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腥案子

梁辛在心裏琢磨了片刻,他對東海乾的了解,比著石林可要清楚得多,憑著朝陽和手下的幾個草木傀儡,根本就沒資格發動會覆蓋大洪全境的邪術……歸根結底,還得是神仙相。
皇帝御批,這件案子已經了結,石林找梁辛是要暗地裡調查,出事全得自己兜著,可石林詔告天下,恢復梁辛的青衣差官身份,萬一梁辛被人家逮著,又會變成朝廷對東海乾有所圖謀。
去年初,梁辛為了個乾爹報仇,三探乾山大打出手,引來臉婆婆立敵丹鳳朝陽,隨後天下血腥案子激增。
石林沒再追問,只是點點頭:「等你從乾山回來,我給你重鑄一面命牌。」說著他笑了起來,再開口說出的話可一點也不像指揮使了:「這陣子,你先和小汐用一面牌子!」
這些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普通的衙役捕快根本就應付不來,就連九龍司都被搞得焦頭爛額,此事梁辛早有耳聞,點了點頭。
按照他的打算,先去趟京師找指揮使,他要進入九龍司大獄尋六百和尚,把還原骷髏的事情落實。隨後再上乾山道去轉一圈,奪長舌、追查神仙相在乾山的布置,還要幫木妖抓兩個草木傀儡。
梁辛大概把事情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遍,指揮使石林也從旁邊聽著,饒有興趣的說道:「有解不開的古篆?拓下來,我找人試試看。」
這個隱姓埋名的兒子是真真正正的平凡人、普通人,是石林絕大的機密,但是三個月前,兒子瘋了,殺了近百人之後,自己也死在大隊官兵的圍剿中。
辭位封山,乾山道的護山大篆已然正是開啟,整座大山都氤氳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中,大山煌煌而壯麗,真就彷彿蓬萊仙境一般,只看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崇敬,不過,就算是小孩子也明白,這仙光流轉之下,隱藏的卻是凜冽殺機!
倒是石林的作為,讓梁辛覺得頗為古怪,笑著問道:「皇帝都下旨叫停,您卻還要繼續查?」
他們暫時都回不來,老蝙蝠和大司巫都在閉關,門宗里多多少少有些瑣事,柳亦和青墨又是新晉的衣缽傳人,不好意思甩手不管,也就先留下來。
石林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緩緩的說道:「前年夏天開始,血腥案子便多了起來,大約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發生一起,從前年六月,到去年一月,這七個月間總共出了十七樁,都是由各地州府處理的。不過……」
他早就試過,殘片打https://m.hetubook.com.com出的星陣威力要稍稍遜色不少,這倒還好說,再怎麼遜色畢竟也是十二陣的北斗拜紫薇,真正讓梁辛大失所望的是,殘片星陣不威風、不排場了……
梁辛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隨口扯了個借口:「我還有其他的事要找六百,還是自己去吧。」
「那些表面文章,該做還是得做,此刻你便官複原職!」石林笑著擺了擺手,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可知,前陣子大洪朝九州三十一府,到處都有發狂、吃人的血腥案子發生。」
紅鱗殘片,比著二哥的那隻陰沉木耳也大不了多少,好在星魂天性與紅鱗相容,不論紅鱗大小,它們都能棲身。
小汐最近沒在山谷,根本不知道挖出了這麼個大傢伙,當即被嚇了一跳,回頭望向梁辛:「怎麼回事?」
石林在說話的時候,小汐撿了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幫梁辛規整記錄著關鍵內容,等石林說完,地上也出現了三行字:
黑白無常剛走不久,兩道飛劍傳書就先後射入猴兒谷,一道來自西方,氣勢孤絕淬厲;另一道自北而來,鬼氣森森血氣氤氳……不用說,是柳亦和青墨分別傳來消息。
琅琊自有乾坤袋,筆墨紙硯隨身攜帶,當下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就在深坑下面對著石碑細細描繪。撰文結構繁複,看上去像畫比像字還要多些,即便一共只有十個字,也實實在在拓了一個晚上。
開始的時候,妖女還是笑嘻嘻的,漸漸的臉上笑意不見。換而認真投入,全神貫注的揣摩著、複製著碑文,梁辛從旁邊看著,突然覺得琅琊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少了几絲靈動與妖媚,卻多出一份因為專註而閃爍起的明浩。
離人谷惡戰的時候,被梁辛收在須彌樟中的命牌,隨著麵餅、肉乾、烈酒一起砸了出去,隨即巨力轟撞,命牌就此損毀。
石林苦笑著搖頭:「你以為我願意?是皇帝下旨,要你官複原職,重新為國效力!」
不過,讓梁辛頗感意外的是,他還沒來得及去京師,石林就在小汐的帶領下進了苦乃山,來找他了。
提到同袍的傷亡,小汐的聲音里裹進了濃濃的恨意。石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小汐稍安勿躁,繼續對著梁辛道:「按常理推斷,只有中了邪門法術的兇手才會這樣,既然是法術,自然要往修真道上去想,想一想這https://m.hetubook.com.com兩年裡,修真道上有什麼事情,能和案子的時間對上號……」
命牌就算結實,畢竟也有個限度,那一場惡戰里連陰沉木耳都炸碎了,更何況這件凡人的東西。
天下皆知,石林老婆不少,可孩子卻一個沒有,坊間都傳他殺戮太重故而無後,可石大人其實有個兒子,偷偷養在民間里。指揮使的打算是如果他能安然身退,不妨讓孩子認祖歸宗;如果他出了事,至少也留下一段香火。
說著,他和琅琊躍上了大坑,跟著找來黑白無常,請他們帶著碑拓跑一趟離人谷,找秦孑找人幫忙,看看能不能破解碑文。
梁辛傻眼了,不敢再矯情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琅琊的表情怎麼永遠那麼精彩……後退兩步之後才笑著解釋:「秦大家說,八大天門為了破解地宮骷髏留下的記載,曾經花費大心思來研究遠古文撰。」
也只有這樣的神獸、這樣的排場,才能配得上大眼!
