三人的長劍節節寸斷,每人手裡只剩一截劍柄。三人一時間面如土色,望著手裡的劍柄怔怔發獃,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三道均知對方是有意相讓自己才僥倖保全了性命,否則鄭玄即使只要了三人的胳膊也非難事。過了半晌葉長青才長嘆道:「罷了罷了!從此我三人不再踏入青海一步便是,希望我派能在鄭師弟手裡發揚光大!」
周顛怒跺其足,突然自地上撿起卜泰落下的打穴撅朝河間雙煞躍了過去,兩撅將二人打得頭破血流,挑掉蒙面黑布,高聲罵道:「你二人不是愛打穴嗎?老子今日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打你王八蛋個夠!」打得幾下,又喝道:「你們的主子到底是何人?為何幾次三番害我明教中人?快說!」周顛每說得一句便敲二人一下,二人雖雙臂斷折身受重傷但神志已漸漸清晰,劇痛之下便大聲罵道:「我二人縱橫半生,豈來怕你?現下既已落入你手,便不想活命了,快快動手殺了我二人罷!皺一皺眉頭都不是英雄好漢!」
周顛凝神聽去,除了房外風雪刷打房屋樹木的聲音外並未聽見任何特異動靜。張無忌抬頭望去,只見這間房間除了門之外,還有一個二尺見方的小窗戶,小窗戶早已被厚厚的氈子和木條封堵住了。初進來的時候張周二人還以為店主冬天怕冷就此封住而並沒有在意,這時張無忌卻越聽越不對頭,輕輕一躍而起,一掌劈將出去,那窗戶在掌風推移之下豁然洞開,一物在與木條相撞之下丁丁作響,搖來晃去。一見那物,周顛當即「啊」的一聲呼了出來。
眾人相互對望一眼,人人的眼中都已有去意。其中便有一個蒼老渾雄的聲音道:「我們都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實不知使君到底是何人。今日張教主神功蓋世,我等不是對手!我等去矣!後會有期!」說罷眾人也不管尚躺在地上呻|吟的河間雙煞,蜂擁而去了。這些人果然都是高手,就離去時顯現的輕身功夫而論,鹿杖客還是最弱的之一。周顛大罵欲追,卻見張無忌已然盤腿坐地,呼呼氣喘間仍有少量鮮血噴出。原來適才張無忌重傷之下根本沒有調養好內息,然後緊接著又搬運真力撥飛巨石傷那河間雙煞,早就心內如焚,若非以一口真氣強行支撐,只怕早就吐出鮮血來了。
張無忌抱拳道:「周……姑娘,在下現在已經辭去了教主之職,從二十余日前就不再是明教教主了。」
張無忌屈指一算,距初九隻餘三日,若此時便往青城山去,不緊不慢之下當可按時趕到,若再耽誤,恐怕時間便緊了,沒有禮物雖然不妥,但別無他法之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了,于路再想辦法吧,若實在無可奈何之下說不得便只有趁夜混入或在山下路口處等候周芷若便了。
張無忌說話一直盡量保持平和,但說到最後時卻也忍不住聲色俱厲。
張無忌還未答話,周顛已一口吐沫吐了出去,罵道:「呸!有種的明刀明槍來干!我家教主也不怕你人多!別搞這些不要臉的勾當!我呸你的吧!」
「靜敏師太?」西華子苦苦思索,竟想不起來峨嵋派怎麼還有個靜敏師太。這時衛四娘卻冷冷地道:「便是那個出家不久的丁敏君。」
矮道士將手中劍柄往地上猛地一擲,衝上去握住了鄭玄的雙手,大聲道:「師弟呀!我……」說到此處,兩行眼淚再也克制不住,流了下來。
王公子臉上一紅,隨即又邪笑道:「不是我勝不了你,是本公子不捨得勝你啊!」說罷自認為精彩,仰天哈哈大笑,隨他而來的人也跟著大笑。
西華子臉一寒,拔出了自己的佩劍道:「少廢話,出招吧!」
