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終南山中仙風長

劉道士為人雖魯莽,但武功委實不低,不用細看他便辨明了暗器飛來的方位,暗罵:「雕蟲小技!」伸手便欲去接,耳邊卻聽到張無忌喝道:「有毒!不可接!」劉道士砍向張無忌的刀路依然不變,接暗器的手讓過了暗器,頭再一偏,欲避過此物。誰知這兩粒小圓球飛到面前二尺便相互碰到了一起,只聽砰砰兩聲,小球爆炸開來,噴出了兩股綠色的煙霧,將劉道士的上半身全部籠罩在了煙霧中。
張三丰哈哈笑道:「無忌孩兒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是不是做教主被拍馬屁拍多了?自個兒便也學會了?」
何綠嫣笑嘻嘻地道:「既然張公子發話了,你就饒了這些番禿的性命罷。」
此洞位於一離地十數丈的山壁之上,山勢陡峭,洞口狹小,洞頂滴水似雨,須撐傘而入。漸行漸高,洞內分支極多,洞徑忽大忽小,大時四人可並肩而行,小時只能收傘躬身側軀穿過,如非火龍真人引路,餘人定然不知如何行走。行數百丈后,山洞便豁然開朗,耳中慣聞的滴水之聲換作了叮咚作響的泉聲,一個清澈冰涼的小石潭突然出現在眼前,火把映照之下,眾人眼前一亮。
「張將軍可曾聽說過神衣門?」
張無忌臉上火紅,忙雙手亂擺道:「哪裡啊!太師傅博大精深,無忌便是一輩子也趕不上!」
張無忌攀爬這段懸崖一直用的是武當絕技壁虎游牆功,有時不一定非要扣抓石縫也可攀岩,但青海三劍可不一定能夠攀爬了。想到此處張無忌心道也不能不管他們了,不如自己拉著他們的繩索先爬上去,釘住繩索后他們可以順著繩索爬上來,有他們三人相助能更快地趕走崖頂的元軍。
攀得兩丈高,劉道士便從褲袋中摸出一支尾部帶勾的鋼鏢來,刺入岩縫中,以劍柄舂實,將線繩勒入鋼勾,繼續上攀,每隔兩丈左右便釘一支。葉矮二道士攀到此鋼鏢時便用另一個鐵扣勾住鋼鏢上端的繩索,再放開下面的鐵扣,以此類推,交互使用。如此利用繩索登山雖遠不如現在的滑輪系統那般收放自如,但也相當不錯了。他們腰帶上的兩個看似裝飾物的鐵扣勾住繩索以後,只能順進,逆進則會自動卡死,所以他們只要順著這條繩索往上爬,即使不慎失足,只要這條繩索不出意外,他們就一定會安然無恙。同樣那平時當暗器用的鋼鏢也是可以專門用於攀岩的岩釘,繩索勒進尾勾后也只能順著拉,逆著或拉扯時轉彎過大,使力之下也會卡住,是以下面的人有時都可以拉著這條繩索攀援而上的。如此三劍攀岩,實際只需要一人有高超的攀岩技術就可以了。
鄭玄精通此陣,當下躍到「人位」,葉劉二道的寶劍被張無忌所奪,此時所用乃是單刀,威力自然大不如前。鄭玄的武功雖遠在矮道士之上,但心意無法同兩位師兄相通,故結陣的威力並非很大,依然被群僧迫得一步步向懸崖退去。鄭玄曾見到劉道士有一條繩索,心想如不馬上將張無忌拉上來,這裏人恐怕都得死!便喊道:「二師兄!快放繩索將張公子拉上來!」
何綠嫣冷笑道:「這是卑劣手段么?試問如此暗器除了我五毒教,天下還有誰人能使?」
張士信感覺自己還在大起大落呢,冰冷的山風吹得刺入骨髓臟腑,牙齒止不住敲擊地道:「什麼事啊!」
說罷拜了下去,算是還了他們適才的跪拜之禮。
陡聞如此,張無忌心中一緊,心想敏敏這幾日來一直同自己形影不離,聽此話只怕會當場反對,冒犯了此間主人。誰知趙敏卻滿面喜色,不顧大肚不便,跳將起來雙手直鼓叫道:「好哇好哇!楊姊姊咱們這便走吧?小蝶妹妹、真陽小道,你們還不起身?」
這時劉道士也飛上來了,他沒有象葉長青適才那般亂叫,而是飛上來便手中長繩拋出,拴住了一名元軍借力躍上崖岸來。此時崖下那兩把寶劍在張無忌扔劉道士時終於不支脫落下來,矮道士腿短,石溝兩邊的山岩踏不結實,立時便要下滑,幸好張無忌一直沒有鬆開手中的繩索,拉住了他。但石溝並非兩邊壁立,只是一條不甚深的弧形石槽而已,如何能踏得結實?張無忌自己一人的重量還馬馬虎虎,再拉上個矮道士便寸寸下滑了。
葉長青眼見師弟中了如此猛惡的毒,心中既痛且怒,忙奔過去扶了師弟看,卻看不出什麼特別來,當下撿了一把番僧的長劍躍到何綠嫣三人面前喝道:「敢問三位女俠是何人?我青海派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使這卑劣的手段害我師弟!」
張無忌雖順勢而起,但火龍分明感到自己送去的內力如觸棉花堆,去而無果,哈哈笑道:「三豐真人,想不到你徒孫也這般了得啊!難怪你武當派在江湖上闖下了這般大的名頭!」
聽到此聲音,十一番僧都嚇了一大跳,忙一齊看去,卻見一老兩少三名番邦裝束的女子正站在不遠處的崖邊上。
元軍的圍殲奇計雖也算得比較成功,殺死殺傷反賊無數,但自己也損兵折將幾近千員,尤其主帥太不花竟然戰亡,也可算落了個慘敗的下場。餘下殘兵敗將回到洛陽自然討不了好去,由是各處元軍嚴查漢人,如張無忌等人這般大馬大車七八人,當真是寸步難行。最後只得趙敏張無忌扮作了陝西巡查使都史土不拉的女兒女婿,號稱自山西太原府回娘家探親,而靈虛子、真陽等人只得扮作了隨車親隨、家將、丫鬟什麼的,一路但逢官軍盤查,皆由趙敏抵擋。于路元軍見他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衣著華麗,舉止高貴,便先信了幾分;趙敏又口才甚佳,還常有不怒自威之勢,有時雖是總兵將軍之流,亦常常不能正眼看她。
張無忌道:「此話當真?」
這時使君已經派了許多高手前來,大家分頭行動:方東白籌備召開大會;鹿杖客和李遙去阻攔仇海英上山;遺尊、玄慈、空智和秋蒼蘇一直藏在方東白的身邊;玄裕、靈鷲雙怪以及太行四義等人在外策應;青海三劍暗中網路其他江湖門派作為幕賓,準備上山起鬨,隨時見機行事。說到此處,後面的事大家也都清楚了,只是最終,神衣門到底是一個什麼邪惡門派、使君是誰大家卻依然不能知曉。
為何那兩名蒙面人會莫明其妙的救了自己?難道有另一股勢力怕自己死?他們竟一直暗中在保護自己?
張無忌離他們尚有數丈遠,但火龍那一看似不經意地微拂,一股和緩而強勁的氣勁便推了過來,托著他的身體往上起。張無忌心中欽佩,膝頭一沉,依然跪了下去,拜道:「弟子拜見火龍真人!」
聽張無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趙敏又是感激又是想笑,一股巨大的甜蜜感充斥了全身,忍不住便將臉伏在了他那堅實的胸膛上,努唇吻了上去。吻得張無忌猛地一激靈,足下一滑,差點摔倒,喜悅之下,一起哈哈大笑。
張三丰和靈虛都哈哈而笑。張無忌也忍不住心跳加劇,暗自歡喜。
何綠嫣差點笑了出來,心道:「還是你會說!那姓張的小子有你一半本姑娘就不必費勁了!」開口輕叱道:「要想活命就閉口吧!本姑娘心情不好就會殺人的!」
聽說此洞原來竟是一座墓穴,那高台之上的石棺內更躺了一具千年古屍,難怪一直感覺陰森森的,饒是張無忌自負藝高人膽大,身邊又有三位高道,也不禁多少有些感覺渾身不自在。
張無忌這才隱隱看到爐身果有八條齒形縱紋自爐頂一直延伸到爐底,嚙合之緊密,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直嘆技藝巧妙,而且從伏牛山那麼遠翻山越嶺而來,當真不易。
火龍睜開雙目哈哈一笑,道:「伯溫道必有武當貴客光臨,這不也來了么?」
張三丰所言果然如此。靈虛和張無忌二人走來時火龍真人便只聽到靈虛腳步輕靈,氣息綿長,而張無忌,一切只同普通人一般無二,腳步粗重,氣息粗重,哪有半分身懷絕技的樣子?只在火龍將真力傳了過去后,才隱隱察覺,這少年的內力實則如汪洋大海一般廣大充沛,又如浩瀚宇宙一般縹緲無邊,只這一點,自己近百年的修為幾有隱隱不及。心頭大震,忙抱拳道:「少年奇人!少年奇人!來!這裏請!」
張無忌冷冷一笑道:「怎麼,怕死了?」伸手抓住,猛力拋了上去。劉道士畢生對自己的膽氣都極為自負,但此時仍忍不住放聲大叫,砰地摔打在了四五丈高的崖壁上,只稍一停,便往下滑,慌忙亂抓,正抓住了那條繩索,牢牢吊住。睜目一看,身子竟還在三師弟矮道士之上,再往上看,那兩柄寶劍已經晃晃悠悠快要自岩縫裡掉出來了。倒吸一口冷氣,慌忙上攀。
葉長青渾不知自己已經中箭,只顧撲向崖岸,無奈崖岸圓滑異常,全身雖然撲了上去,但無處抓手,竟又往下滑去。還好一名元軍緊張之下挺著長矛來刺他,葉長青好歹也算是一流高手了,哪能便讓小兵刺中?伸手便抓住了長矛,奮力往上爬。那小兵也真是嚇糊塗了,立刻放手甚至再送道長一把讓他得道升仙不就可以了么?還嘶聲嚎叫著拚命和對方奪矛,當真武器便是戰士的生命,只要有一口氣在,這武器是不能丟的,正好便拉了葉長青上去。葉長青上來便順勢一送,矛桿撞中小兵心窩,直刺入半尺,立時要了這元兵的性命。
想著想著突聞遠處一聲長嘯遙遙傳來,正感納悶,張無忌卻大喝一聲放下了自己,一個縱躍,隻身向一株參天大樹飛撲而去,嚇得張士信脫口呼出。
聽此言方東白抬頭看了看張無忌身旁的趙敏,深嘆了口氣道:「張教主高義……說起這條胳膊……那是本人藝不如人……張教主當日沒取在下性命已經是仁慈之至了……何必自責?日前之事……只是……本人身不由己……借題發揮而已……」
這次卻無論如何也定不住身形了,連抓好幾抓,無奈石壁又濕又滑,人又離崖偏遠,無法受力,便這麼直墜下去。張無忌數厲生死,雖驚不亂,當下將口中的繩索抄在手中,兩下收攏,身體立刻一頓,向崖壁撞去,心中正暗自慶幸呢,手頭卻猛地一松,繩索已被葉長青揮劍斬斷了!
