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百花殺
第三十六章 跑了

阿伊果走進來,有椅子不坐,而是一躍坐到書桌上,晃蕩著雙腿,神采飛揚:「給你娃講咯,火老道當真有些本事,今天他和我說了個大概。」
或者去找燕官告密?一來沒憑沒據,對方哪會相信,指定還得把自己送回驛館,二來他也還當自己是南理人,燕國皇宮若真被燒了他還是會開心的,只要放火的不是自己就好……瞎子想了一會兒,實在沒什麼好退路,所以毫不猶豫地跑了,官也不做了、一品擂也不去了,什麼事也不如自己這條老命重要。
提到了姥姥,蘇杭也轉入正題:「你來得正好,我本想今晚讓姥姥去驛館找你的。今天和景泰閑聊,大概弄明白那件事了……一品擂推遲,是因為押陣的高手臨時有急差要辦,前陣離開睛城了。」
宋陽揮手打亂了她的目光,笑道:「昨晚鬧了點誤會,現在沒事了,傷我的人也算我的長輩……」
蘇杭明白他有正經事,並未挽留,但送他到門口的時候少不了一個軟軟的擁抱……伏在宋陽懷中,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前天晚上你來殺我,反被我捉住;昨天晚上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傷了;今天你跑來這種地方,又被我撞到了……你自己說,你這麼笨?放你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姐姐不放心。」說著,她踮起腳尖,在宋陽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小孩,你做的事情……你要小心。」
不料蘇杭卻搖了搖頭:「我不管,打你就不行。」這世上所有人在蘇杭看來都不算數,除和_圖_書了眼前這個剛剛找到的同類,宋陽是她眼中唯一的人。他被人傷了,她便不依不饒,即便傷宋陽的那個,是他認可的長輩也不行……宋陽是人,但宋陽這個世界的親戚不是人,就這麼簡單。
宋陽則簡單得多,邁步跨到瞎子身前,抬手把一枚藥丸扔進對方嘴巴,同時伸手一順他的喉嚨,瞎子連藥丸的滋味都來不及品嘗,就將其吞下。
不過按照阿伊果和宋陽的心意,哪怕是撞大運,他們也會去試,無論如何火道人都必須要燒出這把火……這個「殺頭」差事老道躲不過了,所以老道毫不猶豫,對阿伊果道:把握風流這件事,是瞎子的本事。
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宋陽也不覺得什麼,可是再仔細琢磨,聯想到一種可能之後,不知不覺里他皺了眉頭。蘇杭見他神情有異,輕聲問道:「怎了?」
再「正常」不過的理由了,主將缺席,燕國沒了必勝把握,所以要推后比武。至於燕主將是誰、臨時的緊差是什麼、去了哪裡辦差,蘇杭不得而知。
宋陽一笑:「受了點傷,調養一陣就好,不是和你說過我自己就是大夫么,不妨事。」
阿伊果又是意外、又是歡喜地低呼了一聲,從桌上直接就跳到南榮右荃跟前:「朕的小美人,你怎麼這麼貼心,怎麼知道把瞎子幫我抓來?」
宋陽也挺泄氣……想了想,又加重了語氣:「鬼谷,那把火你多費心吧。」
皇宮戒備森嚴,要潛進去放火全無可能,hetubook.com.com想燒了皇宮,這把火就非得自外而內地放。按照火道人的想法,要事先在皇宮外圍選擇諸多「火點」,當風向、風力等天時合適的時候,多處同時點火,最終大火會勾連成片席捲皇宮,救無可救。
燒皇宮也是大事,宋陽精神一振:「仔細說!」
瞎子也仔細想過,這件事要不要去找左丞相?但是阿伊果剛剛找來的時候,已經亮出了宋陽的招牌,胡大人對宋陽最是親密不過,說不定放火這件事就是南理朝廷為了報邊關之仇。
風向、風力、空氣流動都會受到建築的影響、變得難以捉摸,而且這個局面足足蓋住了小半座睛城,實在太大,火道人難以把握。這樣一來,就算周圍的樓閣都如預先設計那樣燒起來,大火也未必會殃及皇宮。
「連行禮都沒拿,一個人跑了,怪我心太軟戳戳,信了他的豪言壯語,還當他真有骨氣咯。」阿伊果挺尷尬,搓著手心:「我出去找過了,可睛城那麼大……」
阿伊果當即就去找瞎子了,把事情大概說過,瞎子低頭沉思片刻,緩緩翻起了眼皮,沉聲道:「燕人以節宴辱我南理,瞎子自幼深山學藝,出師后受人尊敬,從未受過此等大辱。要真能有這樣一場大火,瞎子肝腦塗地,也值得了!」
等開心夠了,蘇杭放鬆懷抱,拉著他來到桌前:「坐下說……」剛說了三個字,她突然皺起了眉頭。
宋陽搖了搖頭:「想到了一件事,得花些心思好好琢磨。」說著和_圖_書,臉上換上笑容,起身對蘇杭道:「明天一早要進宮見景泰,先回去了,回頭再來看你。」
宋陽一個勁地點頭,笑道:「尤其姥姥,你太尊重原著了!」
把老仇人拉下水,也算火道人苦中作樂吧?
