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夢？春夢？」孫婷哈哈大笑。
我點了點頭，說道：「給我開一間。」
那小姑娘見我走了進去，迎面便用極重的邯鄲口音對我說道：「住宿嗎？我們這裡有標間，比起其他旅社要便宜，一晚只要六十元。」
走進「雲來旅社」，一樓有個接待台，裏面坐著一個年紀約摸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梳著兩條麻花辮兒，垂在胸前，衣飾簡單，卻十分乾淨，整個人特水靈，我心裏嘀咕了一句：「難不成她就是老闆？這不太像啊？」
孫婷輕嘆一聲，道：「來不及啦，自從那幾個倒斗人死了之後，公安局就已經把幾個進山的入口都拉起了警戒線，想要上山，難！」
我臉上沒表現出什麼，可這心裏卻極度不舒服，當了十年的警察，住的是宿舍，開著的是桑塔納警車，這人和人怎麼就會區別這麼大，這孫婷也不過是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就能開上這二十萬的車？
「喂——」孫婷在我身後喊了我一聲，「明兒早點起床，你想要打聽將蘭陵王面具賣給你朋友的小販，就別睡懶覺哦！」
孫婷說道：「那你這次到邯鄲城來，目的是什麼？難道你是在尋找蘭陵王面具？不可能啊，你不是已經看過蘭陵王的面具了？」
我苦笑道：「之前我並沒有說我看到的是蘭陵王面具，這可是你自己下的結論，『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現在你倒好，又說咱們太武斷了。」
「不是，蘭陵王面具也要找，但最重要的是先要找到賣面具給我朋友的這個小販。」
都說女人天生就是半斤酒，看這陣勢，這個叫孫婷的女人，只怕酒量不會比我差多少，當下我只得硬著頭皮，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巴，說道「孫小姐，我酒量小，只能喝這麼多了，況且明天還有事兒，我先走了，這酒錢……」說著，我瞥了瞥一桌子的酒菜。
「蘭陵王？」王嬌在電話里重複了一遍，很顯然她並不知道蘭陵王高長恭是一個什麼人，不過電話里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當下我說道：「楊斌他們負責找嫣然，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消息？」
我按下接聽鍵，說道：「王嬌，怎麼樣，胖子的傷沒什麼大礙了吧？」
看見孫婷頹然的神態，我心裏便已經知道了她所想到的那樣至關重要的事情，我正要開口說話，孫婷便開口了：「或許，你說的對，邯鄲城博物館里陳列的蘭陵王面具是贗品。」說著，連連拍著自己的腦袋，嘆道：「我真是笨死了，我真是笨死了，怎麼連這麼簡單的破綻，都hetubook.com.com看不出來，蘭陵王的面具，是用來征戰時嚇退敵軍的，可是我在博物館里所看到的蘭陵王面具，雖然面目可憎，可是卻絲毫不覺得恐懼，甚至一點讓我害怕的感覺也沒有。」
我微微一笑，說道：「孫小姐是生意人，賠本的買賣是不會做的，這樣吧，你真要能幫上我這個忙，以後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陸某人決不推辭。」
我將背包往沙發上一扔，然後往床上一靠，打開電視，剛想休息一會兒，這個時候，手機便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號碼，竟然是王嬌打過來的。
王嬌道：「我打電話問過我爸爸了，他們說暫時沒有什麼消息。」
我感激地沖她微微一笑，便拿著鑰匙上了樓，打開房間門，映入眼前的是一個標準的房間，床罩、被子都是新的，電視、熱水一應俱全，料想這也是孫婷刻意安排的，我心裏有除了有些感激孫婷外，還不斷地猜測著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辦法？」我好奇地問道。