真陽都快急出了汗來,道:「不妥不妥……」
真陽嗯嗯難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太師傅,然後道:「晚輩在武當山胡亂學過幾年武藝而已……」
鄭玄點頭道:「掌門師兄,要說的小弟已經說完。青海一派在師兄的打理下已經更比以前興旺,望師兄再接再厲,謹記恩師的教導,潛心修道,為而不爭。事已至此,鄭玄不便久留,這便去矣!」說罷,拂塵輕拂,口宣道號,飄然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那濃雪籠罩的黑山裡。
郝密聽得此言,道了聲:「多些!」掙扎著爬起,蹣跚而去。周顛道:「教……無忌!就這麼便宜地放了他走?」
西華子恍然大悟道:「丁敏君?哈哈哈哈!這個婆娘倒當真不大好惹……」
兩人的馬匹早已炸死,索性便邁開了大步,沿著官道連夜前行。經過這次遭遇,兩人乾脆很講究地穿了毛皮,塗黃了臉,打扮成尋常獵戶的模樣,一路曉行夜宿,盡量省吃儉用,于路又采些草藥打點野物之類一路販賣趕到了蜀中。此時正是臘月初二,離初九尚遠,時間充足。只是那青城派掌門是武林名宿,又過壽辰大擺宴席,兩人不請自到已經頗感尷尬,再兩手空空,如何有臉上青城山?原本周顛以為自己教主何等身份,肯參加他區區老道的壽辰那是給了他牛鼻子天大的面子,何須再送禮物?只管大模大樣上山去吃肉喝酒便是。已經記不起有多少天沒有痛快淋漓地喝美酒吃肥肉了,實在是想得發慌、想得發瘋,食指亂動之下忍不住便要仰天狼嚎一番!張無忌卻覺不妥,無論如何也要尋一個禮物帶上山才好,並且只能以尋常江湖人物的身份拜訪。反正還有時間,自己二人不妨去那山裡轉轉,哪怕只是弄張虎皮豹皮或者珍奇藥材什麼的也好。
門口那狗見這許多生人走了出來,便是拼了命的狂吠。客店老者眼見劉道士盯著狗的眼神極是不對,忙將狗拉去店后馬棚,回來又招呼夥計點了數展馬燈出來掛于房檐下,以便大家欣賞青海派高招。鄭玄往院中一立,立時便有兩雄去將院中被點了穴道的費大通抬到了屋檐下。只有司馬玉兀自還坐在雪地里抱頭苦思,旁人喚他他卻聽而不聞。鄭玄站定,青海三劍便齊刷刷的拔劍在手,分三個方位將鄭玄圍在了中心。鄭玄緩緩點頭道:「三光者,日月星,三才者,天地人。三才劍陣如鼎立,劍氣吞吐御八方!三位師兄且試試小弟的《三才真仙劍法》。」說罷抽劍在手,青光一閃,自頭頂上空划獎下來,直至膝下,同葉長青和*圖*書等人一樣擺了個起手勢劍指崑崙。便是這第一招毫不起眼、幾無實際用處的起手勢卻顯出了鄭玄的與眾不同之處。葉長青等三人出劍如電光一閃,劍尖便已到位,全劍凝住了一般,在大雪中紋絲不動;而鄭玄的長劍自出鞘至膝下卻劃出了一道極優美又讓人難以想象如何劃出的弧,這一道弧竟只有張無忌、青海三劍及那位使劍狂人司馬玉才看出了其中的奧妙之處,原來那一道看似隨意而出的弧實際竟在悄然間將葉長青等三人身前大穴盡數凌空掃過。鄭玄長劍落定后劍身兀自嗡嗡不絕,劍氣激蕩之下,飛雪飄至亦轉彎落於地上。長劍自出鞘時起便沒有沾染上一片飛雪,這一節眾人都看了出來,忍不住一齊叫了聲好。
周芷若吃地冷笑了一聲,道:「好一個大仁大義的明教教主張無忌!」
王公子怔在了當地,雙目發直,半晌后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有哪點兒會比不上上這個野道士?格老子我要殺了他!殺了他看你還能看上誰!」吼罷雙手如鉤向真陽的肩頭抓去。這竟是一招頗為高明的擒拿手法,張無忌識得,知是崑崙派三陰手中的招數。崑崙派向以劍法見長,拳腳及擒拿手法等都屬末節,是以猛見之下頗為驚奇。
