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入王城
004 佛唱梵音昨夜夢

虎頭幫眾望向李虎。
「就這麼定了。」李虎站起身,提溜著短棍跑出大殿。
殺人者將無頭屍踹倒在地,他從始至終沒有表情,就像一個無聲的傀儡,又或者是行屍走肉?
一聲輕鳴,亂了玉龍呼嘯,亂了犬狂紛擾!
陸多金目瞪口呆,伸手拔刀。
此刻,所有人屏聲靜氣,不敢作聲。
刀未出鞘,人已被李虎一棍掃中鼻樑,跌落馬下。
林火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還指望人家救命呢,這下可好。」他知道那虎背熊腰的漢子,喚作大熊,平日里就有些……有些『耿直』。
他跳下車,嘆了口氣,扶起覆雪的匾額,伸手拂去雪痕。匾額上的『華寺』二字,只剩了上半,而中間那個『禮』字,已經無法辨識。
林火趕緊追上。
見著大殿外,寺廟內,一襲白衣,立在風雪之中。
「他殺了小六!」李虎單膝跪地,疼得直吸冷氣。
不用李虎挑明,林火也知道,這裏住不得人了。不說別的,夜裡的寒風就能把人凍死。
九匹馬,十七人,各個佩刀。
「大殿後面的地荒了,井裡沒有水。」李虎往火堆里加了些乾草,「廂房也塌得七零八落。」
他在笑,異常刺耳。
馬蹄聲!
風嘯,雪落,枝斷,還有……
「雪有什麼好看的。真是怪人。」大熊繼續說道:「那你害怕啥呀,俺就喚了你一聲,又沒對你做啥。」
一番衝鋒,十七人皆落馬下。他們原本就是兩人一騎,失於靈便。這下可好,摔了個七葷八素。
生死稍縱即逝。
驅車從西門出,門衛沒有為難,稍作停留便揚長而去。
想來也是,北塞男兒,誰不縱馬?
王大夫也是個硬脾氣,鼻子一哼,冷冷說道:「別做這些虛情假意的事兒。」
林火從小耳力過人,所有人都有所耳聞。
李虎點了點頭,招hetubook.com.com呼鎚子把馬車趕入林中,然後扛起小石頭,領著林火往大殿里走。
寺門傾塌,匾額跌在地上,半截沒在雪中。
另一邊鎚子已經跳上馬車。
白雪染上一道血線,棉絮漫天。
大熊急忙搖頭,「不進去!俺要和虎哥一起干架!」
只是,一拍慢,拍拍慢。
李虎微微一怔。
他掙扎著起身,林火將他一把抱住,「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冷靜!冷靜下來!」
「林子!」喊聲將林火從恍惚中拉回,他抬起頭,見著李虎跨過大殿的門檻。
這裏的所有人,都得死。而第一個獵物,就是林火!
李虎雙目圓睜,猛然一夾馬腹,沖陣而出!
這才是江湖?
寺牆傾頹,紅牆斑駁,綠瓦落了個乾淨。
而虎頭幫眾已經舍了多金幫的混子,朝殺人者圍了過去。
想不到真把他綁了來,虎頭幫也是膽大,要是追究起來,白晝入室可是要殺頭的。
林火收住馬勢。胯|下駑馬,不過一個衝鋒,便已氣喘如牛。
這個人很危險!林火下了定義。就像是蓄勢待發的食人猛獸。
風中,馬蹄聲已經清晰可聞。
寒風刺骨,殺機鑽心!