小姑娘道：「把你的身份證拿來給我登記一下。」
我搖了搖頭，道：「看得不是太清楚，不過那蘭陵王確實是人中龍鳳，只不過，我怎麼覺得他的臉，就不像是一個男人的臉。」
我心裏汗了一下，孫婷辦事效率還真是沒話說，不過這小女孩就是這旅社的老闆有些不可思議，當下小心地問道：「你是這旅社的老闆？」
「是啊！」孫婷無所謂地笑了笑。
孫婷微微一笑道：「相識就是緣分，這本身就有意義，這酒錢不過是身外之物，陸大老闆又何必太介意？隨便給個三五百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找到真正的蘭陵王面具？」孫婷明白地點了點頭。
我差點兒沒一口鮮血給噴出來，指著桌上的酒菜，說道：「……就這點兒……就這點兒酒菜就要三、五百？」
聽王嬌這麼一說，我心裏頓時一寬，想想也對，當下和王嬌又閑聊了幾句，問了問胖子的情況，這才安心地掛了電話。本想看一會兒電視的，可是身心俱疲，我便舒舒服服沖了一個澡，然後倒頭便呼呼大睡。
「離譜？」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不見了？」孫婷一臉驚愕，「這等價值連城的東西，居然被你弄不見了？」
我笑道：「那多謝了。」說著，我轉身就要出門。
一切弄完以後，我便和孫婷下了樓，「雲來旅社」門口停著一輛藍色馬自達6的轎跑車。
我揉了揉睡眼矇矓的眼睛，睜開一看，只見天色已然大亮，這才意識和-圖-書到，剛才只不過是黃粱一夢，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然是早上九點半了，敲門聲仍在繼續，當下我便邊穿衣服邊開口問道：「誰啊？」
我微微一怔，訕訕說道：「這不就是一個夢嘛，哪能當真，就算夢到了蘭陵王是一個女人，那也不就是一個夢，做不得真的，咱們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你也別往心裏去啊？」
孫婷笑道：「上車，先去我館子里吃個早點，然後我開車帶你去『夏候園』。」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便是了，不瞞你說，當我看到這個蘭陵王面具的時候，我心裏莫名地生出一股恐懼出來，這種恐懼和害怕，並不是面具帶給我的視覺衝擊，更像是隱隱之中，從內心深處，被面具激發出來的害怕和恐懼……」
「昨天你走了之後，我久久不能入睡，心裏就記掛著那個蘭陵王的面具，越想就越覺得不大對勁兒，你想想看，這蘭陵王的陵墓位於邯鄲城正南偏西方向約有六十公里處的一個叫磁縣的縣城，在磁縣城的城南五公里處的地方。這是很早以前就被發現了，而且在一九八八年被列為國家重點保護文物，這蘭陵王墓墓冢高大，周圍建有透花圍牆，墓地建有碑亭，墓室中有玉槨，槨中有棺，棺中的蘭陵王高長恭的屍體上還披著金縷玉衣，而陳列在博物館里的蘭陵王面具，就是戴在蘭陵王屍首上的，而且被證實，那個面具確實是蘭陵王的面具，可是你說你也曾經看到過蘭陵王面具，你昨天說你的朋友在『夏候園』里買到的蘭陵王面具，這是不是有些太過離譜了？」
我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道：「我不僅看過，而且還戴過一次，只可惜，那面具不見了。」
說著說著，這孫婷的笑容就這麼凝固在臉上，慢慢的，她的笑容就收了起來，她似乎是想到什麼，當下我開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發現了有什麼不大對勁的地方？」
孫婷笑道：「那是當然的，我還不至於蠢到會去相信你的夢。」
「不過——」孫婷婷故作神秘地一笑，「我有辦法！」