張無忌驚怒交集,不禁慘叫而出,向下落去。下方兩丈是矮道士,他卻突然抖手扔出了一條腰帶來,張無忌不及細想,趕忙伸手抓住,平地隔他一丈多遠地盪了過去,一把抓在了他們的繩索上。
張無忌清嘯一聲,大喊道:「多謝鄭道長!張無忌馬上就要上來了!」上面鄭玄的聲音已經到數十丈以外了,只聽他喊道:「張教主要快啊!這十二個番僧煞是厲害!貧道快擋不住了!唉喲!」顯是中了招。
劉道士心中一凜,一時間難以權衡。就在此時,忽聽十余丈外的懸崖邊傳來數聲嬌笑,一聲音嬌美,音調怪異的女子聲音叫道:「喲,無忌哥哥,又遇難了?要不要小女子救你啊?」
方東白艱難地扭頭看了看四周,見周圍除了丐幫中人便是武當派以及和張無忌同來的幾位了,便嘆了口氣斷斷續續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
難得張無忌求到自己,此刻身邊外人雖多,但卻不能放過要挾的機會。這個聲音這副樣子令葉鄭兩名道士都不禁臉紅,但張無忌卻急於將崖下的師伯等人救上來,然後立刻去看趙敏,哪有閑情跟她羅嗦?當下厲喝道:「救便救!不救便不救!羅嗦甚麼!」
於是凝氣向下喊道:「三位道長,將你們的繩索擲一頭上來。」
三人尷然對望,脾氣暴躁的劉道士本欲發作,無奈對方太強,這口氣也就咽下去了;矮道士心想事已至此,如果退縮有損青海派的威名,而且張無忌雖然是敵非友,但自己卻自心底里佩服他的武功肝膽,聽他一說,心底深處竟升起了一股追隨他而去的慾望,當下望著大師兄點了點頭。葉長青初時見到張無忌那盛氣凌人的眼神,心底里先是惶恐反感,但偏偏無法下台,但他心念轉得快,立刻想到在平地上自己三人決不是張無忌的對手,但倘若到了山崖上,情況可就不得而知了,假若碰巧得手,可是奇功一件!當下不再猶豫,抱拳微笑道:「願隨張大俠左右,沖關克敵!」
葉長青倒吸了一口冷氣,咽了一口吐沫,道:「原來是天南五毒教的女俠,難怪。不知姑娘等幾位如何稱呼?」
趙敏安然無恙令他心情甚佳,一邊下山一邊都想笑。
此時倒是崑崙派的諸人得保全身,白衣白袍,站在這群衣衫破爛骯髒的人中當真顯得卓爾不群,有飄飄欲仙之感。眼見已無大事,司徒余便向大家告辭,帶了門人去了,誰知走了數步后,竟發現少了一名女弟子,回頭一看,那女弟子正幫張士信敷藥,二人眉來眼去,不住地低聲說著什麼。司徒余心中大怒,沉聲喝了一聲,那女弟子方才全身一顫,驚醒過來,忙站了起來,好似不經意地丟了一方手帕,戀戀不捨而去了。
那些番僧身上已經麻癢得入心入肺了一般,這時不約而同地都爬到了何綠嫣的面前磕頭,苦求道:「女菩薩饒命啊!癢煞大喇嘛了!救救我吧!」
張無忌沒功夫和葉長青浪費時間了,當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帶,運力向上一推,葉長青便騰空向上飛去。這一下只嚇得葉長青面無人色,慌忙雙手亂抓,牢牢握住了面前的繩索,懸挂在了矮道士上方兩丈多處。張無忌怒喝道:「趕快向上爬!否則便扔你下去!」
方東白又扭頭看了一眼余天艷,淚水滾出眼角,道:「天艷哪,其實我和_圖_書此生最恨的人就是你……現在,我終於可以去伴我的小娥去了……」
張無忌哪有功夫理他,張嘴咬住了繩索,雙手分開撐住岩石,下滑之勢頓緩,但想上得一分卻難能至極。這時突聞崖頂交戰之聲大作,那十二金剛竟打回來了。心中大急。
小娥心中正感無聊,聽聲一驚,扭頭看見張士信那雙閃爍著火一般光芒的眼睛,心中忍不住一跳,問道:「喚我作何?」
火龍笑罷又長嘆一聲道:「也怪貧道年輕時不懂事,著實令老父慈母生氣不少啊!先是住不慣暗無天日的墓穴,日日鬧著往外跑,后又娶了重陽宮一名道姑為妻,受盡重陽宮阻撓唾罵!再又出家為道,更加令二老傷心。唉,說來那也是愛妻不幸早亡,貧道便一心出家為道,任老父打罵也自不聽,呵呵呵,這一切當真乃是天意。無量壽佛!」
但此時不是攀岩玩耍,自然不能很悠閑地等一人爬一段,釘好了釘子套好繩索再慢慢等後面的人拽著繩索爬上來的。由此三人套這繩索純粹只是為了保險,全沒用它來借力了。
何綠嫣面上一紅,心想此人風流瀟洒,若在平時見到自然令人身心愉悅,但現下張無忌在旁,定會想多了,甚是不妥。當下臉上一寒,冷冷道:「何喜之有?萍水相逢,不必如此客套!」
鄭玄看得真切,抬掌便打在了那僧的背心。番僧登時立足不住,慘呼著連岩石一起摔落下去。矮道士長嘆一聲,放開了繩索,仰面墜下崖去。
張無忌捏拳切齒道:「冷先生所為確有過之了,楊教主卻如何不加以約束呢?」
張無忌想要兩位師伯先上來一位,然後自己便可放心離開去看趙敏,誰知他們竟沒有會意,讓這個花|花|公|子先上來了。
火龍真人自不愧為煉丹名家,招呼大家在石蒲團上坐定后,便取出丹藥葫蘆,傾了三粒墨綠色的藥丸來遞于張無忌道:「服下這三粒玄陰蝕骨丹,以九陰內力包裹,盡量慢慢化開。」
這時張無忌才發現,這三人所處的位置上方是突出的岩石,崖頂元軍看不見三人,而適才投石擲自己的,聽聲音很熟悉,仔細一辨別,竟是汝陽王府十八金剛中的番僧!難怪勁力如此強勁!有他們鎮守崖頂,卻如何能蹬上山頂?焦急間,竟聽到崖頂上方乒乒乓乓地有人相鬥起來。只一瞬,便有一名元軍厲聲慘叫著自崖頂墜落下來,呼地從身邊掠過下去,落入了下方看不到盡頭的深淵中,鎧甲頭盔一路蹭得岩壁火星直冒。緊接著,接二連三,又落了好幾個。呼喝聲傳來,竟然是青海派的鄭玄到了!張無忌心頭大喜,立刻從矮道士身邊爬了上去,轉眼就到了葉長青的身邊。葉長青緊張之下只道他是來尋仇的,忙一劍刺下來。被張無忌夾手奪了,甩手擲上了偏右傾斜向上七八丈岩溝內的崖頂,叮的刺入到一條曲折狹長的岩縫之中。
范遙道:「楊大哥和屬下及韋蝠王三人帶人去找李天垣算賬,說不得同冷謙交好,便自己去了泉州,於是在泉州摩尼聖廟大罵冷謙,死在廟前;我們三人卻一路追尋李天垣到了甘涼一帶,也就是在那裡,楊大哥遭到了神衣門靈鷲雙怪的暗算,被斬去了右手四指,廢去了一半的內力!屬下和韋蝠王護送楊大哥去療傷,當晚楊大哥越想越是惶恐,如不請得張教主重掌大局,明教數百年基業,只怕便就此到頭了啊!於是楊大哥星夜喚屬下到他塌前,叮囑屬下一定要找到教主,請教主重歸總壇!執掌教務!請教主一定要答應楊大哥及屬下,也是答應所有愛戴教主的百萬明教教眾啊!」
麻尋天通地跪下,泣不成聲,道:「謝方幫主大恩提拔!麻尋天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報銷丐幫!」
張無忌喊道:「請問恩人高姓大名!張無忌日後定當報答!」
白鳳立時躍回何綠嫣身邊,躬身道:「是。」
趙敏越想心中越是沉重,悲從中來,只願自己當真便死了,否則張郎的大好前程豈不是毀在了自己的手裡?假若自己不是蒙人,自己定會勸他不辭去明教教主之位的。自己不是素來深恨自己生了個女兒身,不能做一番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大事嗎?我原本可以輔佐夫君完成心愿的。但……這一切都絕不可能的。因為自己是蒙人,這個事實永遠無法改變!我敏敏永不後悔為了和他長相廝守而放棄了自己的一切,但決不能做出對不起自己族類的大逆不道的事。
途中趙敏將適才幾名蒙古武士突然摸上了山頭,揚言要提了自己的人頭回去見聖上,說自己不顧身份通敵叛國,罪當處以極刑!正犯難處便來了那兩名蒙面人,一邊同蒙古武士周旋一邊揚聲長嘯,在張無忌將到山下時殺死了所有武士,然後下山而去。說起那二人的身份,趙敏道看他們的武功路數是少林的,張無忌微微一愣。少林派的和尚為何這般蒙面行事?而且半日前剛見識了空智神僧,便令人不禁將他們二者想到了一處來。但空智與他們為敵,這兩名僧人為何卻幫他們?而且他們怎麼如此巧法正好趕到?