不等宋陽回答,阿伊果就搶著點頭:「不妨事,不妨事,待會兒就講給你娃聽!」而後換上一副猙獰眉眼,跨步走到瞎子跟前,但隨即想到,自己的模樣再兇狠,人家看不見也白搭,未免有些泄氣,只是惡狠狠地說了聲:「老子現在就給你種蠱,讓你再跑!」
宋陽愣愣地看著阿伊果,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桌上有燈,附近明亮,蘇杭看出宋陽面色發灰,俏臉上的歡喜陡然散去:「病了?還是受傷?」
南榮微笑以對:「不知道你和宋陽在偷偷研究些什麼,不過我看到,你們去找火道人……今天又見你無端跑去找瞎子,總歸是什麼大事吧,可未必所有人都像你們那麼大的膽子,我就幫你對他留意了下。」說著,伸手指了指瞎子,又繼續道:「你找過他不久,他就出門去了,我跟了一陣,等到城門邊上,便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了,就把他老人家帶回來了。」
對這種比較瞎子不屑一笑,摸索著開始準備推算風向的諸多用具。可是一個時辰之後,阿伊果再去找他的時候,才愕然發覺……瞎子跑了。
選擇外圍「火點」,這就是火道人的本事了,其間涉及距離、火勢等諸多「專業知識」,至少在動手布置前不用外人幫和_圖_書忙;但另一個關鍵之處、「天時」,火道人就力有未逮了。
「找小姐」這三個字,宋陽已經快二十年沒聽到過了,感覺又古怪又親切,忍不住笑了。而蘇杭則毫無徵兆地歡呼一聲,就那麼飛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又開始使勁搖晃……她是真心喜歡他,總也抱個不夠。
蘇杭兇猛,她不講理,她最喜歡的「大布絨」,只許別人對他好。
再怎麼仔細也沒太多可說的,火道人受不住阿伊果的恐嚇,又道她給自己種下了三十三天腸穿、六十六天皮爛、九十九天飽受折磨后才會死、死後仍不得安寧還要被控屍三年的戾蠱,開始認真研究放火的事情,但是到現在也只是提出了一個大概思路:
瞎子也真有這個本事,他自稱鬼谷傳人,本就精擅天象、天時的推算,而雙目失明又讓他身體感知異常敏銳,只要能把皇宮周邊建築瞭然于胸,假以時日認真推算,的確能算出各種風向進入此間后,流動的軌跡。
就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門響,屋門被推開,南榮右荃輕輕地走了進來,一如平日,雍容華貴、美貌端莊,但真正讓人眼前一亮卻不是她,而是跟在她身後的,愁眉苦臉的瞎子。
宋陽啊了一聲:「跑了?」
宋陽真怕她胡鬧,當即沉著語氣說個不停,總算打消了她的任性念頭。
說完,俏目一轉,望向宋陽:「你們到底在圖謀什麼,告訴我不妨事吧?」
蘇杭開心大笑:「是我運氣好!姥姥是個太監,笨手笨腳得罪了景泰,本來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被處死,剛巧那時候我在建蘭若寺,越看他越覺得像,就替他求情,把他帶出來了。」
阿伊果訕訕地笑:「聽說今天晚上吃魚咯,你喜歡吃魚不……」
可蘇杭沉下了臉:「誰打的?」她目光變了,彷彿一頭年輕的母獅,發現自己最珍愛的幼崽正在被鬣狗追逐時的眼神,憤怒、陰狠、怨毒,以及……濃濃的血腥氣。
「前輩別再跑了,沒好處的,這顆藥丸每隔三天需服一次解藥,我會仔細記得。等返回南理,我便徹底解去它。」說著,宋陽又一揚手,把一撮藥粉抹在旁邊一盆花卉上,轉眼之間紅花凋零、綠葉枯黑,宋陽繼續道:「我真的會用毒。」
阿伊果小聲提醒:「他看不見。」
阿伊果大喜,連聲讚歎:「你老漢比著火老道強得過!」
宋陽皺眉看她,認真道:「不用你管,我要請你幫忙自會開口。」說完,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你怎麼跟我舅舅似的?」
宋陽伸手抓了抓她的頭髮,沒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蘭若寺,這次再不耽擱什麼,直接返回驛館,他心裏有事情,回來后直接鑽進自己房間,可還沒等他靜下心去琢磨,阿伊果就推開房門,探進腦袋,笑嘻嘻地:「回來了?等你半晌,有事要和你說呢。」
蘇杭撇了撇嘴角,總算是聽話了:「反正他不許再打你。」說完,她又很快開心起來,笑眯眯地問宋陽:「我的蘭若寺怎麼樣?」
幫忙放火,那是千刀萬剮、九族齊滅的重罪;可要是不幫忙,又惹不起兇巴巴的黑口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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