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君啼笑皆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半晌再度大笑出聲:「誰都是從煞筆青年過來的,我也一樣!先走了。」
刑部尚書姓杜,本來就長了張苦瓜臉,現在更苦了:「已經查明,就是意外失火,別無其他原因。」
嘩啦、嘩啦、嘩啦!
南理是小國、窮國,歷代皇帝都以勤儉為訓,豐隆皇帝雖然年輕但是也懂得持家,發脾氣的時候捨不得砸瓷瓶毀傢具,無意中發現一把筷子砸到地板上,響動驚人,既能出氣又大大省錢,而且筷子摔斷了可以當作引火木柴,沒摔斷的話還可以留著下次再摔或者用來吃飯。
等顧昭君離去后,宋陽才想起來一件事,喃喃道:「友全?榮友全?她給你回報……那妞的沒死在山溪蠻手裡么?」
不可能死在火場的高手,明明白白地被燒死了,他們的屍體都被烈火烤焦了。
左丞相踏出半步,開口替刑部尚書解圍:「聖上息怒,魁堂遭遇橫禍,滿朝文武痛心疾首,追查真相固然重要,可當務之急,還有一件大事要儘快落實。」
宋陽坐上了搖椅,晃了幾下:「說句題外話,純粹是好奇……你為何不把事情說成『為了讓你有機會列選,我派人毀了魁堂』?這樣人情就大得很了。」
幸好,在只剩最後三簍筷子的時候,豐隆帝停了手,坐回書案后呼呼地喘著粗氣。就算南理皇宮的規模不大,把幾乎所有的筷子和_圖_書都砸光,也絕對是個力氣活了。
宋陽從來不曾輕視過顧昭君,時隔十五年還能查到尤太醫落腳隱居地方的人,手段豈會差得了。可即便宋陽以為自己足夠重視對方,實際上,他還是小看顧昭君了。
宋陽起身,換了個座位。
宋陽對他背影喊道:「還有件事請你幫忙,我沒趁手兵刃,下次來給我帶把刀,最好沉重一些的。」
見宋陽發怒,顧昭君不再大笑,而是好奇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著宋陽,饒有興趣的樣子。
南理皇帝今年剛滿二十五歲,登基七年,開元年號豐隆。
不等左丞說完,豐隆帝就不耐煩地打斷:「魁堂沒人了,朕還有的是人!讓鎮西王從軍中抽調骨幹,他的軍隊常年和吐蕃蠻子鏖戰,久經歷練,有的是好手。實在不行就從朕身邊的侍衛中選人。」
在正堂里有一把搖椅,以前尤太醫總喜歡坐在上面琢磨醫方葯。六個月前那把搖椅被燒毀,新居建成后,宋陽按照同樣的款式置辦了一把,仍是擺放在相同的位置。
顧昭君也笑了起來:「我這個人自負,總覺得自己挺聰明,但是我也從來不敢小看別人。沒把握的謊話,還是少說為妙。何況不管我們為何毀去魁堂,你都從中得了便宜,這個人情你不受也受了。」
「操!」宋陽平靜不再,這個髒字,是他替尤太醫罵的。
宋陽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怎https://m.hetubook.com.com了?」
喘了一陣,豐隆帝開口:「案子查得如何了?」
豐隆帝一怒就亂砸竹筷,在宮中既為笑談也是美談。
顧昭君再度大笑起來:「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我派人不是爭冠奪魁的,只是護著點你別被打死,反正只要你不死,就一定能拿回龍雀……因為你的龍雀刀,是第五名的獎品。」
五位朝中重臣垂首肅立,默然不語。
即便早猜到皇上會這麼說,左丞還是擺出了一副吃驚表情:「魁堂剛遭重創,敵國刺客、蠻荒反賊都會蠢蠢欲動,抽調御前高手萬萬使不得!至於軍中,我南理猛將如雲自不必說,可將軍戰陣,和私鬥比武大不相同。而且軍中猛將都有重責在身,一來抽調不易,二來萬一要是有些折損……臣直言,一位將軍,就算和他們十位江湖宗師同歸於盡,吃虧的也還是我們。」
嘩啦,豐隆帝又砸了一把筷子:「魁堂完了,其他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該怎麼辦?乾脆,你們五個,加上我,再加上……」說著,他伸手數了數御書房裡的太監:「再加上他們仨,還差一個,讓你兒子頂上,咱們十個去打擂吧!」
顧昭君的臉上,既無得意也沒有刻意的低調,只是繼續說:「幾個人合夥做生意,賺了些錢,就養了條狗來看家護院,偶爾也會讓它去咬那些對頭。開始一切都好,可是到了和-圖-書後來,這條狗被幾個夥伴中的一人拉攏了過去,漸漸忘記了其他人也是他的主人,不再向他們搖尾巴,不搖尾巴也就算了,它還時不時的沖另外幾人呲牙、狂吠……你說,其他人該怎麼辦?當然要把狗殺了。」
南理國都鳳凰城,皇宮內院、御書房之中,怪響始終不停,三個太監走馬燈似的輪番上前,俯身高舉的瓷盤上,擺放著一簍一簍竹筷。皇帝爺大發雷霆,狂怒無以宣洩,正狠狠地把筷子往地上砸……
……
顧昭君聳起了肩膀:「我當然想賣你人情,但關鍵是……我要真那麼說,你信么?」
顧昭君頭也不回:「知道了,不過不會是什麼寶刀。」
宋陽意外:「你要派自己的武士,助我打『一品』?這可不像你的處事。」可以預見,明年端午時的「一品」之爭會何其激烈,名宿高手將傾全力代表本國出戰,誰也不會輕易退縮,每一場都是生死之戰,就算真正的大宗師上去,也未必能活著回來,顧昭君會派自己麾下高手去送死么?