如此張無忌又陷入兩難了,心想還是等范右使在時和他當面對質,此時自己倉促之間無法辨別是非了。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吧,將軍既然如此說,在下權且相信,咱們走吧。」託了張士信的胳膊大步而去。
趙敏心想楊昳表面上看來好似不食人間煙火,心靜無塵,但其心底深處定有許多苦楚無人訴說,正好趁此時試著開導開導她,便道:「熱水多麼?」
范遙說罷便拜倒在張無忌的足下,從懷中掏出一物道:「楊大哥右手殘廢不能提筆,便用斷指鮮血寫得血書一封呈于教主!請教主過目!」
這聲暴喝聽得眾人都哆嗦了一下,有人想:「壞了,如此這惡女怎肯施救?」誰知何綠嫣竟閉目哆嗦了半晌,表情似乎如飲佳釀了一般,然後哈出一口氣道:「救便救,何必如此凶呢?」說罷帶領兩名屬下分頭施救了。
想著想著,便聽張無忌長嘯了一聲,接著,峽谷南北兩方均傳來了長嘯聲。趙敏耳力靈敏,聽出這裏面有俞蓮舟的、范遙的、司徒余的、真陽的,甚至還有聲音寒顫脆弱,似呼救命的張士信的。
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早已練到第七重,再加上習得了聖火令上的詭異武功,諸般功法自習得以來便連連實戰,如今已經用得純熟已極,再加上又新練了九陰真經上的武功,手法更是怪異而且不著痕迹,怎會在劉道士的想象範圍之內?只見張無忌單手拿著劍將矮道士身下的繩索盡數抽了出來,甩手一揮,繩索便被寶劍割斷了。他將繩頭綁在了劍柄上,甩手擲出,寶劍帶著繩索射上崖頂葉長青的那把寶劍的下方,深深地釘入了進去。
張無忌道:「多謝方幫主。只是方幫主為何身不由己?在下心中一直很是疑惑,望方幫主能夠告知!」
此時那些石塊非但奈何他不得,反而在擦身而過時還能按上一掌,踏上一腳,借力上躍。轉眼便上升了數丈時,突聞上方傳來數聲中氣十足的呼喝聲,緊接著,數塊夾裹著勁風的石塊飛了下來。倘若在平地上,這幾塊石頭張無忌自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應付,可這是在如此險惡的峭壁上,無處騰挪,借力極微,便是乾坤大挪移第七重加上太極拳也難以施為了!果然,幾塊大石一氣拂去之下,張無忌也呼地再次失足滑了下去。
阿二阿三二人自傷在張無忌手底后無日不忘報仇雪恨,傷勢稍好,阿三便前往西域找尋師傅替自己出頭,誰知師傅來了,他卻不知到哪去了。後來在那客棧找到他的屍首后才知他竟已被妖丐製成毒人,他根本沒有找到遺尊,反是遺尊來大都找到了阿二。
在這石溝中要穩住身形尚且困難,更如何能閃避這些當頭砸落的大石?張無忌大驚之下四肢同時使力,身體立刻躍上數尺,那些大石便咚咚地砸在了足下的石壁上和瀑水裡,轟隆隆而下,響徹山谷。
兩人相互一伸手,便一起向人群外走去,兩人登上了旁邊的一座山峰,看那愁雲密布,大雪紛紛,四周黑得都快伸手不見五指了。張無忌道:「范右使請講吧。」
原來這劉道士自小生長在祈連山深處,祖上數代都是獵戶,攀岩對他來說便如祖傳絕技一般,非但身手高絕,而且攀岩用的工具他都有隨身攜帶,遠非張無忌那般憑著感覺和強壯的肌肉蠻幹可比。
張無忌依言而行,全然騰空了身體,只覺一股純良冰爽的涼氣如絲而來,便抽出相同的九陽內力纏繞了上去,運行大周天。
那女微微一愕,道:「我們八姐妹一起燒水,因今日客人眾多,是以格外多燒了幾桶,張夫人要用多少,儘管用便是。」
神衣門主公使君料到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股外力窺覷丐幫,那就是曾為丐幫八袋長老的陳友諒。雖然他親自來奪名不正言不順,但他一定會想辦法收買扶持丐幫中人,但會是誰呢?通過數十天的暗中查察,誰知他竟會將隱居在漢中古墓中的瘸子仇海英引出來了。
趙敏卻看到了張無忌身上數處燎泡,數處刮傷,心痛不已,道:「你瞧你,這大雪的天,卻連衣服都沒了!快穿上一件吧!」說著就要脫身上本是張無忌的皮坎肩,張無忌忙攔住了,道:「你有孩子,小心冷著。我有神功護體,這點寒冷奈何不了我!你沒事就比什麼都強了!我好開心啊!不過現下不能在此久留!咱們一起去同師伯他們會合!喲!那張將軍還在半山崖上呢,可別一不小心摔下去了!」說著便橫抱了趙敏踮起足尖向山下一步步輕輕躍去。
張無忌大喝一聲躍上去,手攀繩索,爬得飛快。這條繩索僅靠兩把長劍釘在岩縫內支撐,哪裡能承受得住四個人的重量?尤其是劉道士,他一人便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眼見張無忌又拉著繩索上來,兩把寶劍又逐漸滑出,三劍中的兩劍都嚇得臉色發青了。張無忌迅速攀到葉長青之下,抓著他的道服和長發爬過他的身體,到了他的頭頂上方,不等他一聲咆哮哮完,已一把抓住了他的髮髻,指按頭頂穴位,令他渾身酸麻鬆手,將他提了起來。張無忌雙腿分開踏住石溝兩側,定住身體,大喝一聲,奮力一甩,葉長青便長聲慘呼著凌空而起,穿破谷中湧起的煙霧,飛向了崖頂。數名元軍眼見一人大叫著突然平空冒出頭來,均大驚失色,有兩人慌忙搭箭而射,一人射空,一人射在了葉長青的大腿上。
下山不久張無忌等人便買了兩輛大車和幾匹馬,戰亂年月這些物事都很緊缺,價格又是奇貴,但好在花小蝶有的是錢,隨身金銀用完了還可用首飾。花小蝶花得毫不在乎,連趙敏有時都不由得暗自艷羡。
有張無忌親自保護當然是求之不得啊,張士信立刻答應。張無忌對俞蓮舟和鄭玄道:「二師伯,鄭道長,敏敏現下正獨自一人在荒山上,甚是危險,此處便有勞二位了。」
那湖邊的草廬乃是火龍真人和靈虛的修道之所,楊昳住在幾裡外山下的幾座房屋內,除幾名老僕,琴簫八女也在其中。這晚眾人便是在此用飯和歇宿。晚飯過後,令琴簫八女安頓好眾人歇息后,楊昳便領趙敏去見過了一直未出來露面的母親,這一見令趙敏心中詫異之極,原來楊母的卧房竟是一間小小的庵堂,楊母一身灰布納衣,頭頂光禿,手拿棒槌,不停地敲擊木魚,二女來拜,也只微微地楊了楊眉而已,未發一言。
這一下張無忌失聲呼出,眼前一黑,兩股熱淚轟的滾出,雙手抓住了范遙的肩膀,失聲道:「什麼?我舅父他……他……他被李天垣殺了?」
前時群雄也就是攀到這段崖下便被元軍的亂石砸退了下去,現下群雄安靜了這許久,崖上元軍以為一時間下面的人不敢再上來了,便預備了石塊,暫時歇下了。
張無忌分明感到這股強烈向下的疾風了,不敢稍有大意,攀入了這道石溝之中,雙手雙腳撐開,那道激流便正從雙臂雙腿之間的面前墜落,水滴和水霧立刻將他全身打得浸濕。還好他早已脫去了羈絆手腳的多餘衣衫,瀑水打上他那精實勻稱的肌肉便凝成了一粒粒晶瑩剔透的水珠滾滾而下,在遠方火光的照耀下,渾身都閃爍著璀璨的金野光芒。
要到趙敏落足的山峰須得繞過這段著火的峽谷,但峽谷北面的山岩極其陡峭,絕壁深淵比比皆是,張無忌心頭著急之下,許多兇險之處都懶得繞道,提氣大步跨越,嚇得張士信面無人色,眼睛都不敢睜開來。只聽耳邊呼呼聲響好一陣,突聞張無忌道:「張將軍,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聽得眾皆宛爾,靈虛心酸。
那四十余歲的婦人頓時一躍而出,雙掌按在了兩名番僧的頭頂上,這兩名番僧立刻臉上泛綠,雙目上翻,喉嚨呵呵出氣,果不見出聲了。待她還要去按其餘番僧時,張無忌已躍出攔住她了:「前輩何必濫傷無辜?」
「這……」張無忌被她一嘴頂了回來,不知說什麼好,只得不理她,轉身回去向青海派諸人道:「大家身上還有繩索么?想想辦法救崖下的眾位英雄上來吧!」
青海三劍也相繼攀躍上崖。張無忌攀在最前,這崖果然甚是光滑陡峭,初上幾丈還好,最少頗有可抓幾根手指的地方,足下還略有可踩,而上得七八丈以後,一道溪流順著一面峭壁自天而降,濃煙繚繞之下,也不知上面還有多高,而到此時,崖縫已經幾乎完全和*圖*書變作了崖壁,在長年累月的瀑布沖刷之下,滑溜異常,幾乎根本無法攀爬!還好崖上有水,總會時時有不畏艱辛的小草裂縫而出,在這陡立的絕壁上留下了稀稀落落的細縫小坑,攀岩者便可藉助這些每每僅夠一個指尖插入的石縫掛住自己的整個身體,單臂引體向上,另一隻手去頭頂上方摸尋其他的可抓之處,如果摸不著,往往便只能鋌而走險了,看準一個更高或更遠的可抓之處,奮力撲躍,抓將過去。這都是絕頂攀岩高手所能為,到現代也有很多這樣的高手,極盡地驚險刺|激。
火龍捋須笑道:「我笑武功之事當真無窮無盡啊!」
火龍昂首嘆道:「貧道自負家學淵深,自身悟性不低,習武刻苦;三豐真人更是天縱奇才,屢創神功,自成一派。你我二人畢生修習武藝,九十年至百余年者,原本放眼天下,血肉之軀,習武者能成就如此,已經達致絕境,更難再進半步!誰知現在見了這位賢徒孫……他年紀輕輕……內力之深厚廣博,竟都隱然在你我二老之上,當真令人想不通了……」
對於矮道士的死張無忌的心裏一直有些歉疚,這時劉道士雖出言不遜又試圖行兇,但沒想到此人竟然頗有義氣,便沒往心裏去,只輕輕一躍便避開了這一刀,口中道:「道長且慢動手。」
火龍呵呵而笑,吩咐童兒伺候去了。
葉長青只盼張無忌能將繩索系在腰上,那樣便可趁他不備拉他下來,再一刀斬斷繩索,任他武功再高,也必斃命!誰知張無忌竟將繩頭咬在了口中向上攀去。
