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面前人潮，林火有片刻錯覺。他彷彿回到了那日王城雨夜，又似是站在出關路口。
台下群雄，無言以對。
石塊落壘，沙土滑過縫隙，流淌地上。
從始至終，那個黑衣寸步未動。
黃恩淡淡一笑，「誰都逃不出去。」
花袍飲了口酒，冷冷說道：「君先負民，便是無罪，民不尊君，便是罪無可赦。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呂烽湊到花袍身旁，低聲說道：「也不知林子怎樣了。」
黑衣手中握著一把細劍，壓住林火千磨，居高臨下。
洞窟入口，也是唯一出口，被落石封死，群雄進退兩難。
將七武門人控制手下，又有人去查看塌方洞口。
花袍微微皺眉，心中思索對策。
聯想方才那聲巨響，呂烽心中大駭，「你要炸山！」
花袍正色點頭，「靜候佳音。」
那幾人嬉笑道：「這石窟必有薄弱之處，通向其他洞穴。山無縫，我們也能找到縫。地無洞，我們也能打出洞來。」
只一句話，便從呂烽手中，接過實權。
話音未落，林火只覺眼前光閃！
在他指揮之下，群雄有條不紊，分頭和圖書行動。
來了！
黑色兜帽下，那雙邪魅眼瞳，如同蔑視眾生。
只要黃恩輕舉妄動，哪怕是咽個口水，呂烽也會毫不猶豫地遞出手臂，一槍結果他的性命。
那雙眼中似有滄桑，又滿是淡泊，唯獨沒有恐懼。黃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的眼中沒有生，在場所有人命，在他眼中唯死而已。
石窟下，洞穴中。
可黃恩不閃不避，只是靜靜看著呂烽。
呂烽瞪著黃恩，「你做了什麼？」
「誰說要死？」花袍挑了挑眉，「離你放箭，已經燃去半柱香的時辰。我等依舊安然無恙，只怕你那後手，也是徒勞無功。」
姜杉微微一笑，對台下振臂高呼，「將七武門的綁了，我們定能突出重圍。」
台下混戰戛然而止。
他從未想過，有一人會為達目的，寧願玉石俱焚。
一瞬！
可惜無功而返。
台下眾人，齊齊轉過頭來，就連不少七武門人，也是一臉疑惑，目光鎖定台上黃恩。
台下無人應答。
呂烽見到去路被阻，心知不妙。當下持槍沖步，長槍直指黃恩咽喉。
紛花落盡，hetubook.com.com身周一圈，再無灰衣。
千瓣花開！
「當！」
可林火不敢有一刻鬆懈，他之覺得，這滿洞灰衣，皆及不上一位黑衣。
運起真元，劍脊發燙。
呂烽眼角抽搐，將一字一句擠出牙縫，「你！到底做了什麼？」
劍舞開白蓮！
卻有另外一人，緩步踏上台來，一身花袍鬆鬆垮垮，面上神色從未如此認真，「如你所言，國之興亡，確實匹夫有責。可一國之君，便是國之根本？君王之言，便是金科玉律？古語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民心所向，方是國之支柱！民心匯聚，才是天意使然。如今大燕之主，卻都做了什麼？」
「民間紛擾，多是以武犯禁！如今大燕百廢待興，正是兒郎報國之時，可你們不思為君分憂，只圖一時享樂，只想江湖逍遙。舍大節，取小義。誰仍記得？」
「說句實話，你們這些江湖人士。」似是因知死期將至，黃恩終於卸下全部偽裝，冷冷一笑，「我從心裏，瞧不起你們！」
巨力從劍上傳來，林火單膝跪下。
「炸塌洞口又有何和-圖-書用？」呂烽冷冷一笑，「你的如意算盤打不起來。我們齊心合力，總能離開這裏。」
那日他為白袍撐傘，白袍面對一千精兵，一往無前。
呂烽心神稍亂，槍尖向後退了半寸。
黃恩環顧一圈，高聲說道：「古語有云，『學成文武藝，貨于帝王家』，你們這些江湖亂匪，自稱為俠，卻只知快意恩仇，滿於一己私慾。你們口口聲聲，『替天行道』。替得哪個天，行得什麼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人命世事，自有國法定奪，何須你們多管閑事！」
坎精門人分頭散去。
今日他也是單人孤劍，面對洶湧灰衣，一夫當關。
花袍皺緊眉頭，「只望他，安然無恙。」
刀至面前，林火握緊千磨，卸去刀勢，翻身一刺，鮮血崩現。
「為國為民！」
黃恩攤開雙手，甚至將袖中短刀擲在地上，「如你所見。」
黃恩伸出手指，頂住槍鋒，將鋼槍移至一邊，面對台下微微笑著，「沒錯！我本就不是江湖中人，我是大燕官兵。我入這昂山江湖，只為統一武林，為國效力。」
花袍微微拱手，「那就拜託諸位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呂烽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黃恩似要說話，卻被花袍揮手打斷，「燕王強征北狄，動用勞役百萬，邊關百姓死傷無數，苛捐雜稅層出不窮，百姓怨聲載道可他視而不見。他只知君王顏面，只知大燕國威！他先將民心拋諸腦後，現在又有何臉面，命令大燕子民為他鞍前馬後，拋頭灑血？」
林火耳廓微動，挺劍去攔。
林火無暇去記，他全神貫注，並非抵禦來敵，而是關注遠處黑衣。
「你很聰明。」黃恩挑了挑眉，「可惜，已經晚了。我已放出暗號，事情無法挽回，你們無處可逃。」他的目光掃向台下，「原本，這些人都不必死。是你，讓他們自取滅亡。」
花袍眼前一亮，「坎精門。」
林火劍尖指地，淡淡說道：「百人不夠，可敢再來一千！」
七武門人，再次飛撲而來。
黃恩臉色微變，顯然是被花袍說中。
黑衣突現面前。
槍尖，緊貼黃恩喉結，停滯下來。
出此變故，不用多說，眾人皆知問題出在那支響箭，也知罪魁禍首，便是那身灰衣綵帶。
唯聞破風聲響，不見刀光劍影。
「哪兒和圖書的話。」那坎精門人正色說道：「若非你們仗義出手，只怕我們門主已經死於非命。我坎精門雖是下九流的門派，卻也知道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
黃恩面帶微笑，眼看鋼槍臨身，卻紋絲不動。
黃恩淡淡回應，「我們都將葬身於此，屍骨掩在石堆之下，成為荒山白骨。」
台下有人似要反駁，可黃恩加快語速，絲毫不給機會。
「俠之大者！」
煩躁，在胸口翻騰。
林火持劍而立，氣喘吁吁。
「林火，你真讓本座失望。」
黃恩吸了口氣，再次環視一周。
那名壯漢垂頭喪氣回報，「小哥啊，這洞口不短，全部已被炸塌，要是清理完畢，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到時候，我們不是早早餓死了。」
他的聲音不大，可台下一片死寂。
黃恩張口欲言，面色變幻，終是搖了搖頭，「我等皆是待死之人，這般爭論，也是毫無用處。」
已經殺了多少人？
幾個五短身材，緩步到他面前，「小哥，這巡山探洞，怎麼能忘了我們？」
身側倒滿來犯之敵，身後紀律護著引火油繩。
劍上血痕，順脊而下，滴落地上。
時光，似在此刻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