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雖死而不敢辭

隨從吳虎炳從贛南出來的民勇壯丁有四五千人,兩日後隨著謝瑚趕到九江城外的時候,人數已經只剩下了兩千余。拳拳報效朝廷的謝瑚只是一個小小知縣,如何約束的過四五千民團?且本人對軍事一無所知,僅僅憑書上得來的三言兩語成得什麼事兒?要不是有隨從的九江協敗兵前後照料,贛南來的民勇跑個精光都不是不可能。
府城裡,陳鳴也接到了偵察大隊的報告,一支清軍援兵抵近,真的好大胆。
「自彭婆鎮大勝后,臨汝鎮原可成績克複。因左右群山之中賊勢尚熾,屢屢襲攪糧道、物資,兄折選精銳攻剿,始平伊河兩側山丘。賊以其暇,嚴密布置臨汝,待到陝兵精銳回軍陣前,則臨汝已堅不可摧,難以急下矣……」
不過時間不會停止,手中握著大批船工木匠的復漢軍也不敢大模大樣的去造船,這批木料更大的可能是被陳鳴在迫不得已的時候一把火燒掉。要是戰局進展不利的話。
別看這個時候的九江城內很熱鬧,甚至知府衙門裡也很熱鬧,可陳鳴所在的這間房屋內,非常之靜,寂靜。
所以說啊,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陳鳴身邊的人,在一些言談舉止上已經越來越迥異與他們的父輩了。而整個復漢軍中,還有更多地人模仿者劉武、陳大偉他們。
九江協參將鄭文直重傷,鄭文直的親兵裹著鄭文直和謝瑚一路南逃,到了姑塘還繼續南下,一直跑到九江與南康府的交界之處。hetubook.com.com謝瑚一直在儘可能的聚集敗兵,今天一大早聽到贛南民勇趕到星子的消息,就快馬跑來了南康。
「只是九江之戰非九江一府之為也。本官要在南康逗留兩日,與知府胡大人商議些事情。這民勇北上之務,本官就交於你手,你可願擔此重任?」
主要是這事兒沒一個譜,誰也說不準九江城是不是真的破了。殘兵又如何了。
兩天時間,謝瑚帶著贛南民團在路上辛苦跋涉了兩日,高平山帶軍東進也已經有兩日。安慶城究竟打沒打下來,戰報也該到了。
揆義和舒善已經退出了九江府城,避往了瑞昌,但在這個時候,數千江西官府在贛南招募的丁勇也星夜連馳,趕到了南康府星子。因為復漢軍進攻鄱陽湖岸畔的消息傳到這支隊伍里,所以這支隊伍沒有走德安直入九江,而是走了廬山東側鄱陽湖畔的南康首星子縣。從星子縣向北不多遠就是姑塘。
南風夾著細雨撲進窗口。陳鳴夜裡送走了東進部隊,黎明時候就下起了雨來。他望著窗外一片白茫茫,連不遠處巍峨屹立的九江城牆也似有若無,幾乎看不見影子。
「大人,大人,門外德化知縣求見。」星子城北一家大院內,吳虎炳的長隨快步走到吳虎炳跟前低聲說道。
劉武端著冷掉的茶水退出房間,門外走廊下,陳大偉帶著一群親衛拱護著四周,看到劉武從房間里出來,向劉武打了個眼色。而劉和*圖*書武回他了一個非常具有後世化色彩的動作——聳肩。
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辦?是直上九江?還是先守南康?一時之間吳虎炳萬萬難定主意。
「德化知縣?」吳虎炳如久旱逢甘霖,整個人都喜壞了。不管這德化知縣是怎麼跑到星子縣來的,反正他肩上的擔子可以甩掉了。
江面的優勢無疑牢牢控制在復漢軍手裡。清軍水師或殲或逃,隨著昨天上午清軍水師那次反撲的失敗,九江境內已看不見一艘敵艦。在這個地方,陳鳴搜羅了很多造船工匠,數量比武昌所得都要多的多。而且還繳獲了不少造船用的木頭,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都是陰乾后的。可以說,有了這些木頭,如果時間能給他一年的功夫的話,現在他就可以造自己想要的船。
這些贛南招募的山民,是很兇悍不假,但他們也不是聾子耳朵。那九江府城都失陷了,剩餘的殘兵為了不被複漢軍一股腦的收拾掉,依託城外的山巒拚死抵抗,那樣的地方鬼才願意去呢。很多民團中的練總,召集自己人一嘀咕,招呼都不打一聲,帶著隊伍就走人了。要不是九江協的敗兵和軍官替謝瑚兜住了底兒,那裡還有這剩下的兩千多人呢。
吳達善跟別人說起河南戰事從來是閉口不言自己打仗水平差,好不容易靠著人多勢眾,硬懟下了彭婆鎮,也讓楊平、馮少華帶著剩餘士兵安安穩穩的退回到了臨汝鎮。他現在正給自己在京的親兄弟寫和*圖*書信。家書不比給皇上寫奏稿,完全可以寫得直率一些。但吳達善寫到最後兩句,越品越不是滋味,這太不吉利了。懊惱地把后兩句劃掉,然後擱下筆,沒有再寫的興緻了。