石林突然笑了,可無論笑容還是笑聲,都沒有一絲歡愉的味道,說的話也有些莫名其妙:「指揮使的椅子,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卻是刀子拼成的,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扎穿了屁股,扎爛了心肝,所以坐這個位子的人,最好別生兒女。否則哪天出了事,不但害死自己,還會連累後人。」
石林嚇了一跳,青衣游騎的命牌是秘法煉製,與游騎本人性命相連,無比的堅韌。九龍司成立三百年裡,還從未有過游騎未喪命,命牌卻自己損毀的事情,瞪著梁辛問道:「是丟了還是毀了?」
挖出來這麼個東西,工程一時間繼續不下去了,葫蘆命一眾小猢猻暫時休息,自己帶著那群大妖心腹,又鑽進山洞里開會去了。
石林笑而點頭:「放心,我聽高健說過,你要六百妖僧還原一隻骷髏。其實你把骷髏交給我便是了,這件事我幫你辦。」
「石某人無後了,卻還有仇人。」石林說完這句話就收斂了笑聲,臉上恢復了平靜。
〖前年六月——去年一月,十七樁
這種發狂發瘋、殺戮吃人、兇手力氣暴增的案子,以前也偶爾發生過,不過三兩年也未必會有一起,官府也不太在意,將兇手擊斃之後也就結案了,直到最近一段時間,天下處處都有血案發生,不由得石林不小心重視,把相關的案件卷宗匯聚到了一處。又花了幾個月的功夫不停推敲,總算理和_圖_書出了些頭緒。
只可惜,石碑上的八字碑文與兩字落款都是遠古筆撰,誰也不認識上面究竟寫的是什麼,梁辛當然明白師父的「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純粹是信口而言。
大眼是主宰天地氣運、中土靈元的兩處關鍵中樞之一。從位置上算就在它數十丈的之外,便是那頭死了不知多少年卻凝屍不化、猶自扛著石碑的龍子贔屓。
路上,梁辛在經過繁華州府的時候,找藥鋪配置了一份秘葯,他要摸上乾山,就非得靠何家潛行術不可,不過施展這門模擬蛇形鼠跳的身法,還要塗抹何家的秘葯,用以改變氣息。
梁辛低頭,地上的記錄一目了然,三個階段,血腥案子逐級爆發,越來越多。
指揮使來得時候,梁辛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把玲瓏玉匣和骷髏都裝入了須彌樟之內,又從紅鱗碎片中選出了百余枚還算囫圇的,隨身帶好。
今年初——四月初,六千七百樁〗
配置的方法早在何紅酥傳他身法的時候,就一併送給了他,其中所需的材料都平淡無奇,也不需要怎麼煉製,關鍵只在於各種成分的配比,所以梁辛就算不懂煉藥方術,也能輕鬆做出秘葯。
石林老練,又對梁辛知根知底,見面之後也沒多客氣什麼,直接就說道:「梁磨刀,歇了這麼久,該去辦差了!」
這次是小汐親自捉刀,跳下去做碑拓,梁辛在一旁等著的時候,問指揮使:「六百和尚還好吧?」
等到了山外,雙方分道揚鑣,石林還有公務在身,又囑咐了梁辛幾句,就此返回京師。
熙宗皇帝的態度可以理解,前陣子朝廷和東海乾大動干戈,引起了整座修真道的不滿,現在東海乾得了八大天門的庇護,宣布辭位封山,洪熙宗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惹這個麻煩了。
去年二月——去年底,三百余樁
小汐拓碑文的速度,也不比琅琊更快,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總算大功告成,梁辛和兩個青衣結伴出山。
兩人痛快答應,收好了碑拓之後立刻出山,兩個鬼王弟子還不會飛,腳程比不得青墨的戰旗法寶,不過他們喪門的低階弟子,也有急行追風的神通,比起凡人而言可要快得多了。
「毀了!」
梁辛應承下了此事,石林也輕鬆了許多,羊角脆見他們說完正事,立刻就來了精神,然後獻寶似的拉起小汐,顛顛地跑到大坑旁邊,帶她去看新出土的贔屓負碑。
石林呵呵一笑,也沒多說什麼。
九龍司本身對這和*圖*書件事沒什麼辦法,可它畢竟是座衙門,和其他的朝廷機構都說的上話,自然也包括翰林院。
先不提青衣的身份和傳承,此事涉及到東海乾,梁辛就會去追查,何況他本來也打算去一趟乾山,當即點頭應承了下來:「我馬上就起程,不過……這個線索該怎麼找?」東海乾方圓百里,是一片連綿大山,想要從其中找到可疑之處可不容易。
梁辛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跟著嘆了口氣之後,把話題岔開了:「要我偷偷進入乾山,那你又何必恢復我的身份?」
他對石林的印象不錯。此人身為九龍司指揮使,明知道自己是梁一二的後人,卻睜一眼閉一眼,這其中固然有利用、利益使然,可也有一份「青衣一家」的義氣。