豐隆皇帝氣得快要背過氣去了,傻子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可刑部也實在找不出絲毫線索。
左丞仍是搖頭:「這也不妥,民間武人行止粗陋,不懂禮數也難以約束,選他們赴擂,難顯我南理氣度,更可慮的,這些武人到了鄒城,當會朝見燕國天子,萬一他們舉止不當,得罪了景泰皇帝,落下口實惹來刀https://www•hetubook.com•com兵大禍……」
宋陽坐在搖椅上晃著、想著,最終搖了搖頭:「這事跟腦筋、心思沒關係,是性子。從性子上論的話……」宋陽古里古怪地笑了起來,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尖:「我就是個煞筆青年。」
筷子一把一把的往地上摔,幾位負責遞送的太監嚇得面如土色,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言相勸,可筷子就快被摔光了,除非聖上開恩,能讓他們把地上的撿起來再重新摔。
可是這一次,無數筷子摔到地上,年輕皇帝胸中怒火仍無法稍減,魁堂,整整一百三十名武功高手,其中還有一位乙字宗師,六位丙字強者,居然、竟然被一把火給燒死了。
若尤太醫泉下有知,聽說自己小心珍藏的寶刀只是個「安慰獎」,必然大怒。其實不是龍雀不夠好,而是它特殊,與那把被尤太醫毀掉的甘霖一樣,想要發揮威力,非得修習專門的功法不可。這一來,龍雀就算落入大宗師的手中,功法不對路也沒有大用處,價值自然大打折扣。
魁堂失火,南理皇家能外派的高手傷亡慘重,想再赴擂「一品」,多半要張榜招賢、從民間選拔高手,宋陽也就有了機會。
「明年端午,大燕擺擂一品……」
雖然比不得大燕雲霄閣、犬戎天驕莊園,但南理魁堂成立百余年,專門為皇家網羅國內武功高手,實力也絕不容小覷,能夠有資格進入其中的人,怎麼會被一把火燒死。
年輕皇帝本和*圖*書性不錯,但心思談不上多精明,何況早被氣糊塗了,全沒想到還有什麼「當務之急」,瞪眼問:「什麼事?」
「當初我聽右荃給我回報陰家棧前失手的情形,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和你聊天的時候,也是這麼覺得的。」說著,顧昭君又開始搖頭:「可是給尤離報仇這件事,卻是傻瓜才會做的……你自己說,你到底是聰明是傻?」
「一品」是國賽,燕為泱泱大國,做事絕不小氣,只要來參賽就有獎品。龍雀不是凡品,但也僅僅是第五名的「安慰獎」。
宋陽笑了,搖頭:「還真不信,這麼大的手筆,就為了賣我個人情,怎麼看也不像真的。」
宋陽點了點頭,沒說話。
在本國臣民眼中是無法言喻的慘案,在其他強國眼中則是驚人的笑柄,不止賠大了,還丟人到了家。
用會打仗的勇將與和只懂得武功的江湖強者拚命,明擺著就是吃虧。豐隆皇帝想了想,揮手道:「那就張貼皇榜,從民間徵召習武強者為國出力。」
或許是紅色小鳥帶來的喜訊,顧昭君的興緻很不錯,嘴巴不停:「現在是有了機會,卻不是說你一定就能脫穎而出、拿到代表南理的資格,這件事情總要靠你自己。另外……我也不是什麼事情都不做,反正第一份人情已經送到,倒不妨再加些分量,等南理頒下皇榜,開始選拔武士的時候,我也會派人參選,到時候和你一起去『一品』,好歹助你把龍雀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