河間雙煞對望一陣,沒有說話,張無忌又道:「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二人無故殺明教弟兄,自有報應。但是冤有頭債有主,只須二位說出主使人是誰,明教也不來與二位為難,但若不說,只能做了某些人的替死鬼而已!」
「只是啥子!?」公子哥兒急得一拳打在真陽的眼角上,吼道:「只是啥子!?你吞吞吐吐,到底只是啥子!?」說著又是一拳打去。真陽窘急難辯之下竟忘了格擋躲避,眼看這一拳又要打中,卻被橫地里伸來的一隻手抓住了手腕。只見此手嫩白如玉,卻是花姑娘出了手。公子哥兒牛目圓睜,盯著花姑娘,似乎不信她會抓住他不讓他打真陽似的,老醋灌滿胸膛之下大聲道:「你這是……」
真陽倒握長劍作了個揖道:「花姑娘,劍我已經取過來了,這便還給你,你們不要再打了吧!」將長劍還給了花姑娘。
一聽此話那書生又道:「出家之人又如何?道士又非和尚,還俗容易得緊,只需換套裝束換個髮髻便可。即便你做道士上了癮暫且不願還俗,那道士娶妻生子也尋常得緊!哈哈,至於你太師傅么,一併接到寨里去便了,寨中不會少了他那一雙筷子!哈哈哈哈……」
西華子冷笑一聲道:「傷了我徒兒的劍,豈能輕易還回?有本事自己來奪回去!或者叫女娃子的師傅親自來拿!」
周顛久居崑崙,于這雪崩並不陌生,只聽聲音便知來雪並不甚龐大,只是順著山壑奔流直下而已,只要自己能及時登上旁邊的山脊,便不會有事。現在便苦於教主不能動彈,還不讓自己碰他。他心想自己死了不打緊,教主還肩負重任,千萬死不得。忙回頭對周芷若道:「周姑娘!你快些上山脊吧!雪崩了!這裡有我周顛!」
鹿杖客每說一句周顛便大罵一句:「放屁!卑鄙無恥!」
說到趙敏,張無忌精神一振,道:「敏妹她……周姑娘,你可知她的下落嗎?」
老道說完這一席話后,旁觀者又是一團哄堂大笑。只有張無忌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原來此老道雖說話聲音和張三丰一樣,但相貌全然不同。不過再看他身邊站著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道士卻是真陽。張無忌仔細盯著老道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老道便是張三丰裝扮的。不禁莞爾,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只見那張三丰歪著身子懶洋洋的坐在驢背上,身邊牽驢韁的真陽卻垂著頭,面紅過耳,直有無地自容之狀。在他身前二尺外站著的那位瓜子臉少女似乎不知何原因看上了真陽,竟帶了好幾名幫手從百花嶺追了下來,攔住了他們,非要抓真陽上山不可。真陽老實,又是一個出家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遇見這種事自然既心如鹿撞又難堪之極。這種情景連張無忌看了都忍不住笑。
那五百斤炸藥一炸之下,整個客棧立刻變成碎片漫天飛舞,如無數疾刺而去的長刀短槍,許多還燃著火,嗤嗤有聲,擊得古樹枝折葉飛、擊得地下山上積雪滿目瘡痍,好幾人也未能倖免,被擊得皮開肉綻,慘呼連連。自遠處看去,整個客棧又像炸開了的禮花,照得原本漆黑陰霾的天空明如白晝,煞是好看,尤其是那個重逾萬斤的大鐵籠,被這一炸之下,隨著烈焰濃煙一拋上天幾達百丈,瘋狂轉圈,威勢驚人。鐵籠降落在了巨山的山坡之上,然後翻滾而下,其哐當撞擊之聲也可傳出數十裡外。這時山上許多地方存了半冬的積雪在這巨大的轟鳴聲中亦層層塌下,愈演愈烈,就此形成了雪崩之勢,夾著冰塊砂石,沿著一道道山壑滾滾而下,如萬馬奔騰、萬雷齊鳴,聽得地上人人臉上變色。