原來明教大鬧萬安寺后,趙敏久不統領群豪,汝陽王又久在各地鎮壓反叛義軍,群豪群龍無首,逐漸散亂了起來。以前趙敏不在時有鹿杖客代為統領,但自打出了韓姬之事後鹿杖客固然離開王府許久,後來雖回,但威望大減,說話已是沒人認真聽了,而且其人受挫之後脾性大變,稍有不如意便對屬下打罵刁難,眾人對他不滿,眼見前途無望,許多人都開始想辦法離開汝陽王府,另做打算了。方東白也認為留在汝陽王府對丐幫無甚用處,正打算悄然離開時,禿頭阿二和他師傅遺尊卻找到了他。
張無忌甚是沮喪,又感慨方東白用心良苦。查問他那綠色藥丸服下去後有何不良反應,方東白道還未出現過什麼不良反應,只是聽說每年年底使君會給大家發放一次解藥,如果得不到這個解藥,毒性發作便會頭腦發暈,出現幻覺,痛苦難當之下會胡亂殺人。僅此而已。張無忌試著診斷了一下,猜想這其中定有金銀花、赤蛛毒的成分,卻判不全,請何綠嫣一試。因為毒性尚未發作,何綠嫣也無法取血查驗,只能根據方東白所言來判別,雖多猜出幾味毒藥來,但到底無法定論。
張無忌接過血書,天色雖黑,但張無忌神功微凝,雙目之中自有隱隱神光射出,將那不忍目睹的血書看了,當下緊握血書,仰天長嘆一聲,對范遙道:「范右使,楊教主雖然受傷,功力有損,但並無多大妨礙,本人教主之位既已傳給楊左使,不便即刻收回。明教的事我絕不能坐視不管,你請起吧,我答應你回到總壇,協助楊左使理清教務便是。而且,我張無忌不為舅父報仇,又怎能安然歸隱?」
眾人用過茶飯,靈虛道:「家師和三豐真人終日打坐悟道,性喜清靜,為不至冒昧打擾了二位真人,且先由我與張公子二人上山拜見,餘下各位且由小女作為嚮導,同去四處走走,看看此間景色如何?」
張三丰的風趣引得幾人均哈哈大笑。火龍也是性格爽朗的世外高人,聽到此言絲毫不以為忤,也是哈哈大笑道:「偏生神鵰先生生平最恨道士!想當年貧道離家訪道,費盡千辛萬苦於一絕頂之上鑄得太上老君八卦爐煉製金丹,本欲孝敬二老,多少討得一些歡心,沒想到鬧得老父怒摔寶瓶,足踏金丹,家母垂淚啊!」
這段峭壁遠非早晨他和楊昳在石槽峽攀爬的那段懸崖可比,那段懸崖岩石風化嚴重,可抓手之處甚多,而且並非筆直陡立,而這段峭壁非但筆立,而且爬到最上方時,崖壁還向外突出,人爬上去后已經只能雙手吊在岩壁上,雙腳懸空,幾乎無法碰著岩壁了。這段峭壁的岩縫稀少,而且極淺極小,饒是張無忌武功極高,也難以下手攀爬了。幸好那瀑布千萬年來自這峭壁流下,已將崖頂上方突出的岩石切開了一道石溝,瀑布便由初始時掛在挑岩上的懸瀑變作了眼下的貼岩而下的瀑布。這條石溝長滿了青苔,掛滿了冰凌,一道寒氣迫人的激流從高聳入雲的山頂衝來,順著岩壁急速地滑落下去,刺耳的刷刷聲裂人心肺,激流衝撞空氣激起的水霧也順著水流急速向下翻卷,絕壁上的洄漩風令峽谷內的濃煙根本無法在此彙集。
這一聲喊直傳了下去,傳到上面的聲音很小,山風一吹,便無法辨別。葉長青等此時已對張無忌的攀岩之術心服口服,一起嗯了一聲。奮力往上攀爬,又上得好幾丈后才在霧氣中看見了張無忌。此時三人正爬到了一處突出的岩壁之下,由於長時間的緊張使力,渾身已經漢如雨下,四肢都戰抖得很厲害。劉道士釘住鋼釘,穩住了身形,將繩索拉出四五丈來,又勉力爬上兩丈多,離張無忌近了,再釘住一釘,將繩索盤起拋了上去。
仇海英和方東白的私人恩怨方東白沒有訴說,但好在張無忌知道。此時見他說到仇海英的名字眉頭皺了皺,想是依然怨恨甚深。
治病療傷是頂重要的大事,眾人盡皆贊成,尤其趙敏,張無忌見大家如此,再說去甘涼也正好路過終南山,便欣然應允了。俞蓮舟和張松溪久不見師傅,十分想念,再加上還有一位世外高人火龍真人更是一生難得一見,便有心也要一同前往,還有范遙、何綠嫣等人,徵詢靈虛意見,靈虛頗有難色道:「終南草廬能得武當掌門等眾位武林英豪光臨,不勝榮幸之至,但家師隱居日久,恐難見許多生人,還請原諒則個。」
聽得山下數聲歡呼,不一會兒,繩索果然一緊,張無忌心頭大喜,忙教鄭玄拉穩了,自己去搬了一塊大石來,將繩索縛在大石上,踏住大石,虎視著番僧以及葉劉二道,令他們不敢妄動。十一番僧不久便解了毒,不是那麼苦楚后自覺大勢已去,獃著也是無趣,便苦撐著先走了。劉道士的眼睛和鼻腔受創卻不是那麼容易複原,必須以大量清水沖洗,一日六次,目圍黑布,數日內不能見光才可復元。葉長青心中惡咒,卻無可奈何,哪有閑情救他人?當下也背了師弟翻山去了。
自打在毫州城外同父兄決裂,鐵定跟了張無忌后,已經逐漸不知這種豪爽是何物了。她的那幾樣隨身首飾,已經早已派發殆盡,現在隨身所帶,只得是香包之類的便宜貨色。金銀沾手越來越少,身上所帶的,多是些叮噹作響的銅錢。去飯莊吃飯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價格不問,好酒好菜只管上,吃完了甩個元寶還咧著嘴說不用找了。畢竟張無忌現下連個正經事也沒一個,還不得不東奔西跑大把花錢。如果不是花小蝶,別說趙敏,這群人只怕都得喝西北風。
火龍又道:「貧道自身的九陰內力恐有不足,尚需靈虛協助。用功當有九日,我二人每日牽動賢徒孫的內力搬運三百六十個大周天,每日完成歸元時還要請三豐真人自賢徒孫百會穴輸入內力,助其歸宗固本。這可是令賢徒孫脫胎換骨的最要緊時刻啊!」
使君之所以先讓方東白打著神衣門的旗號去殺殷野王,就是要讓張無忌知道方東白已經進了神衣門,而神衣門要奪丐幫,依張無忌的個性決不會不去設法阻止。至於丐幫中的人么,到時令余天艷親口一解釋,自然不由他們不信。
張無忌便將自己練得九陽神功后又經乾坤一氣袋所困,九陽神功憑空提高了許多,后又習得乾坤大挪移、太極拳、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等武功的事說了。最後說道:「自從練了九陰真經后,自己有時雖感覺極為舒暢,便連從不見長進的九陽神功也跟著長進了,但由此也越來越不容易控制內息,上次走火入魔若非得到靈虛前輩相救,便早已不在這個人世之上了。現下晚輩體內的陰陽之氣只是暫時相容,隱隱間仍有隨時爆發的跡象,聞得世間唯有火龍真人能治晚輩之症,特來拜訪,還望真人予以垂憐,施以援手!」
若是有矮道士在,三人連心,自不需呼喝就可同結同解,但矮道士遲遲沒上來,葉長青不得已之下才同鄭玄結了劍陣。
聽到彭瑩玉死了,張無忌心中猛地一咯噔,疼痛欲裂,眼淚又脫眶而出,道:「我明教又喪失一個棟樑之才啊!」
張三丰笑道:「一人再勇武,無非一人敵萬人;胸有大才者,戰陣夷滅百萬軍,朝中安定天下事!豈是一介武夫所能及啊!」
張士信眼見腳下山岩險峻,怪石雜處,草木橫生,倘若自己走,恐怕便是寸步難行了,但這個張無忌竟然架了自己還能橫飛縱躍,大步飛奔,武功當真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聽聞他已經辭去了明教教主之位,成了閑人了,不如勸他歸附我大周,便是做一個只吃飯不做事的幕賓也好!
此話聽得眾人悠然神往,連聲吁嘆。但張三丰突然話風一轉,又呵呵笑道:「不過楊大俠當年彷彿並沒有傳授過什麼人武功,貧道有幸得傳四招、峨嵋的郭襄女俠多一些、火龍道友最多,只我們三人吧?如何我們三人走到後來均非道即佛?全都出家了呢?哈哈哈哈。」
張無忌忙將他扶了起來,道:「麻長老不必如此,說來我還得罪過方幫主,正要彌補的。」
說到小娥,張士信和何綠嫣等人便看向了正站在何綠嫣身邊的小娥。小娥俏臉一紅,嗔道:「都看向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他說的那個小娥!」
至於彭和尚、說不得等人的事便沒有告訴他,怕他衝動壞事。五散人中周顛同那兩個僧人的感情最好,尤其是說不得,兩人性格相近,武功相近,又都老來無伴,在一起時每日里說說笑笑,謾罵世間可罵之人可罵之事,何等快活?都常有相依為命之感,假若讓他聽說說不得死了,又是死在自己人手裡,非立時氣瘋了不可。
張無忌心想趙敏曾大大地開罪過太師傅張三丰,這般在許多人的面前帶她拜見確實尷尬,還是尋機會私見的好。
張無忌臉上更紅,急切之下,也不知說甚麼好了。火龍點頭道:「要調和賢徒孫體內的陰陽二氣,須得貧道將九陰真經內力輸入賢徒孫體內,平衡陰陽二力后重行搬運周天,打通玄關,新築氣海,匯通三元,令陰陽自然調和,圓轉自如,隨心所欲,再也不起內亂。但如此以後,賢徒孫必將脫胎換骨,武功更上層樓,你我二人固然不如,卻又不知他會高到什麼程度?那豈不令人想來便心癢難搔,好奇之致?」
此時太陽早已落下山去了,但峽谷中的大火兀自猛烈燃燒,火光衝天,若不是那濃密的煙霧,其光亮有時還當真不在白日之下。張無忌趴在絕壁上的石溝中,正在山頂元軍的眼皮底下,眾元軍見他猛地又竄上來了數尺,一起失聲驚呼,拚命價地將大石擲了下去。
矮道士心中雖驚,但卻氣硬多了,眼見張無忌自身萬分危險還仍然拉著自己,心頭感激,喊道:「張大俠!鬆手吧!」
張三丰奇道:「此話從何說起?」
自受神衣門的制約之後,他早就覺得了無生趣了,此時正好解脫。也好。
說罷抱拳躬身向火龍靈虛二人行禮。二道忙扶住了張三丰,連說不可。張無忌心中亦是感激,又聽到張三丰提到了親父張翠山,心中更感酸楚。便聽火龍真人安排了道人前去準備晚飯,又令靈虛前去做準備,往一處山洞內搬運了九日的乾糧清水,安排好楊昳暗中看守洞口等事,用過晚飯,四人便相攜入洞了。
楊昳這才一抿嘴對趙敏道:「好妹妹,聽見了么?喚你前去沐浴了。」