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吳虎炳一席話將謝瑚滾燙的心說的哇涼哇涼的。不過有些人與常人就是不一樣,吳虎炳這明了明的甩鍋,謝瑚把牙關一咬,愣是接了下。只做片刻猶豫,旋莊嚴肅容道:「國家養士百二十年,當用於艱危之時。此去千難萬險,謝瑚雖死而不敢辭。」說罷,就徑直伸手向吳虎炳討來一紙手諭,然後轉身告辭而去。
在金雞坡被複漢軍偷襲得手以後,清軍很快就發起了反撲,梅家洲上兩座木城裡的清兵近乎傾巢而出,結果自然是失敗了。不僅失敗了,還敗得很慘。
陳鳴這個時候則沒心思理會這點小打小鬧,黃捷既然請命要兩個營,那就給他兩個營,把手一揮,去打吧。陳鳴繼續專心的等安慶的報告。
聽得一個「死」字,特別是謝瑚嚴肅鄭重的神態,吳虎炳有些感覺羞愧。反面人物在正面人物面前,面對『大義』的時候總會如此的。但對比這羞愧吳虎炳更要緊自己的老命和官帽。
大門外,灰頭土臉的謝瑚在急切的望著門內。他簡直想下一剎那就直接見到吳虎炳,然後下下一個剎那,城外的幾千贛南民勇就能開拔北上。
現在這支以練勇為主力的援軍停在城池西南十多裡外。這個距離對九江城沒和圖書有具體的威脅,對於九江城外的復漢軍部隊卻有著一定的威脅,對於那些被逼的跑上山的清軍敗兵更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躺在棉椅上,吳達善下意識的挪動了一下屁股,他得了痔瘡,是頑症。往日在西安城裡處尊養優,倒也不顯多礙事,現在到了前線就覺得太礙事了。這個折磨了他十幾年的頑症現在沒有給吳達善痛苦,還不是時候不是,所以吳達善靠在棉椅上想起了彭婆鎮被攻破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自己舍臨汝而先掃蕩兩翼山間,並不是什麼失策,可現在自己屢次攻打臨汝不克,當初的不是失策現在也是失策了。
……
江西按察使吳虎炳隨軍趕到南康。剛剛進到星子縣,吳虎炳就聽到九江城破的傳聞,整個人登時就不好了,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露著濃濃的苦澀。他的運氣實在是太壞了。
零星的槍炮聲,斷斷續續的傳來。說明屯兵於九江東大門的復漢軍士兵已經與清軍展開接觸戰。戰爭已經進行,復漢軍勝利的最終時刻逐漸臨近,清兵大勢已去,已經阻擋不了復漢軍佔領全城的腳步了。
吳虎炳見到謝瑚,謝瑚道明來意,又信誓旦旦的作保九江城絕對沒有丟。吳虎炳爽朗地一笑:「贛州、吉安諸府數千民勇隨我來此,供吳某人調遣驅使,既為國效力,平我江西之亂也,敢不盡心竭力。」
陳鳴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坐在椅子上,閉目等候著飛鴿傳書。這個時候激活陳鳴的法寶不是說話的聲音和_圖_書,也不是外頭傳來的戰報,而是一聲『咕咕』。
這事兒是直接把他掛在了火堆上:九江你救是不救?
劉武小心的為陳鳴換了一杯熱茶,他自然是知道陳鳴在等待著什麼。也清楚安慶得失,對於陳鳴下一步計劃的影響有多大。他小心翼翼的拿去冷了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把熱的茶水放到陳鳴的手邊,不敢弄出一聲多餘的聲響來。
黃捷直接向陳鳴請命。兩三千清軍這個時候竟然出現在九江城外,領兵的人膽子好大啊。在黃捷等復漢軍軍官的眼中,這更是對復漢軍的一種挑釁。
反正江西布政使、九江鎮總兵、九江知府都逃了,朝廷總不至於先要自己一個參將的小命。他家的總兵大人都逃到瑞昌去了,而鄭文直他好歹還在九江城外頭。
據探,復漢軍的隊伍全都涌去了九江城,之前被其攻奪的姑塘等地已經被放棄,吳虎炳如果代兵去九江的話,似乎並不困難。這讓吳虎炳更加難下決心。陳鳴可不是「乳臭未乾的小兒」?清軍在他手上吃了這麼多的大虧,吳虎炳不能不多想。
直趨九江,看似順理成章,卻讓他心生懼意。吳虎炳一時之間進退維谷。
救的話,他就要帶著幾千民勇立刻北上;不救,日後被捅到北京去,那就是罪過。
「寶光兄,不能再進了。咱們只能走到這。在這等著,等著城外山上的敗兵自己衝出來。」吊著一條胳膊的鄭文直對謝瑚說道。他是挺佩服謝瑚的耿硬忠心的,但他不能陪著謝瑚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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