「我?」李虎背對著林火,看不見他的表情,「我要是走了,我這麼大幫兄弟,誰來照顧?」
這個字倒也符合林火此刻的心情,他皺了皺眉,低聲說道:「還記得小時候,老爺子讓我們讀的書嗎?」
李虎高舉鐵棍,人借馬勢,如同怒目金剛。
林火想要退,可這一刀已到胸前。
胡思亂想間,來人從林后冒出頭來。
寺外九人,三匹馬,九根短棍。
林火趕緊擋在兩人之間,深鞠一躬,「是我兄弟魯莽,萬望王大夫海涵。」他已經認出老頭的來歷,竟然是龍興最好的大夫『王駿』。
「小六!」李虎雙目赤https://m.hetubook.com.com紅,拉起韁繩,「我要你死!」
林火心中大急,狠心錘了一記李虎傷口,一邊高聲喝道:「誰都不要輕舉妄動!」
「不好!」林火大驚失色,急忙放開韁繩,縱身一躍。
這些暗格每車都有,裝些見不得光的貨物,此刻藏著個老頭——嘴裏塞著破布,雙手剪在身後,身體蜷成一團,對著一眾大漢,怒目直視。
閉眼,側耳,傾聽。
殺人者只是站著,頜首垂目,刀尖指地,一動不動。
刀光再閃!
勇者。
刀刃透體而過,將小六一刀斃命!
「還好。」李虎稍稍鬆了口氣,「不是那群騎兵。」
調轉馬頭,林火正看到緩緩坐起的陸多金。
古語有云:
鎚子將老頭拎出車外,摘了破布,大熊在一邊嘟囔:「這老頭看著也沒啥本事,俺綁他的時候還在發獃呢。」
李虎翻了個白眼,「還要你說,哪個傻瓢沒事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林火只覺得四肢發寒,他突然明白了『不留活口』這四個字的意思。
「有啥好怕的,俺弟兄們常來俺家耍。」
「干!」李虎低聲咒罵。
放鬆!
「我明白。」林火看著柳鳳泊和小石頭,「等大夫看完,我們就離開這裏。」
鎚子扛著小石頭從車裡下來,答道:「虎哥!小石頭在這呢。」
寺外停著兩輛馬車,三匹駑馬,七個漢子。鎚子正和他們大聲談笑。
這小子倒是抗揍,呲牙咧嘴地叫嚷著,鼻血流個不停,卻沒有性命之憂。
林火搖了搖頭,「聽不清,大概十來匹馬,蹄聲雜亂。」
林火靠著立柱,眉頭緊皺,「我也不知道。」
另一側的牆角點著火堆,白衣卧在乾草堆上。
林火按住李虎的肩膀,「不要著急,我們是分頭行動,再等等。」
「發獃?」老頭嘴裏沒了破布,立和_圖_書刻叫嚷起來,「你才在發獃呢!老夫是在賞雪!賞雪!」
「事情發生在龍興,這裏不安全。」林火還想說些什麼,寺外傳來喧嘩聲。
李虎將鐵棍挑在肩上,嘴角一翹,「夠了。」
他手中刀刃一劃,接著說道:「不留活口。」
鎚子轉過頭來,伸手拉住擋簾,「林子,我來抱小石頭,你先進去。虎哥肯定等急了。」
林火訕訕一笑,鎚子牽來僅有的三匹駑馬。
馬車趕得平穩,坐在其中並不顛簸。
沒人看清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戴著黃布,和其他多金幫幫眾一個打扮,卻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勝!
林火拉開擋簾,雪花撲面,正見著雪幕後的頹敗院落。
一瞬間,全場鴉雀無聲。
林火猛然睜開雙眼,「有人來了!」
鎚子扣住車座下沿,用力一按,車板彈開暗格。
李虎擺了擺手,環顧一圈,問道:「大夫呢?」
十來步的距離,拍馬便至。
林火接過另一個短棍,坐在馬上,掂了掂,倒是比那怪木劍還要輕些。
血噴了陸多金一臉。
敵雖眾,未知吾虛實,當及其未至,擊之!
自不量力?
死?
臂上黃布揚起一角,他驟然抬起雙目。
話語閹割在喉中,陸多金身首異處。
李虎快步趕來,看到小石頭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抬頭張望,「怎麼只有你們一車?弟兄們人呢?」
林火整理出另一堆乾草,李虎將小石頭輕輕放下。
他們見著李虎跑出寺門,畢恭畢敬地喊了聲老大。
「林子。」李虎又喚了一聲,他快步走來,手裡還提溜著一截短棍,「你們可算來了,小石頭呢?」
兵法有雲:
「虎哥!」林火想要拉住李虎,可卻慢了一拍,李虎已經脫韁而出。
為首一騎,竟是陸多金。
狹路相逢……
後悔?