「是啊，自古以來，中國的盜墓者大多就出沒于中原地區，而中原地區的盜墓者，又大多在邯鄲城裡出現，換言之，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邯鄲城裡的人，就算不是倒斗摸金的手藝人，那也決計不會不知道文物和明器，像蘭陵王面具這種價值連城的面具，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拿到『夏候園』里去賣呢？就算是賣，那價格也絕對是高得可怕，你朋友又怎麼可能買得起呢？」
「wwｗ.hetuｂoｏk.ｃoｍ•ｃom有那麼誇張嗎？」孫婷很顯然不太相信我所說的話，瞪著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全城將士堅守洛陽接近半個多月，已經到了糧盡水斷的時候了，而這個時候，忽然間殺聲大作，城牆下的將我們圍個水泄不通的十萬北周大軍陣腳頓時亂了，我站在城牆頭，看到一隊約有五百人的騎兵部隊在亂軍之中左突右沖，領軍一人是一個騎著白馬，身披白袍的將軍，他就帶著一張猙獰可怖的面具，所到之處，敵軍無不紛紛散開，亂作一團，那名將軍就率軍突圍到牆門前，因為看不見他的容貌，守城將士不敢貿然打開城門，而這個時候，那名將軍就伸出手來，將頭上的面具緩緩摘下，露出了一張臉，這是一張白皙柔美宛若處|子的俊美臉龐，由於距離並不算近，我就沒能看得太清楚，只覺得那張臉，就不是一個男人的臉，我正要凝神看個清楚的時候，便聽到了「呯呯——呯呯——」的敲門聲，而這敲門聲，便將我從夢境里拉回到現實中。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好像回到了金戈鐵馬、群雄逐鹿的南北朝那個年代，我身披鎧甲，站立在洛陽古城的城牆之上，城牆下，有十萬北周大軍，已將整個洛陽城包圍得水泄不通，就連一隻螞蟻都無法活著離開洛陽前去找援軍。
「陸大老闆，你可真能睡啊，這日頭都上了三竿了，還不想起啊？你還想不想到『夏候園』找那個賣面具給你朋友的小販啊？連『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道理都不懂，快開門，快開門。」我一聽是孫婷的聲音，再聽她提到了「夏候園」，我這才有些著急，嘴裏嘀咕著「早起的蟲兒被鳥吃」，然後下床將門給打開，然後讓孫婷坐在沙發上等我洗漱。
孫婷笑靨如花，道：「你以為？單單這瓶五糧液，那也得接近兩百塊錢了呢。」頓了頓，見我臉色都變了，孫婷這才「咯咯咯」嬌笑幾聲，道：「和你開個玩笑呢，這頓飯我請。好了，時間不早了，附近有個『雲來旅社』，比較乾淨，價格也不貴，你就住那裡吧，那旅社的老闆是我朋友，回頭我打個電話給他，給你打個八五折，怎麼樣？」
王嬌聽我半晌不開口說話，當下說道：「陸軒，你還在么？你也別太著急了，嫣然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與社會脫節，從深山老林與世隔絕的地方走出來的小女孩了，我相信她應該沒事兒的，況且她不是會蠱術么，用來防身那足夠了。」
孫婷話音一落，我便起了一身冷汗和_圖_書
，我之前怎麼就沒有考慮到這個細節上，是啊，這「夏候園」中的水果販子，暗地裡都是在倒騰明器，就算賣蘭陵王面具的小販不識貨，其他人也不會不知道這個面具的價值，哪會輪得到嫣然去買呢？早就讓人給捷足先登了。其他的人不買這個面具，會不會有這樣一個可能，嫣然所買的蘭陵王面具，根本就是一個假面具，可是，又如何解釋我看到面具時那種可怕的恐懼感呢？我一時之間理不出個頭緒，頓時陷入了沉默。
孫婷杏眼兒一瞪，說道：「陸老闆，你說哪裡話？這件事情將來再說吧，反正現在是淡季，那幾個摸金校尉出事兒了以後，現在風聲吃緊，我也沒有什麼作為，就算倒了斗，也不敢將明器出手，這樣吧，趕明兒我打電話幫你問問。來來來，喝酒喝酒！」孫婷說著，舉起了酒杯。
「不是，我就夢到了那個蘭陵王，還有那個『鬼面具』，在夢裡我好像就看見了蘭陵王將他的面具給摘了下來！」
我頓時沉默了。
「是啊！」孫婷連連點頭，「我以前就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到『孝觀山』倒斗，可是那幾個倒斗人的死，卻是在那裡，所以我在想，那裡會不會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陵墓呢？」
