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課的時候，石澗仁在教室外遇見王汝南一起下樓，老教授哈哈大笑著拍他肩膀：「你不是故意要教導這些小傢伙吧！」儼然已經把石澗仁當成忘年交一般的口氣。這幾天的課程中石澗仁有時也抽空過去寫過幾筆字做示範，跟那邊的學生也更熟悉了。
王汝南更響亮地哈哈大笑起來，石澗仁打量著他：「您這老師就沒起好帶頭作用！」
之後走過幾棟教學樓，一直都有人在對他指指點點。
全程都是大學生們獃獃地看著，最多等到拖把掃到附近的時候，抬起腳或者挪開自己的畫架，目光里應該是非常複雜的。
石澗仁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如果你願意每天給我錢，我每天都能給教室做清潔。」
現在他也能比較宏觀地看待這座城市，知道這座直轄市在全國的地位，知道了碼頭市場的意義，也知道了美術學院不過是在城市邊角一條街上，這個地區還是全市都比較窮的地方，而兩三個車站外的區府所在地，都比美術學院這條街繁華多少倍，當然碼頭附近的市中心才是最繁華。
戴眼鏡的小和_圖_書個兒男生連忙搖頭：「沒有沒有，班費沒有這個支出！」
這不算送禮行賄，而是秉承古時候的知書達理，是很有禮節的做派，果然很得老人家的喜歡。黃老頭笑著答應下來，說是周圍的學生娃子沒事兒就來茶館里偷茶缸暖水瓶，正好讓他給幫忙看著。
現在他有更細緻的眼光觀察這個城市，連一家青年休閑服飾品牌店，他都好奇地蹲在街邊看了兩個小時。
石澗仁不禁仰頭思量，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安靜的臉蛋，是個什麼面相呢？
最後班長忍不住了，問汗流浹背的石澗仁拿干毛巾給自己擦拭：「嗯……是楊老師給你錢，讓你做清潔的？」
作為一個棒棒，一個繪畫模特，居然在校園裡有點走紅了。
石澗仁這才知道為什麼早上自己去學校的時候，很多學生也從外面朝著大門去，原來這些學生動不動就在外面租房子，雖然都是打著畫室畫畫的幌子，卻大多都是青年男女在外面同居！
午飯過後，又一撥其他系的學生過來圍觀。
這時一個披肩長發，上身黑色絲光夾克，下面www.hetubook.com.com大紅大綠喇叭褲的女子踩著一雙高幫大頭皮鞋，迎面走到一老一少面前來。
所有學生只能說是看見奇人奇事了。
嚇！
真真叫做反客為主了都！
嘈雜紛亂又井然有序的碼頭是一個社會，有點另類的美術學院是另一個社會，放平靜了心態的石澗仁，眼中看見的大都市和他剛剛踏上自然博物館台階時候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整個不需要當模特的兩天加上周末，石澗仁都在外面遊盪，甚至還到江州市最主要的大學教育區去看了看，這才明白美術學院真有多另類，不過就憑書法藝術這個自己唯一有點沾邊的門類，他還是決定選擇繼續留在美院周圍。
結果這一走，從早上七點過，一直轉悠到天色昏暗才回到茶館。要不是承諾了每天晚上幫忙收拾清潔，他甚至想在外面露宿，看看大城市的光怪陸離。
於是以石澗仁這樣很少關注女性的目光，都多看了幾眼那個一貫都穿著白色寬鬆毛衣和牛仔長裙的長辮子女生。根據這幾天上課聽見的稱呼，應該就是那個被三番五和_圖_書次提到的趙倩。
石澗仁擠眉弄眼地阻擋：「別這麼說，我是真受不了太髒了！前兩天我去別的大學都看了，對比下來，美術學院是最髒的！」
石澗仁想了想：「誰知道呢。也許會出去打工吧，現在也算是在打工。」
各個系的大學生找各種理由過來看這個有些獨特的棒棒，但沒人開口跟石澗仁談經論道，美院的學生很少有鑽研這個的，稍有涉獵的也沒必要雞蛋碰石頭。
楊澤林倒是笑著批評那個班長：「你看看，我說過你們好多次，每周起碼做一次徹底的掃除，現在居然是阿仁比你們先覺得受不了。你們還是大學生，我都為你們害羞！」
羞愧，難以理解，又或者看神經病？
從來沒有哪個模特會把教室當成自己的工作環境，居然主動做清潔只是為了看起來不難受！
確定了基本有片遮雨的瓦，石澗仁興沖沖地回頭繼續去當模特。果然這次再進大學校門，保安連他的課時卡都沒有查看了，目光不接觸地揮手讓他進去。
幫著把開水瓶接二連三地拎過去，也算了解了這個茶館的結構，其www.hetubook.com.com實這裏原本是個小川劇團，算是文化館下面的產業，現在市場經濟下早就沒了出路，就剩下原來單位幾個人靠這房子開茶館算是養老金，至於那唱戲也就是劇團剩下的最後幾個人，只能是自己消遣娛樂罷了，年輕人就算學戲也是往著大劇團大城市找表演的機會去。
再看看周圍，男生身上有油墨的多半是油畫系版畫系的，雙手指縫沾滿泥巴的是雕塑系的，學廣告和設計的可能稍微好點，但是做工業模型或者畫圖紙之類都容易髒兮兮的，就連花枝招展的女生，都盡量選擇大紅大綠的衣服，這樣就算弄髒了也沒那麼顯眼，於是個別穿得跟朵小白花似的姑娘就特別顯眼。
兜里有了幾百塊錢，還是要從容很多，第三天的課程在絡繹不絕的學生圍觀中結束了。第四天休息，原本計劃當棒棒賺取生活費的石澗仁決定坐上公交車，到周圍去看看。
現在整個茶館就四個人，兩對老夫妻，早上弔嗓子的中年女子就是黃老頭的老婆，姓肖，笑眯眯地坐在旁邊嗑瓜子，一邊看著石澗仁勤快：「你這麼年輕，不出去打工，為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要當棒棒？好沒有前途的。」
等到上課時間，學生們都到齊了，全都有些面面相覷地看這個棒棒自顧自把地面塵土清理成好大一堆，倒進他自己帶來的用報紙粘的大紙口袋裡！
這能算是職業道德還是真的缺心眼？
王汝南的笑聲戛然而止，低頭看看自己有點發窘，灰色的襯衫外面罩了米色羊絨背心，下面的深灰西褲和皮鞋，的確到處都能看見墨痕！
周圍這些不問青紅皂白一個勁往上疊的建築都是房東們自己修了租給學生的，又沒誰來管理，所以泛濫成災。
石澗仁笑著點點頭：「對嘛，那就算是我給自己的工作環境收拾一下，看著太髒亂，難受。」
石澗仁頓時覺得這些大學生之所以不咋樣，就是被這男女之事給耽擱了，看來自己家的祖訓是正確的。
重新回到美術學院當模特的第二周，石澗仁先等在教室門口，等第一批學生到來開門以後，他就拎著自己帶來的水桶和拖把進去，脫了襯衫，只穿一件新買的背心，地上灑上水，從自己坐的周圍開始，認真地把地面厚厚的粉塵給清掃開來，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水泥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