李虎肋下三寸,鮮血直流。
木劍hetubook.com.com從天而降,死死釘入雪地。
林火看著蕭索寺院,點了點頭。
「還不是因為這老頭不安分。」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答道。
李虎翻身上馬,鎚子遞去根鐵質短棍,「虎哥,大夥走得急,沒拿帶刃的傢伙事兒。」
林火哭笑不得,「怎麼還把人給綁了?」
雪映刀華,白光一閃!
他對著殺人者張嘴咆哮:「殺光他們!我命令你殺光他……」
林火與李虎|騎術不差,幾個呼吸便已透陣而過。
大熊哭喪著臉,給王駿胡亂塞了破布,拎起就往寺里去。
殺人者還沒說話,陸多金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想要什麼?想要什麼?老子要你們死!老子要你們統統死在這裏!」
步行幫眾狂奔而至,三騎六步氣勢逼人,九騎十七人亂作一團。
鎚子上馬,眾人站成兩排。林火、李虎、鎚子騎馬在前,身後站著虎頭幫眾。這場景讓林火有些錯亂感,倒像是帶著小弟尋釁滋事,也是讓人哭笑不得。
鎚子指著右手邊的馬車說道:「在車裡綁著呢!」
棍起。
掀開擋簾,車廂內空無一人。
李虎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過現在這批顯然不是。」他拍了拍大熊的肩膀,「大熊!把王大夫『請』進去。你陪他在寺里照顧小石頭。」
林火沒空管他,站在李虎身側,「恐怕來者不善。」
陸多金已在二十步外。
不甘心?
「還真是個燙手山芋。」李虎張開雙手烤火,「我道上有個朋友,與我過命交情,明天我就送你們去找他。」
林火回頭去看。
城外飛雪大作,長鞭一揮,駑馬希律律地跑了起來。車轅向西,還沒走遠,車轍蹄印已漸漸掩沒。
林火無奈扶額,「還不快把人家請出來。」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取了嘴裏的破布就行,慢些鬆綁。」
殺人者開口了,那聲音就像指甲刮擦鐵片,和_圖_書「白袍千臂。」
念頭紛至沓來。
「那你想讓更多兄弟送死?」林火向前幾步,擋在李虎身前,對殺人者說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王大夫口中滔滔不絕,林火心中不安,一把捂住他的口鼻,「靜聲!」
李虎瞪了他一眼,「進去!」
他額上綁著白布,看著有些可笑,可林火卻笑不出來。
「你之後怎麼打算?」李虎蹲在火堆前。
林火抱著李虎連滾兩圈,兩人跌在雪中。
他的弟兄也在笑,放肆,放縱……
虎頭幫的小六向他走去,高舉鐵棍,看樣子想給他來記更狠的。
殺人者急退!
將匾額靠在牆上,林火望向中院,當年香火旺盛,如今空空如也。
林火心中一驚,「那群騎兵會找到這兒?」
林火看了眼李虎,他那老神在在的樣子,只怕這種事兒沒少做過。
林火跟在李虎身後跨過門檻,殿內比院里昏暗不少。華禮寺不大,一眼就能看盡。佛像金身被撬了個乾淨,慈悲臉倒是有些猙獰。
等馬車再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華禮寺外。
他緩緩抬起頭來,林火正撞上他的目光。
「送我們?」林火立刻反應過來,「那你呢?」
殺人者向前一踏,濺開積雪。
老頭臉色漲得通紅,「一個凶神惡煞的莽夫突然出現在你身後,而且是在你自家院子里!你倒是不害怕一個給老夫看看!」
那人抽出刀刃,推開小六的屍首,默然而立。
「你!你!你!」老頭氣得直哆嗦,「豎子!豎子!豎子!」
林火持棍緊跟,專敲馬首。
佛幡簾雜亂無章,或長或短地懸著。屋頂一側無瓦遮頭,露著雪花。
林火還想解釋,卻聽到風中異響。他耳廓微動,望向林外。
林火拾起一截木棍,緊跟而出。
「干!」李虎眉頭一皺,「多少人?」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林火再次發問,他心裏有些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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