張無忌眼看要接近樹冠時,陡地一招見龍在田向一叢濃密的樹枝擊去,轟咔一聲,樹葉盪開,樹枝折斷,張無忌這一雷霆萬鈞的下墜之力也得以緩解,當下手臂一長,抓住了一根樹枝,盪入了濃密的樹冠。張士信便見到這夜色之中張無忌的影子幾無聲息地射入了樹冠,不一刻,樹枝一晃,又從樹冠內彈了出去,落入了另一棵大樹內,然後又出,幾下縱躍,已經上了對面的大山了。
這劉道士本為渾人,一刀走空也不想想對方乃是有意相讓,反倒怒火更甚,第二刀劈得更猛了。一邊的何綠嫣又看不下去了,喝道:「牛鼻子看鏢!」說著衣袖一揮,兩枚亮晶晶的圓球便向劉道士面部飛了過去。
張無忌拱了拱手,一把提了張士信便向東而去了。
感測到不對,九陽神功立刻便要自然升起驅逐,耳邊只聽火龍緩緩道:「收攝心神,唯用九陰。」
原來剛才葉長青那一喊已經驚動了崖頂上方的元軍,他們忙往崖下窺探,正好便看見了數丈之下往下滑的張無忌,見他那般情形之中竟還能定住身形,不禁又驚又佩,知道高手來了,哪敢怠慢?立刻便將大石投了下去。
石潭對面倒頗寬闊,一座雕有八卦圖案的巨大丹爐便矗立在那岩石之上。張無忌嘖嘖稱奇,過去撫摸細看,只見此爐遍雕龍鳳祥雲等圖樣,背後另刻古篆《道德經》,投火孔,排煙孔等等雕刻巧妙,精美之處令人稱嘆。不僅心想這和_圖_書丹爐高几近丈,厚實粗重,至少也有萬斤重量,卻是如何運到了這座山洞中來的?火龍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點頭微笑道:「這座丹爐乃是以老君山紫赤岩雕築,重一萬八千斤,分為八部分,自河南伏牛山運到此處,再行契合而成!」
張三丰點了點頭,輕嘆道:「整整一百零八個時辰,當真要辛苦二位道友了!我張三丰先替我徒兒翠山謝過二位了!」
施完禮,火龍真人方緩緩道:「此處原本是一座千年古墓,墓主乃是秦昭襄王,此王生前尚道,築有此爐為陪葬品,爐前又有淬鍊池,風水絕佳,為老道無意中發現后,便有時借來一用了。其他隨葬品都已搬至了后洞,我等走到此處便不應再往裡去了。」
眾人一起哈哈大笑,拘謹之氛盡消。
那人發出了嘿嘿兩聲笑,道:「賤名不值一提,小事一樁何必在意?」說罷去得遠了,再也無一言傳來。張無忌奔上山頂,趙敏已迎了過來,兩人擁在了一起。這一別僅幾個時辰而已,但兩人卻覺得猶如隔了一世般長久。張無忌忙查視趙敏,口中一個勁道:「你沒事吧?來人傷著你了么?」
張無忌哪裡去理他,只顧抽,劉道士當下順著繩索溜了下來,掌中長劍快如閃電向張無忌頭頂百會穴狠刺過去。
眾人都沒見過這三女,唯有張無忌全身一麻,一股厭倦之感油然而生。正是五毒教何綠嫣率同麾下兩名女將到了。如此一麻,心中的緊張稍減,頓時想到區區堅冰自己五指完全可以插入,何必在此發愁?當下雙手改撐為抓,十指插入堅冰之中,大喝一聲,身體騰空而起,高高躍在崖頂上空,凌空而下,亢龍有悔向群僧撲擊過去。
張無忌打了一個寒顫道:「吞劍之刑?我做了這麼長時間教主怎麼不知道教中還有這麼一個刑罰?」
張士信上崖第一眼便看見了何綠嫣,喜道:「何姑娘!沒想到你也在此處!再次看到姑娘真是意外之喜啊!」
張士通道:「略有耳聞。」
張三丰哈哈大笑道:「無忌,來來來,快來見過火龍真人!他可是太師傅的師傅啊!」
何綠嫣領著二女笑眯眯地踱將過來,嬌聲道:「怎麼?無忌哥哥,姑娘我幫了你的忙撈不著一句感激的話,反倒要罵人家啊?」
靈虛和張無忌同他見禮。劉伯溫拂袖笑道:「張真人當真會說笑,鄙人乃一腐儒爾,手無縛雞之力,站在幾位絕頂高手面前,可當真惶恐得緊啊!」
張士信沒想到會在她這裏碰個釘子,心中頗感無趣,但他畢竟久經風月,又歷來臉皮甚厚,便哈哈一笑,道:「哈哈,姑娘定是哪裡遇到了不快,當真可惡!還好罵了小生幾句,當可略消心頭之氣。」
加入第一件事便是領了一千兩白銀作為酬勞,然後找明教殷野王比武,說明假若殺了對方便可獲得一種武功秘笈,輸了,千萬不必硬撐著,能保命脫身就算大功一件。
石溝最寬處有一人多寬,呈弧形,幾無任何可抓手之處,張無忌只能靠雙手雙腳之力向兩邊撐開,身體時時便被瀑水當頭衝下,饒是張無忌有九陽神功護體,也感冰冷難當。石壁太滑,不敢稍有遲疑,便只顧一鼓作氣向上攀去,眼看離崖頂不遠,崖頂上的幾支長矛都看見了時,突然口中的繩索猛地一緊,耳中聽得葉長青大喊道:「小心!」自己手頭一滑,便順著石溝滑了下去,忙手足拼力猛撐,奈何身體終於撲進了水中,瀑水的衝力何等劇烈?直滑下了數丈才好歹定住了身形。冰冷的瀑水順著頭髮眉毛嘩嘩而下,吐出一口氣睜開眼來,頭頂上方呼喝聲中,已有好幾塊大石當頭砸下來了。
張士信哈哈而笑,拾了手帕湊到鼻端聞了聞,揣入了懷中。眼見何綠嫣圍在張無忌身側忙得不亦樂乎,又是送葯,又是遞針,而她的那兩名門人倒站在一旁撇嘴旁觀無所事事。心中暗罵此女淫|盪無情,近之定會禍國殃民,這種女子青樓一抓一大把,不必為她著惱。向那年輕的女子輕呼道:「小娥。」
往上全是冰了,想往上飛躍,卻苦於手足沒有借力之處,恐難以躍高,硬往上躍太過冒險。鄭玄雖有葉劉兩位師兄助陣,但仍抵擋不住十一番僧的聯手,矮道士墜下懸崖他們都不知道,眼見自己三人也要被一步步逼下懸崖,葉長青猛地呼道:「結三才劍陣!」
此時太陽早已落下山去了,但峽谷中的大火兀自猛烈燃燒,火光衝天,若不是那濃密的煙霧,其光亮有時還當真不在白日之下。張無忌趴在絕壁上的石溝中,正在山頂元軍的眼皮底下,眾元軍見他猛地又竄上來了數尺,一起失聲驚呼,拚命價地將大石擲了下去。
他卻不知張士信雖風流好色不堪大事,但張士誠素重兄弟情意,不但大事小事不瞞著他,便是大官重權也從來任他愛要便要。也就是如此義氣用事,便使得能以數千對抗數十萬元軍的張士誠最後輸在了實力本不如他的朱元璋手裡。
方東白慘然一笑,看向躺在自己身側的余天艷,只見她麵包葯泥兀自昏迷不醒,長嘆道:「你們不用再為我多費心思了。我的使命已完,年底的解藥我說什麼也拿不上了,萬幸丐幫沒有落入他人之手,我死也甘心了。我死之後,幫主之位傳給史夫人余天艷,升麻尋天麻長老為九袋弟子,領執法長老一職,望麻長老能鼎力輔佐余幫主重振丐幫!」
此話聽得楊昳忍不住想笑,但她自小甚少言笑,立時扭過身生生忍住了。這時琴簫八女中一女過來福道:「小姐,熱湯已經備好,請客人先行沐浴吧。」
訪世外高人去得人多了自然甚顯唐突,俞蓮舟等都是達理之人,心道容日後再睹仙顏吧。也便作罷了。於是僅靈虛楊昳父女、張無忌趙敏夫婦以及鄭玄真陽二道六人找到周顛和花小蝶,一行八人一起向終南山去了。
隨同靈虛沿著石湖右岸蜿蜒緩緩向上,但見湖面波平如鏡,湖水清澈見底,湖周青山似屏,峭壁奇絕,白雪閃耀,尾冬的絲絲涼氣回蕩山間,鳥獸啼鳴之聲忽遠忽近,日頭已經西斜,隱入絕頂之後,將山峰巨大的陰影投映在了對面的山壁上,一片晶亮的光芒便分割了這陰陽兩個世界,一切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曠神怡,無限讚歎。不一會兒地勢便開始陡峭起來,湖水遠去,沿著碧溪在峽谷中不斷上行,一陣沉悶的轟鳴聲便逐漸清晰來,山勢迴轉,山風陡急,眼前不禁一亮,一條銀色巨龍般的瀑布正懸于眼前,氣霧瀰漫,萬雷奔騰,激得崖下水潭滾卷翻騰,白浪滔天。
臨行時范遙看了一眼周顛,周顛從范遙口中得知張無忌將重歸明教,歡喜之餘不免微感沮喪,心想自己一直跟著教主苦了心智餓了體膚勞了筋骨還空乏老身反倒不如這姓范的醜八怪三言兩語,當真是豈有此理!難怪自己要排名在他之下。
火龍見這一拂過去,這少年混似沒有感覺,心中暗道武當門下果然了得,連這小小少年也有如此內功根基。不再當他是隔代晚輩,走近前去托住張無忌的雙肘,扶他起來。張無忌只覺一股溫和、淵深、綿長之力傳來,當下順勢站起,依舊抱拳,口中謝道:「多謝真人!」
那儒生哈哈一笑,抱拳而起,向靈虛張無忌朗聲道:「靈虛仙長,張無忌張公子,青田劉基拜見二位了!」
張三丰哈哈大笑,牽了張無忌和靈虛二人的手,入草棚內坐了。又介紹劉伯溫道:「這位先生乃是青田人氏,姓劉名基,字伯溫!乃當代大賢!西蜀名士趙天澤曾稱之為江左第一人物,將他與漢末諸葛孔明相比較!乃濟世之大才!便連我老道張三丰同他暢談之後,也是受益匪淺!哈哈哈哈。」
火龍真人長吸一口氣,收回了真力,放開了張無忌的手,半晌,嘆了口氣道:「這後生年紀輕輕,怎地有如此深厚的內力?這是如何辦到的?」
聽到此言,青海派三人臉上同時大變,一齊撲到崖邊去望,失聲痛呼:「三師弟!」「三師兄!」劉道士更是奔到張無忌的面前便一刀當頭砍去,口中喝罵道:「狗賊!還我三師弟的命來!」
此時外面天色已是極黑,屈指算來,竟是除夕之夜。山中荒僻,道家又喜清靜無為,是以沒有多少過年的熱情,但由於來了不少客人,尤其有周顛花小蝶等人,才算熱鬧了一些。此時楊昳和趙敏二人已是相處極為融洽,但因白天遊覽山水之時趙敏身體不便,跟不上其他人,一直都是楊昳陪伴身邊。
劉道士心中暗叫不妙,可是已經晚了,他只嗅入了一絲煙霧便趕忙閉住了呼吸,但仍感到鼻腔和雙目內都火辣辣地疼痛起來,忙后躍幾大步,完全跳出煙霧外,想要呼吸,鼻腔卻已被擁塞,呼吸甚是困難,而眼睛則睜也睜不開了,眼淚橫流,惶恐疼痛之下,饒是劉道士勇悍無比,也雙手捂臉嚎叫起來。
聽來不錯,反正方東白也痛恨明教,這筆保賺不賠的買賣便做了,結果當然沒有殺得了殷野王,不是他輸了,而是他沒能贏得了殷野王。回去以後果然沒受半分責罰,只是為表忠心,吞服了一枚叫回春丸的綠色藥丸。