鹿杖客笑得更凶了,笑畢道:「姓張的,你的屠龍刀呢?如何不拿了出來?削斷了鐵籠殺將出來啊?哈哈哈哈……」
周顛舉撅又待要打,張無忌制止主了他,道:「好,我也不來難為於你,你若能走,便就此去吧。」
不等王公子的雙手抓到,花姑娘已搶先一指向王公子的肩井穴拂去。這一拂,不但張無忌吃了一驚,便是張三丰也自吃了一驚,只見那正是峨嵋派的絕技——蘭花拂穴手。乍一見此手法,張三丰禁不住身體前傾,眼前一花,便似看見了那位近一百年前身穿一身淡野衣衫的女子。這時忽忽間花姑娘已與王公子過了二十余招,無論那王公子的三陰手如何變化,盡被花姑娘拆了去。王公子越加惱怒,吼道:「你便幫定了這個龜兒子臭道士了么?」
花姑娘哼了一聲道:「你連我都勝不了還吹什麼大氣?」
聽到他不斷口出粗言,花姑娘心頭大怒,開口還他道:「你休得無禮!」
百花寨便是盤踞在這百花嶺上的一個綠林山寨,在江湖上名頭雖不甚大,但在這方圓百里之內卻名頭甚響,是以聽了少女此言后,一大半人便都不敢再笑了,但卻無一人肯回家去。想來這百花寨雖嘯聚山林為寇,但與山下百姓倒頗能和睦相處,兩不相犯。
西華子厲聲道:「小道士!你使的是武當九陽神功!你是武當派的什麼人!誰是你師傅!」
王公子吼道:「啥子不關我的事?老子磨了你那麼多年,聘禮都送了好幾十回了,你總終歸是老子的老婆,啥子不關老子的事?難道有他野道士啥子事?」
衛四娘頗為忌憚武當四俠,見師兄如此忙叫道:「師兄,別嚇著了小孩子!」
他二人自西域崑崙而來,一路見慣了狂風暴雪,這時到了蜀中,雖然天時已然數九,但卻全然沒有了那番白雪一片的凄涼景象,落入眼中的盡皆是翠綠,無窮無盡。第二日清晨,兩人便翻過了綠海一般的百花嶺,來到了早已聞名于耳的都江堰渠邊。這時人煙已經甚是稠密,放眼下山便是良田萬頃,朝陽照射下,水光粼粼,稻浪滾滾,薄霧懸浮,露珠點點。向當地人打聽,得知前面不遠便是寶瓶口了,過了寶瓶口,再乘舟過那岷江便到青城山下了。既然離青城山已不遠,時間又尚早,兩人便在鎮子上吃了兩碗面,左右閑來無事,便順渠而上,沿途賞那渠水和江水的風景。時值清晨,已然有許多女子端了大盆小盆的衣物或絹紗到水邊清洗。蜀中美女雖沒有江南美女那麼出名,但往往尋常農家中都會有絕色出現,一路上去,連周顛都忍不住讚不絕口。
花姑娘又羞又怒,拔劍向王公子刺去,王公子乍見長劍刺來,不及細想,揮劍擋開。花姑娘喝道:「姓王的,且看你當真勝不勝得了我!」話音一落便一劍劍狠狠招呼過去。她惱他當眾輕薄自己,又對自己糾纏不休,是以手下毫不留情,劍劍緊逼,刺得王公子節節後退,喘不過氣來。
周芷若大吃了一驚,但片刻后便既恢復平靜道:「你終於要與趙姑娘一起退隱江湖了……只不知江湖讓不讓你安然退隱。」
https://m.hetubook.com.com花姑娘道:「我師傅的名謂幹嗎要告訴你?臭道士,你以大欺小,還要不要臉!快將本姑娘的寶劍還來!」
王公子冷哼了一聲,嗖的自腰間拔出了長劍來。一見他拔劍,花姑娘帶來的人等一齊前沖,擋在了寨主之前,齊聲道:「怎麼?動刀子么?」王公子吼道:「老子便是動了刀子,卻又怎的?老子又不是對花姑娘動刀子,老子是對那個臭道士動刀子!」吼著用劍向真陽一指,冷冷道:「小雜毛,有種的咱們來過兩招!如果你輸了,給老子滾得遠遠的,永遠也不許再見花姑娘!」
周顛氣得撲上了鐵格柵,大聲罵道:「我操你鹿杖客的十八代祖宗!我操你狗屎主公使君十八代祖宗!」