孫婷見我沉默不語，當下又說道：「我在想，咱們是不是有些太武斷了，你看到的那個面具，未必就是蘭陵王面具，這古代人死後戴面具下葬的習俗由來已久，像古代埃及法老，他們下葬時都戴有黃金面具，像中國古代的契丹族，他們下葬時，也有戴面具下葬的習俗，或許，你所看到的並不是蘭陵王面具。」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不用瞞你，這個蘭陵王面具，關係到我的一個朋友的清白，所以我必須找到……」
我有些詫異地指著那輛馬自達，說道：「你的車？」
我沒有回頭，只是揚了揚手，意思就是告訴孫婷，我明白了。
走出了孫婷的小店，我站在街邊左右張望了一下，果然，見右手邊不遠處有一塊招牌，招牌上寫著「雲來旅社」四個大字，此時天色已黑，加上喝了一點酒，整個人又累又乏，便沒有去找別的住宿，直接向「雲來旅社」走了過去。
孫婷當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也不知道已經賣出去的蘭陵王面具和賣它的小販有什麼關係，不過聽我的口氣，似乎和我做不成什麼買賣，孫婷的臉上就現出一絲不快，不過她還是客氣地問道：「不知道我有什麼能夠幫得上陸大老闆呢？」
孫婷聽得是一愣一愣的hetubook.com.com，問道：「是不是長得特帥？」
我掏出錢夾，將身份證抽出來，遞了過去，小姑娘一看我身份證上的名字，馬上笑道：「原來你就是陸老闆啊？」
王嬌說道：「嗯，胖子整個人都清醒了，也能夠走動了，明天我讓胖子再做一個全面的檢查，如果沒大的問題，我便將他帶回江城醫院里繼續治療。你到邯鄲城了吧？」
我心念微微一動，說道：「那要不咱們先去『夏候園』，然後再去『孝觀山』，現場看個究竟，怎麼樣？」
孫婷見我不說話，忙道：「昨晚睡得還舒服吧？要是不舒服，我再單獨給你找一間好一點兒的旅社或者酒店，當然，一回生二回熟，這錢給你打個八八折。」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這個「錢」字，當下我便說道：「我說孫大小姐，別這麼一天到晚就提錢，俗。」頓了頓，我便想起先前我做的那個夢來，當下我又說道：「昨晚睡得還很不錯，只不過我就做了這麼一個夢。」
小姑娘「撲哧」一聲輕笑：「我哪裡是什麼老闆喲，我是這裏的接待員，我們老闆不在，剛才婷婷姐打電話過來，和我說了，說如果有一個叫『陸軒』的人來住店，讓我好好接待。」說著，也不登記我的身份證了，直接遞了給我，說道：「打個折，一晚四十元錢，押金也不用了，房間我也給你準備好了，這是鑰匙。」說著，小姑娘遞了一把鑰匙給我，然後指著樓梯說道：「三樓右拐，第五間便是。」
「到了，現在住在一個小旅社裡，這一趟也沒算白來，查到了一些端倪，那個『鬼面具』，很有可能是蘭陵王的面具。」
「不是男人？難不成你還以為這蘭陵王高長恭是一個女人？」孫婷笑得花枝亂顫。
我做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我嘴上這麼說著，心裏面卻在想一個問題，首先，那便是那幾個盜墓者遇害，遇害時生殖器被利器割下，而那柄利器上留下了嫣然的指紋，這三件事情聯繫比較緊密，其次，嫣然從河北回到江城的時候，手裡便多了這個面具，這個面具又會令人產生強烈的恐懼感，嫣然戴著這個面具的時候會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出來，這三件事情又可能混為一談，唯一聯繫不太大的就是凶殺案和面具的關係，想到這裏，我便出聲問道：「昨天我聽你說，那幾個遇害的倒斗的手藝人，是在一個叫『孝觀山』的小山裡出事兒的，你說這小山之前並沒有發現有墓葬群或者大一點的古墓，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