火龍呵呵笑道:「確然如此。」老父當時昂首道:「嘿嘿,想當年我和你老母在重陽宮王重陽老道畫像面前拜堂成婚已氣了賊道們半死,現下我兒青出於藍勝於藍,竟把王重陽的女徒孫道姑也娶了!那還不要了重陽宮眾賊道的命啊?哈哈哈哈!好!」
范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張無忌依言止住了九陽內力,只覺那玄陰寒氣散發越來越快,夾裹著九陰真力,化成千絲萬縷,迅速向全身散布而去,再也克制不住,渾身簌簌發抖起來。欲加克制,只得不停地增加九陰真力,不一會兒,竟將丹田中所有的九陰內力全部傾了出去。良久,方聽得火龍真人道:「靈虛,用功罷。」二道各出單掌抵住了張無忌的背部,張無忌正覺渾身寒冷徹骨,痛苦難當之下,突然背上似被打開了兩個缺口,這些散佈於渾身經脈的內力便紛紛奔向那裡,奔流而出。
話音未落,張士信猛感重心遺失,砰地一聲摔在了山坡上,嚇得差點高呼出來。忙睜開眼來,只見張無忌站在面前切齒道:「張將軍,我念在你們張氏兄弟也是反元義士,當世英雄,不想對你動粗!在下只想弄明白,神衣門是否與你張氏兄弟有關?」
張三丰哈哈笑道:「無忌,武功又有長進了?要將太師傅也拋在後面了罷?」
鄭玄此時已回到張無忌的身邊,見這女子如此聽張無忌的話,便躬身道:「這位是五毒教何教主吧?果然了得!還請張公子代為說個人情,先救救我二師兄。鄭玄感激不盡!」
葉長青驚恐之下不敢抗命,便往上攀去,張無忌還未出手抓劉道士,劉道士便喊道:「張大俠,上去人多了只怕寶劍不牢!」
張無忌心頭灌鉛般地沉。按說執法如山也沒錯,諾大一個明教,沒有一個嚴明的法令如何能行?便道:「我熟悉的都有哪幾位?所犯何罪?」
花小蝶自是歡呼雀躍,真陽臉上噴紅,但少年人愛玩,也跟在鄭玄身邊隨大伙兒去了。此時周顛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出去便長伸幾個懶腰,嗚啦啦地清了一番怪嗓道:「花姑娘,這許多人中,只你武功最低,還和楊姑娘走在一起,也不羞么?」
說罷起身跪拜了下去。火龍真人扶起了張無忌,捋須跺了兩圈,然後看著張三丰呵呵笑了起來。
范遙道:「教主走後,楊大哥勉為其難挑起了教主的重擔,召集大家商議往後大事,冷謙提議將總壇移至中原。這個想法雖過於膽大妄為,但大伙兒想到教中義軍之所以變得四分五裂各自為政,確有總壇所在太過遙遠,號令不力之故,便都同意了。本教雖歷代受官府壓迫,不敢像僧道那般大肆建築廟宇殿閣,但在泉州尚存有一座,大家便一致同意先將總壇遷至泉州。另外,李天垣被新授法王一位,本該宣他到總壇受職的,但冷謙道天垣不宜遠離,教主親往授之即可。楊大哥想到自己需得三位法王的大力扶持,便欣然應允了。因冷謙頗有建教之才,又是張教主親任的刑堂執法,便被楊大哥當堂任命為刑堂執法兼副教主一職,掌管三枚聖火令,帶領教眾先至泉州。楊大哥帶同野王、蝠王和屬下去往常州封授李天垣。我們一行到了甘涼,只見冷謙查閱當地分壇老練清楚,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幾件困惑許久的孬事,處斬了幾名不尊教義之徒,大快人心,大家都很佩服。後來大家要分道而行之際,楊大哥還握著冷謙的手道,泉州大事,還要全靠冷謙兄弟了!沒想到便是這麼一句話,冷謙便一路殺到了泉州去!到了泉州他也沒停下,僅蘇浙一帶,被除以投周之名而殺的教眾就達五千餘人!我們聞訊要趕到泉州時,又聞訊徐壽輝公然叛教,冷謙飛鴿傳書請楊教主頒下天下共誅大令,討伐徐壽輝。令朱元璋率大軍沿江西上。大家才到應天不久,便又驚聞新任法王李天垣叛教投周,並練成了邪功葵花寶典,殺了教主舅父殷野王!」
這一通話聽來令張無忌的嘴張大得再也合不攏來,半晌才道:「所……判……何……罪……他……們……都……已……死……了……么……」
張無忌大喜,忙稱謝接過,放入了口中,嘗之口味苦極,粗辯之下顯是草藥蛇膽等製成之物,顯非出自丹爐的烈火煉製之丹藥,心中微感失望,暗運九陰真經中的和_圖_書內力將之包裹,試探藥性,但覺一股極陰寒怪異的藥力緩緩傾了出來,流入經脈,滲入骨骼,若非張無忌內力極強,便要發抖起來。難怪名叫玄陰蝕骨丹,竟是一種極厲害的毒藥。
靈虛道:「此山名曰圭峰山,這邊這座山峰名曰紫閣,貧道業師火龍真人便結廬於此,峰下有飛瀑深潭,正是家師煉丹之所。此處有貧道草廬,各位且先歇息。」說罷引眾人來到一片明鏡也似的湖邊幾所木質房舍內,早有童兒歡喜迎來,接了馬匹行囊等物,迎眾人入內坐下了。
前面言道火龍真人自鑄過煉丹爐,張無忌一時沒有注意此事,還道這便是練了神丹敬獻給神鵰大俠,被其踏碎的那座。其實不然,火龍真人的煉丹爐甚多,大的,著名的就有九座,散佈於這數百里蒼山翠林之中,數座至今尚存。若非如此火龍真人的煉丹之名也不會那般之大。至於火龍高道到底有沒有用寶爐練出真正的神丹,那是其他人不得而知的事了。總之煉成仙丹絕非容易之事。曾有許多不軌之徒來偷竊金丹,火龍真人往往並不阻止,反倒勸人金丹食之要千萬謹慎,切不可心存半分貪念,否則非但白吃,嚴重者還會傷了性命。果然,有不聽的人大吃特吃,最終腹大如桶,咆哮數日而亡。而有病痛者求之服用的,又往往丹到病除,由此眾口相傳,越傳越是玄神。
聽得此言張士信一怔,搖了搖頭道:「神衣門本公子略有所聞,但僅耳聞而已,所知甚少,又怎能與我兄弟有關?」
張無忌好容易忙了一個段落,回頭看見范遙一直在看自己,心想自己正好有事問他,便向范遙點了點頭道:「范右使。」
張三丰甚是得意,手捋鬍鬚道:「不過我無忌孩兒雖我親徒孫,但一身的武藝卻大部分非我武當傳授。這一點只怕道友現下才有所察覺吧?」
張無忌只覺自己飛到了全然空曠的空中,黑漆漆,望不到邊際,四面八方只有不知哪來的光亮一閃一閃,忽而幽暗,忽而奪目,自己的身體也成了虛幻般,無論何種光,竟都能透體而過。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火龍空靈的聲音緩緩道:「破而圓,廢而立,散而聚,空無方欲納有,足滿則易溢出。收攝九陽,抽絲而發,絞繞九陰,以正陰陽。」
張三丰呵呵笑道:「道友娶道姑時想必令尊非但不反對,反而大加讚賞吧?」
話音未落,方東白已經自絕經脈而亡了。大家心中酸楚傷痛,卻被這麼一逗,又忍不住想笑,但丐幫群丐伏地嚎啕大哭之下,誰又好意思笑出來?
那天同他一起服藥的有青海三劍,接待他們的有遺尊、鹿杖客、阿二、河間雙煞和玄裕和尚,神衣門使君卻始終沒有見到,但即便如此,憑他和青海三劍四人想要反抗是絕對不成的。
他這一微笑,張松溪立感有些不對,但張無忌已經飛身上崖了,只得喊了一聲:「無忌!小心!」
遺尊見到方東白便顯露了一手極厲害的武功,並拿出了一塊名為「招賢」的銀牌,稱自己乃是受神衣門使君之命前來招納賢才,方東白一代英傑,先是被丐幫冤屈排擠,后又在汝陽王府受那窩囊氣,不如到神衣門一展才華。丐幫推舉了一名什麼也不懂的小丫頭做了幫主,正是神衣門的機會,神衣門要一統江湖,必要先拿下明教和丐幫這兩個人手最多的幫派,只要如此,其餘什麼少林武當自是只得乖乖俯首聽命,否則憑他們那點人手,想捏他們扁,他們不敢圓了。方東白初時心頭反感,只想自己爛命一條,即使不是遺尊的敵手,無非一死而已,反正自己也是身敗名裂無家可歸,生不如死,誰知聽到神衣門竟要對丐幫不利,當下不作聲色,木然應承了。
趙敏點頭道:「好,那麼楊姊姊,你同妹妹一起沐浴如何?說來可笑,妹妹如今笨得緊,自己洗已有多處洗不著了。」
趙敏點頭,奇道:「姊姊為何如此嘆息?假若是我,可連他那道堂也設法拆了,香爐給他砸了!日日令他上當犯戒,做不了一天清靜的道士!姊姊,你應該為伯母感到驕傲才對啊!咱們做女人的豈能當真便輕易地逆來順受了?」
待大家都聚齊后,除斷後的幾百人外,陷於峽谷內的千多名英雄僅剩不過百人,丐幫傷亡最是慘重,幫主至今仍昏迷不醒,史夫人則醒過來便即慘呼幾聲復又痛暈過去,史紅石則坐在她身邊不住地哭;丁輝道早在他們初次攀岩時便被砸死,武夷派門人已經所剩無幾;南少林玄慈大師沒有同俞蓮舟等人退在一起,據稱突破圍困后已經自己去了……此時傷者眾多,張無忌忙了好大一陣方才將眾人探視了一遍。跌打損傷骨折肉裂者好說,行走江湖之人大多都會備有此類藥物,最是難弄的便是這大批的燒傷燙傷了,這種葯誰也不會隨時攜帶,他自己身上的幾個大燎泡都磨破了大流濃水尚且無法醫治,更何況旁人?
何綠嫣走到張無忌面前,仰面望著他的臉膩聲道:「救他們不難,無忌哥哥卻給我什麼好處?」
范遙突然向張無忌跪下,重重磕下頭去,喉頭哽咽,淚流滿面,可憐一條不惜自毀容貌混進汝陽王府的硬漢子竟一時間哭得話也說不出來。張無忌萬料不到他竟會如此,一時驚惶失措,也是咚地跪下,一把抱住了范遙,淚水奪眶而出。兩人便就如此哭了好一陣,范遙突然將眼淚猛地一抹,將自己左手無名指咬破,讓指尖之痛暫時轉移心痛,止住了哽咽的咽喉,沙啞著嗓子道:「楊大哥武功喪失一半;徐壽輝夥同倪文俊害死了彭瑩玉彭和尚,自立為帝,號天完,公開叛教!」
剛想開口,突又覺得不大妥當:這個張無忌豈是池中之物?他到了高郵倘若將大哥張士誠的皇位奪了卻如何是好?不可不可!張無忌是神不是人,他若造起反來我大周舉國上下可沒一人是他的敵手!