真陽都快急得哭了出來,抱拳向少女花寨主央求道:「花姑娘,我知你氣不過小道昨日之事,但小道委實並非有意……那個……那個……啊!」說到此處忽然人群被分開一個大口子,一群怒氣衝天的人闖了進來。只見為首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錦衣高靴的少年邊闖邊大聲呵斥道:「啥子那個那個?到底哪個啦!」說著便挽了衣袖一把抓住了真陽的衣領,將他拉轉了過來。
那少女身邊站著一個四十余歲落第秀才模樣的中年書生,搖著一柄繪有大紅牡丹的摺扇,笑嘻嘻地對真陽道:「小道士,我家花寨主年齡雖幼,卻是堂堂的一寨之主!手底下掌管著數百口人,有茶山萬畝,良田千頃,又在全川有數十家絹紗分號,可謂富甲一方,人又長得標緻,每天不知有多少官家少爺富家公子前來提親,而你呢,不過只是一個兩手空空的遊方道士,卻不知哪輩子燒了高香,偏生讓我家寨主看上來了你這小子,你還不快點跟我們上山去還俗?過那快活逍遙的日子?」
西華子跨上一步喝道:「我問你的師傅是誰!是宋遠橋還是俞蓮舟還是張松溪?嗯?」
張無忌覺得渾身燥熱難當,五內翻騰,知道這一擊之下,終於激得壓抑了很久的九陽真氣徹底爆發出來。如若不是他的內力以至登峰造極,關鍵時刻爆發出來護住全身,將襲來的巨力大部分傳給了腳下的岩石,而且他使的是神龍擺尾擊中鐵籠側面而非亢龍有悔般正面直擊,否則就算他張無忌武功再高也必死無疑了。如此趴在雪裡倒甚好聚斂真氣。但他已聽得轟轟隆隆、山體震動中,那山頂的積雪也下來了,如果他再不能動,他和二周都將葬身雪海。周芷若神色凄然,于那衝來的大雪如若未聞。倒是周顛急得直搓手,他心想再等片刻,如果教主還不能動,那便只好先強行扛著他走便了。
他猛地說到了張真人三個字,青海三劍與張無忌都忍不住啊了一聲。還好張三丰乃當今武林中第一高人,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聽到他的名號幾乎無人不會多少有所動容,是以張無忌啊了一聲只引得旁人斜視,心中暗笑他不夠穩重,並未想到其他什麼。只聽鄭玄繼續道:「想我潛心修道這許多年,心中尚存許多謎團未解,突然得遇仙人,不能就此錯過。當我經過西寧州時,突然發現了本派中人與番僧放對,形勢頗為不妙,出於同門之誼,我不便袖手不管,誰知到底還是被認了出來。無獨有偶,小弟十七年不曾涉足江湖,誰知到了這間小店,又碰上了積石山大當家的,二十年前他見過我,十年前他去玉虛峰採藥又曾與我偶遇,真是巧得很那!」
張無忌怒極反笑,不等他們衝下已兩個縱躍沖了上去。此時雖是黑夜,但藉著點微光張無忌也看得清楚,他衝著兩名手持判官筆和打穴橛的青衣蒙面人便撲了過去,口中喝道:「河間雙煞!還我唐洋大哥的命來!」那二人臉色大變,忙分兩邊閃去,揮動兵刃護住門戶,哪敢正對其纓?張無忌恨他們心狠手辣恩將仇報,又頗忌憚他們人多勢眾,是以一上來便下了狠手,自半空一招見龍在田,雙掌分襲二人。兩人見張無忌來勢兇猛,有意躲閃,但在對方強大的掌力籠罩之下,腳下移動甚感不爽,無奈之下便鼓起氣硬接了他一掌,砰的一聲巨響,兩人兵刃撒手,四臂其斷,口噴鮮血便軟下地去。鹿杖客等人呼喝一聲一齊圍攻上來,張無忌雙臂一長便抓住了河間雙煞兩人的腳脖子,掄將起來,眾人驚得紛紛后躍。張無忌憤恨之下只想將手裡的兩人就此扔下了雪谷去,但終於沒忍下心去。手一松再一帶,將兩人扔至了數丈外的積雪裡。