說到這裏,梁辛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三個時間段這麼眼熟,當即沉聲開口:「東海乾,乾山道!」
說到這裏,石林頓了頓,臉上的神情愈發嚴肅了:「去年二月初開始。血腥案子如爆炸般,猛的增多了,每個月里都發生二三十起!到了去年底,十個月之間,總共發案三百一十四樁。」
梁辛吸溜了一口涼氣,感覺還挺自豪。
梁辛自己學問不行,寫字畫畫就更甭提了,請身邊的琅琊幫忙,把碑文臨摹了下來。
九龍司要想破案,就得派人進乾山繼續調查,找到東海乾與發狂邪術有關的證據,但是現在乾山道退隱封山,護山大篆時時刻刻都在運轉著,普通人恐怕走不上兩步,就會神形俱滅。
骷髏牽扯著先祖的秘密,事關重大,梁辛還真不放心交給石林去做。
翰林院掌制誥、史冊、文翰之事,官方承認的學者倒有一大半在此供職,其中對古文古篆有研究的大有人在。
琅琊踏上了兩步,和梁辛四目相對:「不管有用沒用,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從來都會小心仔細。」說話的時候,她似笑非笑,乍一望輕鬆洒脫,可細看之下,每一條笑紋里都帶著些許期待。
說完第一件事,石林又繼續道:「第二件事,不久之前,有人夜探九龍司,盜走了所有血案的卷宗,能從我那裡偷東西的,必是修士無疑,不過總算他們手下留情,沒殺傷人命。」
除此之外他還覺得這些日期似曾相識,可一時間還想不到其中的聯繫。
梁辛身上也壓著一大堆事情,又在山裡賠了母親幾天,也準備出山。
前年六月份,東海乾剛建好的觀日閣被炸,中土各m.hetubook.com.com地開始出現血腥案子。
接下來事態繼續惡化,到了去年末、今年初,血腥案件再次爆髮式的增長,大洪轄下九州,幾乎每一州每一天都會發生五六樁,連九龍司都已經忙不過來了,幸好時間只持續了三個四月,差不多二十多天之前,各地突然太平了下來,再沒有一樁慘案發生了。
石林並不打擾,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等梁辛回過神之後,才繼續道:「另外,還有兩件事要和你說清楚,第一,這樁案子我已呈報朝廷,本想請朝廷出面,找一線天來談談,結果被駁了回來,聖上御筆批註四個大字:到此為止……所以,這樁案子已經了結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了,所幸梁辛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笑著岔開了話題,對石林說道:「我的命牌毀了,還得鑄面新的。」
幾天之後,乾山在望。
見梁辛明白了,石林的神情輕鬆了些:「這便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了,進乾山,找證據,才能請天門出面誅妖辟邪!」
小汐出去一段時間,對事情也盡數了解,接下了石林的話:「兇手吃人肉喝生血,殺仇人也殺親人,自然是發了瘋,可他們的力氣長得卻太離譜了,以前不過是一介凡人,發瘋后能徒手殺死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普通青衣,至於捕快和官兵,死在他們手裡的就更沒法算了!」
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有推測出的線索,兩年之中乾山先後三次遭受重創,而東海乾每次巨震之後,中土上就會有更多的人發狂……
小汐現在沒有了睚眥手,戰力不過是個普通的武學高手,根本幫不上樑辛什麼忙,不過她現在身上沒有差事,就陪著梁辛同行,兩個人商量好,等到了地方,小汐就在山外暫住等候,梁辛自己進山。
石林一點沒客氣,回答了六個字:「慢慢找,耐心找!」
直到天色大亮,終於大功告成,琅琊又仔細的對照了一陣,這才對著梁辛點頭道:「沒問題了!」一邊說著,又誇張的甩了甩手腕,晃起一份炫目的嫩白:「其實拓下來也沒用,這些字太古遠,你帶著它走遍中土還是找不到能識得它們的人。」
梁辛挑了挑眉毛,笑問:「明知沒用,還拓得這麼認真,這可不像你。」
今年初,梁辛從大海歸來,再上乾山殺丹鳳誅太師叔,到最後更逼出了乾山道的護山大篆……而中土上的血案,也井噴式的爆發了。
梁辛也樂了:「歇?我天天躲著朝廷的通緝,逃得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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