最高處的劉道士大驚喊道:「這樣拉咱們可就都沒有退路了!」
張士信坐了起來,整整衣衫髮髻道:「千真萬確!首先我們三兄弟中我沒有,我大哥或有可能,但他心胸豁達,光明磊落,最恨那些雞鳴狗盜陰險狡詐之徒,而且大事他向來不瞞我,是以絕計與他無關!除非我二哥士德還多少有些可能。但我確實不曾知聞。張公子,本公子是當真敬你為當今一大英雄,句句實言相告,絕無半句虛言!」
其實這高台背後的洞穴張無忌沒有進去,若是進去了,恐怕心內會更加添堵;原來這位老秦王生前向道,死後竟以童男童女各九十九名殉葬,也算是妖道了。這些童屍原本以高台為中心,按奇門方位圍繞排布,個個口含明珠,外人若貿然進入,心魄立為所攝,產生幻覺,死於其中。火龍發現此處后,幸得未為墓穴中的珍寶所惑,弄清其中玄妙之後,盡將這台前的童屍和其他殉葬品全部移至了后洞,將這台前做了自己的閉關修行之所。
何綠嫣此時已在介紹了:「無忌哥哥,她是我師姑,姓白,單名一個鳳字,乃是我座下護法,又是什麼前輩後輩了?嘻嘻。」
白鳳數次被張無忌攔阻,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卻不能就此退了回去,道:「我家教主吩咐,何必你來羅嗦?」
張無忌依言放鬆下來,丹田內的內力自然流出,如平常一般按大小周天自行旋轉,外力干擾,自然吸入,如小溪流入大河,被融為一體,一同流轉,一時間相安無事。但一刻之後這小溪突然改道,逆流而上,那如何使得?但小溪陡然凝聚變形,成了一條梭魚,強而行之。行便行吧,只要不衝撞河堤、破壞各處閘口,也能容你了。但河流太急,能量巨大,逆流而上極其費力,不多時,這條小小的梭魚便無力前行,稍一喘息,反而順流而下。要想繼續前行,看來勢必得換條更大的才行。
沒見到張無忌之前張士信向來對自己的武功甚為自信,此時看來,原來自己便如小兒初練一般,哪值一提啊?自己便是練到死也難以到他的一成。算了,自己以後休要提武,便在那脂粉堆,溫柔鄉里風流一生得了。感慨了許多后,突然發現,這山竟他奶奶的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了!往哪走都是絕路!山風如此大,雪也越下越密,可憐本公子衣衫單薄,又渾身潮濕,這不是要了本公子的命么?
天明后各人慾離去,張無忌要協同趙敏隨范遙而去,靈虛子卻道張無忌體內陰陽二氣尚未調和,現下張公子應先上終南山,趁三豐真人也在的難得之機,由火龍真人親自出手,再輔以三豐真人的引導歸宗,徹底除了病根才好,否則難保何時會再次走火入魔,命休于頃刻。
倘若他們是混跡科舉的儒生,或者能夠聽說劉基劉伯溫的大名,因為劉基乃是江浙一帶的大才子、大名士,少年時便考中進士,官拜江西高安縣丞,后又任元帥府都事,因與當權者不睦,憤而辭官回鄉隱居,期間撰寫了《郁離子》一書,名聞天下,為天下名士所廣為稱道。但偏生靈虛、張無忌二人都是鄉野武夫,哪裡聞得讀書人的事?僅只見此人呼吸粗重,舉手投足間竟顯是幾乎絲毫不會武功,雖面相清奇,氣度不凡,但這也太令人難以想象了。忙還禮,雙方站起。
原來他的繩索一共只有四十丈,適才又被葉長青斬斷了七八丈,只剩下了三十幾丈長,而這段懸崖正好有三四十丈高,雖原本就不大夠長,但總算相差不多,若再教張無忌這般亂來,他們便當真沒法原路下去了。劉道士只道張無忌報復自己三人,企圖奪去繩索,如何不急?
范遙抱拳道:「教……主!」
張三丰笑道:「道兄所笑何事?」
遠遠便見離瀑布不遠之處一巨岩之下的草棚之中正閉目端坐了二老一少的三位活似神仙般的人物。其中鶴髮銀須,面色紅潤,身材高大,道袍迤地者不是張三丰是誰?另一老道略比張三丰矮了少許,面額寬廣,道冠端正,五縷雪白長須飄于胸前,道袍花紋精美,手持灰白拂塵,想必便是奇人火龍真人了;第三位年少者也有三十余歲的模樣了,卻作儒生打扮,長袍綸巾,黑須五叢,麵皮白凈,寬額高鼻,耳輪清奇,雙手各捏一指決,平置於雙膝之上,身形又矮了火龍真人一些。此人便連靈虛也不識得,假若他是血肉之軀的凡人,年紀輕輕便能同張三丰火龍二人並排在一起打坐,當真匪夷所思,只能說明這世上卧虎藏龍,未出世的奇人當真是太多了!
眾人有些莫名奇妙,劉伯溫哈哈一笑,捋袖站了起來,道:「岸口懸飛瀑,半空白皚皚。噴壁四時雨,傍村終日雷。終南山景色如畫,儒生與其在此幫不了忙,不如游游山,看看水,訪訪其他朋友!哈哈哈哈。」說罷團團一揖,對張無忌道:「久聞張公子大名,如雷貫耳,最多不出數日,公子定當神功大進,冠絕天下,劉某再來道賀!」說罷笑著信步而去,沿途吟詩讚嘆山色風光不絕。
一使刀番僧驚怒交集之下大喝道:「無恥之徒!使毒暗算傷人!」
張無忌通地跪了下去,哭喊道:「李天垣!我要殺了你!」
張無忌一窘,嘆聲道:「那段繩索已經落下崖去了,還有那位道長……」
范遙垂淚點頭道:「無非就是貪贓枉法,不尊教令,作戰敗陣之類的。就如說不得和尚,只因在殿堂之上直言頂撞,也許說了幾句重話——其實這在以前,是很尋常的……但……冷謙便判了他一個侮蔑明尊,辱罵教主,處以吞劍之刑!」
矮道士一鬆手,張無忌下滑之勢立止,番僧所投之石自身後呼嘯而過,番僧隨著落水蹭得岩壁噗噗悶響,慘叫著當頭落下。哪及細想?忙放了繩索,一個大翻身閃開,雙手緊扣岩石,讓那番僧自身側落下,再翻身滾入石槽內,手足並用,頂著瀑水向上攀去。
此時鄭玄忽然奔到一名番僧身邊,飛速將番僧的綁腿解了下來,拉開一看,竟然幾有三丈長,大喜,當下將他另一條褪的也除了下來。張無忌恍然大悟,也幫忙去解其餘番僧的綁腿,最後連他們的僧袍僧衣也扒下來搓成繩了,連在一起,再加上劉道士的繩索,竟也有三十四丈長,張無忌大喜,將這條布索放下去,喊了一聲:「二師伯!四師伯!你二位拾了掉下去的繩索,接了先上來吧!」
此時天色已晚,群雄大多隻能餓著肚子,崖頂元軍卻已經開飯了,碰巧正是偷偷上山的好機會。張無忌沒有繩索鋼釘,省卻了不少麻煩,加之武功遠在三劍之上,人又年輕,是以攀爬的速度比三劍快了許多。他原本怕三人不肯出力,故意放慢了速度等他們,後來想想趙敏還獨自一人在荒山野嶺之上,崖下受傷的人也要及早解救上來便懶得多理會他們了,正好趁此時元軍疏忽偷偷爬上山去。只要上得了山,量山上的元軍再多也不在話下。
在這石溝中要穩住身形尚且困難,更如何能閃避這些當頭砸落的大石?張無忌大驚之下四肢同時使力,身體立刻躍上數尺,那些大石便咚咚地砸在了足下的石壁上和瀑水裡,轟隆隆而下,響徹山谷。
范遙哽咽道:「自教主走後,揚大哥為了整頓教務,重用冷謙兄弟,雖執法如山,但法令卻往往過於嚴峻!短短几個月,便將教中數千人都收監正法了!其中雖不乏罪大惡極有違教旨者,但也有不少兄弟即使有罪也罪不至死啊!」
張士信哈哈一笑,還待要說,緊跟在他後面的俞蓮舟已經上來了。張無忌當下對張和*圖*書士通道:「現下大伙兒還未脫離險境,張公子切勿大意,不如這樣,由在下親自保護閣下如何?」
原來這種天險之處原本就只留守了十幾名元兵,十二番僧則是哪裡要緊去哪裡。也怪張無忌和俞蓮舟等當時相互呼喊,暴露了方位,聽到是大對頭張無忌,十二番僧哪敢怠慢,便一起集結於此了。鄭玄用計調引開了一大隊元軍后又偷偷摸了回來,也是聽到張無忌和俞蓮舟的聲音尋到了此處,同十二番僧戰在了一處,他的武功雖高,但到底擋不住十二番僧的齊攻,只能將他們暫時引往遠處,以便張無忌等人有機會衝上懸崖來。十二番僧的頭腦雖不太靈光,但見到葉劉二道衝上懸崖便急了,不及殺死鄭玄惡道便殺了回來。其中一僧心中想到張無忌便不由得想發抖,當下便朝崖下望,再也不想管其他人,只想先把張無忌解決掉再說。當下插了兵刃抱了大石砸將了下去。
五六日後到了藍田,已是終南山下。歇宿一宿,次日入山,第二天到達重陽宮,卻只見斷壁殘垣、廣場石坪,漫山遍野雜草叢生,積雪四布,數十間房舍殿閣空然聳立,騰草懸挂,鳥雀聲聲,顯是許久沒有人跡了。靈虛和楊昳面無表情,也未對大家作些介紹,便繞過了這片蕭索之地,到了後山的一片樹林內,只對著一片高聳之地淡然說了聲此處便是我家祖先安息之地,拜了幾拜,便領眾人繼續翻山越嶺,一日之後,來到了幾座景色奇麗,祥雲繚繞的山峰之前。
張無忌大喜上拜。火龍大袖微拂,哈哈大笑道:「哪裡哪裡!三豐真人慣會說笑,賢孫勿當真!哈哈哈哈!」
張無忌大喝一聲:「下面的人小心!」雙足抵住岩壁,右掌迎向墜石,使出乾坤大挪移第七重的力道來分撥墜石,身體左右避讓,立時便避去了數十塊,當下手足同時使力,再次向上躍去。
劉道士見眾人都望向了自己,便將懷中的那段不足五丈長的繩索掏了出來,攤開道:「喏,就這麼多了!那大段的繩索在張大俠的手裡呢!」
張無忌畢生都沒有對人如此無禮過,蓋因太過厭惡此人,此時心頭又極度記掛趙敏,心如火焚,心情極為不佳才如此。不知怎麼的,他心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趙敏可能要出事,可自己偏生沒有三頭六臂,分身乏術啊!而這個姓葉的道士還居心不良,總想謀害自己,便是脾氣再好的人也無法忍受,不把他立刻扔下懸崖摔死就不錯了,何必還要對他客氣?