張無忌搖頭而笑,不再打擾他睡覺,心下暗想那鄭玄去找尋太師傅到底要問些什麼呢?神遊間,忽聽周顛道:「教……無忌,那青海三劍不是和河間雙煞甚是有染嗎?」張無忌聽此言心下一跳。周顛續道:「看來查察神衣門的底細不妨可以先從青海三劍下手,這夜那三名賊道不是也正住在這個店裡么?而且看他們吃飯時說話的語氣,似乎沒有即刻回青海的意思。」
說罷望著張三丰哈哈大笑,他見張三丰蒼老衰弱之極,幾乎風一吹就會倒地不起,怎會想到他便是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張三丰?如果知道,他非立刻嚇出尿來不可。聽到此言張無忌和真陽一起喝了出來:「不得無禮!」西華子頗為驚奇地向張無忌看去,只覺這個獵戶雙目精光之盛,從所未見,嚇了他一跳。坐在驢身上的張三丰卻哈哈大笑道:「好啊!好久都沒有人向我老道挑戰了!只可惜你也是個道士,道士打道士,未免無趣得緊!」
是啊,到底鹿杖客等人是如何得知自己和周顛二人走青海這條路呢?這原本只有他和周顛二人知道而已呀?還有周芷若,她如何得知自己要在此落難,能夠及時趕來相救?難道她跟了自己二人一路?這不可能。
張無忌點了點頭。周顛還待要說,張無忌一把便捂住了他的口,壓低聲音道:「噓,有人!」
鄭玄的這套《驅魔九拂》當真霸道得緊,招招大力下壓,便似要將對手打得魂飛魄散一般,絲毫不給對方以喘息的機會。張無忌隱隱看出此套拂塵功法全靠強大的內力作為支持,是以極耗內力,如若鄭玄不能在一百招內取勝,以後的取勝機會必將十分渺茫,難怪見了數名青海派的劍客卻僅鄭玄一人使用拂塵。看來青海派的這套武功當真便如少林七十二絕藝一般沒有數十年的苦功和相當的悟性及天賦很難練成。以前總將青海派瞧得低了,此時看來,青海派的武功足可與六大門派並駕齊驅。心念及此,身邊的周顛卻哈哈大笑,道:「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道士驅魔抓鬼,沒想到今日大開眼界,終於見到了!好看!當真好看之極啊!哈哈哈哈……」
周芷若嘴角閃過一絲酸苦的微笑,緩步往山下走去,邊走邊道:「你可知你為什麼被人知道行蹤嗎?你可知我為什麼得知你要落難於此嗎?你可知尚有何人圖謀於你嗎?下月初九,青城掌門徐瑢真人六十大壽,盼再見君一面。就此別過,小女子先行告辭了。」「了」字音一落,周芷若便雙臂微張,躍下了一道低矮斷崖,如仙如魅般悄然消失在了茫茫大雪的夜色中。
王公子正在家丁的幫助下裹傷止血,聽到西華子的話叫道:「師傅,她的師傅是靜敏師太!」
周顛聽此話立刻將打穴橛頂入卜泰頸部數分,厲聲道:「說是不說!?」
張無忌強忍怒氣,沉聲問道:「鹿杖客,我問你,你家主公使君是何人?主公又是何人?為何如此不擇手段的殺害與我?告訴我!讓我張無忌死個明白,以後做鬼報仇也能找個正主,不必牽連閣下!」
鄭玄也是長嘆一聲道:「適才小弟如此難道三位師兄還不知道我的一片苦心么?」
這時周芷若和周顛二人也先後衝上山來。周芷若手中除了半截倚天劍外,尚又多了一條軟鞭。許多人都見識過此鞭的威力與狠辣,此時再見,數人都禁不住輕呼了一聲。這一干青衫客一時間只是圍定了三人,竟未有人敢搶先上來。
王公子道:「我怎麼會輸?」
張無忌點了點頭,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自會去找你的那個主公使君,望閣下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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