鄭玄雙臂較力上拉布索,不一會兒,崖下霧氣中露出一個人影來,看得張無忌和何綠嫣一起眉頭大皺,竟是張士信。
麻尋天哀嚎道:「天機、尋根、寶助!便是幫主說的心底之言嗎?麻尋天愚陋,現在才全然明白過來啊!」
葉長青一愣,待道:「我為何要聽你的?」矮道士已搶先拉住繩索足蹬山岩上去了。
話音未落,眉心頓中一枚大釘,立時悶哼一聲仰天斃命。
在這樣的墓穴中修行練功需要極大的定力方可為之,否則即使不胡思亂想導致走火入魔,也會因陰氣過甚而性情大變,變得怪誕陰鷙,成為妖邪之物。但火龍真人性格爽朗,精神矍鑠,全無受外界所惑之感,令張三丰也不由得暗自欽佩。
更有蒙古武士,他們顯然乃是受命于朝廷的,與太不花無關,怎麼會如此剛巧趁張無忌離開之際便趕上山來捉拿趙敏?這一切彷彿都有人暗中安排好了一樣。這一層張無忌倒沒有想到,趙敏也沒對他提出來。張無忌便以為自己上山時沒有逃過元軍的眼,被他們找上山來。這原本絕非沒有可能,但那些武士分明不是太不花的人,趙敏心裏明白,這應該是明教中人剪除她的方法之一了。如果通過蒙人之手除了趙敏,張無忌定會怒極而反,重歸明教總壇,帶領明教大軍直搗龍庭,替趙敏報仇,明教眾人的目的一達到,勢必順勢擁立張無忌為天子,掃平天下,創立一個新的皇朝。但……
(火龍真人史上確有其人,在終南山修行,以煉丹密術聞名于當年道界,張三丰曾於山上同其修行一年多,廣研道家經典,著書立說,為中國道教文化的發展壯大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作者注。)
俞蓮舟和鄭玄立刻點頭道:「正該如此,你快快去吧!」
張無忌的憑空躍出當真嚇了群僧一大跳,立刻後退兩步十數般兵刃一齊向張無忌迎去。此前同張無忌的兩戰他們都沒有撈著好,尤其是在毫州城外的荒山上,張無忌更是一舉將他們全部打成重傷,而且那時他們十八師兄弟俱全,結成了大陣還不是張無忌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只有十三人?一直以來群僧提起張無忌都膽戰心驚,此時大驚之下俱都拼出全力,誰知張無忌此時發出的掌力與以往全然不同,又遠勝往昔,轟的一聲,哪裡還能撐得住?一起倒退數步。還未緩過一口氣來,張無忌的第二掌亢龍有悔又到了,轟的一聲,十一名番僧齊刷刷地倒摔在身後的山岩上,還未起身,眼前一片沙粒似的銀光一閃,十一番僧的身上都覺蚊叮般地一痛,片刻間,便麻癢起來。
張無忌喝道:「來得正好!」單手一翻,饒是劉道士也算江湖一流好手了,而且畢生的本事也盡在手中的這把寶劍上,這麼居高臨下、兇險萬分地刺下去,對方能化解開也就不得了了,誰知怎麼會莫明其妙手一松,劍就到了對方手裡了?倒似自己親手遞給對方了一般簡單?當真出鬼了!
越往上石槽越深,但也越寬闊,連瀑布也平鋪開來,張無忌只得通身爬在瀑水裡,頂水往上攀爬。想到矮道士,心中又悔又痛,早知如此,該將他先扔上崖頂就好了,何必管葉劉二賊道?
原來此時他們正身處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而那株大樹尚在峰下最少十余丈處,如此跳下,豈非不要命了么?
范遙道:「比如布袋和尚說不得、銳金旗掌旗使吳勁草、厚土旗掌旗使顏垣等等!」
張無忌的第三掌便收了回去,轉頭喝道:「何姑娘!」
眾人笑了一陣,張三丰又對張無忌道:「這位火龍真人的親父,便是當年襄陽城下,百萬軍中,擲石殺死蒙古大汗蒙哥的神鵰大俠楊過!想當年在華山之巔,東邪黃藥師、南帝一燈大師、老頑童前輩、大俠郭靖、神鵰大俠楊過等前輩高人重論天下五絕,我便有幸受到楊大俠的授教,感恩至今啊!」
二人下山途中,張無忌將張士信矢口否認同神衣門有關之事說了,范遙沉吟片刻,道也許此事張士信的確不知,似他這種花|花|公|子,紈絝子弟,哪能堪得大事,若我是張士誠,這種秘密之極的事也不會告訴他。
「唉——無忌哥哥!」卻是趙敏的聲音,張無忌聽得幾乎喜極而泣。飛速上躍。耳中聽得那奔去的兩人有一人遙遙喊道:「張教主,有幾名蒙古武士要領朝廷賞錢,已經被我二人打發了!特喚教主過來,好好照管主母娘娘!小的去了,後會有期!」
這些事火龍真人實不願多提。張無忌心中甚想求幾粒仙丹嘗嘗,終沒好意思開口。一切順其自然罷。
范遙聞言抹淚大喜,心想教主雖不能答應即刻重做教主之職,那是怕人說他出爾反爾,但只要回到總壇,開始處理教務,兄弟們自有辦法令他就範,那時我明教重歸大統,萬眾歸心,即使黃袍加身他也只能順其自然了。當即叩拜道:「多謝教主!屬下這便告知楊大哥,大家一同迎接教主回歸!」
趙敏心中奇怪,但此事不好過問,同楊昳退出來走遠后,楊昳輕嘆了一聲道:「我娘當年不同意我爹出家,但苦勸不聽,於是自己也出家了。她有意同爹賭氣,竟出家做了尼姑……」說罷又是輕聲長嘆。
周顛道:「小丫頭,你以為我老周不成嗎?」便想方設法引誘真陽開口了。逗得其他人倒想笑。楊昳不禁心想,這裏本為清靜無為之地,這幾日看來定然難能了。若按自己往日個性,哪裡會有心情同這許多生人混在一起,只不知怎的,現在卻可以了,難道此次下山,自己便連性情都有些改變了么?
二人下山後便沒有再追問張士信了,除了丐幫外,其餘人無甚他事,不等天亮,便大都已各自散去。方東白受傷雖重,但他功力深厚,一經解穴,不多時便醒來了。張無忌雖對他沒有多少好感,但見他醒來也頗高興,忙再輸入一股內力幫他調勻內息,疏通經絡。麻尋天也一直守在一旁,見他醒來,忍不住歡呼了聲,道:「幫主,你還好么?」轉身又向張無忌拜倒道:「多謝張教主!」
閑聊一陣后,靈虛便將張無忌身受陰陽二氣相剋不容之擾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最後說到他和楊昳二人之力不敵張無忌體內的九陽神功,最後無法,只得請師傅出手了。火龍點了點頭,握了張無忌的一隻手,送了一股極細極柔的內力過去。張無忌放鬆肌肉,收攝內力,任那股內力沿著手臂經脈緩緩流入丹田。只覺自身內力遇此外力便欲本能相據,還好已有準備,九陽九陰等諸般內力才沒有動作,令火龍的那股真力未受任何阻滯便流入丹田之內。靈虛輕輕搖頭,溫言道:「賢孫要全身放鬆,令經脈自然流暢。」
這三人都是如此的道骨仙風,便是靈虛張無忌這般早已熟知其人,也不由得深以為他們二老都已得道成仙了,而那位儒生,可能就是降臨世間的神仙!很可能還是度化三豐火龍二老的。二人毫不猶豫地拜了下去,深恐打擾了他們的清修,一時間不敢言語。過了好一陣,張三丰的長眉才微微一動,輕輕道:「火龍道友,賢徒歸來多時,何不喚他們過來?」
張無忌皺了皺眉,但現下又不便分說,心想時間長了他們自然便會改口了。嘆聲道:「我有話想同范右使說說。」
張無忌不再理他,本想往上爬,卻心念一動,又下到矮道士身邊道:「多謝道長適才相救!道長抓穩了!」說罷便向上狠抽那條繩索。
范遙道:「吞劍之刑是教中幾百年前的刑罰,是僅次於吞火之刑的口刑的一種,專門懲治犯了口忌的弟子,那是將劍從口中一直刺到腹中的極刑啊!還有剝皮填草、剖腹抽腸,等等極刑,由於過於殘忍,早在兩百年前就被廢除了,誰知教主走後冷謙就請示楊大哥啟用,楊大哥心想自己做教主確有很多人不服,諾大一個明教,管不了定會斷送了明教,是以同意他量刑適量施用,只要能起到警示作用便可以了,誰知冷謙這人的心當真比萬年寒冰還冷!他一殺便似上了癮,也沒見他細報上來所拿之人所犯何罪,甚至有些人連名姓都沒上報,便已殺了近萬人了。」
花小蝶一愣,柳眉倒豎,但轉眼又樂了:「本姑娘才不上你的當呢!要吵架,找真陽去啊!你老有種將他的嘴撬開了本姑娘才服你!」
花小蝶心中一直惦記著趙敏說過要設法促使張三丰老道將真陽革出道門的,便一路熱心照顧伺候趙敏,花小蝶一直想要問她到底用什麼辦法,趙敏笑著對她耳語道:「妹妹放心便是,到時候姐姐自有分處。」花小蝶也便紅著臉吃吃地笑了。
范遙低頭道:「屬下也有事想同教主說。」
張無忌在冰火島長大、又在昆崙山無名山谷中待過五年,對攀岩並不陌生,當下毫不打話,向三劍環視一周,脫去衣襖,精赤著上身徒手向上攀去。葉劉二劍被張無忌不遜的眼神看得心裏憋氣。當下劉道士便從懷內掏出了一大把筷子粗的銀色線繩,自師兄和師弟的腰帶上的一個怪異的鐵扣中穿過,另一頭系在自己腰帶的鐵扣上,也脫去上身衣服,露出比張無忌更鼓脹的肌肉,當先向上爬去。
矮道士竟叫了一聲好。張無忌手臂幾抖,繩索又在葉長青的那把劍柄上纏繞了幾周,使勁向下拉了兩拉,穩穩不動。心中大喜,拉繩躍到葉長青的身邊,喝道:「爬上去!」
火龍真人捻須微笑道:「確屬不易啊!」說著繞過了丹爐,向前走了數步,雙手行禮,在一個岩石蒲團上跪拜了下去,此時張無忌也早已發現那石壁之上有一突起平台,平台之上赫然停放著一口巨大石棺,一種陰森邪乎的感覺立刻湧上心來。但見張三丰和靈虛也跟著拜了下去了,心中雖然疑惑,但也跟著拜了下去。
此後一直無事,好長時間過去,他們都領任務出去了,但他還是閑待在河北滄州的一個莊子里。直到有一天,鹿杖客和李遙李寡婦找到了他,稱丐幫一年一度的大會就要到了,要他設法去奪那幫主之位。為此,使君早已提前安排了方瘦二丐從中挑唆幫中內亂,下毒制住掌棒龍頭,令張長老打傷了劉長老,挾持史幫主到了洛陽紫岳山莊,劉長老已經派人去往終南山請主母余天艷去了,此時方東白正好可以前去迎上余天艷,先同她套好舊情,取得信任后帶同丐幫中人前去營救史紅石。救出來后決不能泄漏出去,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張無忌正欲如此,當下抱拳道:「請何教主解了他們的毒吧。」
風雪逾大,但張無忌卻兀自裸著上身,他此刻運了九陰神功護體,表皮冰涼,雪片落在身上便即被風吹去。嘯聲又有傳來,方位正是趙敏所處山峰,聽得張無忌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飛了過去。好不容易奔到那座山下,只見兩個人影在山頭一閃,已從右首掠下山去。忙大呼一聲:「敏敏!」
何綠嫣眉頭微皺,道:「師姑,叫他們閉嘴!」
張三丰哈哈笑道:「不肖、不孝!哈哈哈哈。」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