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105 說一曲禮崩樂壞

就憑石磊之力,真能突出重圍?
李爾冉微微抬頭,望向門扉,「你是陶竹長輩。」
月照險途。
回過頭,兩人望著烏泱人群。
「大師。」石磊輕輕說道:「我是不是很傻?」
陶竹微微一笑,「石磊,掌教真人告誡我,不可傷你性命。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活命的機會。」他勾起嘴角,「跪下求我,我就留你一條賤命。」
夜深。
李爾冉嘆了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陶竹搖了搖頭,「你可知道,為何林火與你都不招人喜歡?」
邁開腳步,運起他唯一會的吐納功法。
「妖僧,確實能言善辯。」陶竹不為所動,劍尖垂地,「那小道,便在此地,等大師為氣節殉死。」
李爾冉雙眉微皺,搖了搖頭,「我真希望,自己不曾創出那落仙陣法。」
小石頭面上微變,驟然握緊雙拳。
李爾冉淡淡說道:「你告訴陶竹,我已自封修為,就是廢人一個。讓他不用再疑心於我。」
「施主此言差矣。」三成大師扶著石壁,緩緩站起身來,「人之本性,確為趨利避害。可若是人人為利和*圖*書而活,人人只求苟活於世,那人與禽獸又有何區別?」
「大師,抱緊了。」石磊抖擻精神,「今夜,我願為怒目金剛,送大師離山!」
屋外,傳來沙沙步響。
木床之上,李爾冉一身短褐,盤膝而坐。不過一年光景,他面上溝壑愈發深刻,隱有衰老之意。
「我也就平日里,聽大師誦經,對佛教可是一無所知。」小石頭將三成大師扶出牢外,「大師可能行走?」
人難靜。
陶竹沒那麼傻,之前一戰落仙陣,損了不少人手。這山道窄而長,若是在道上對戰,上至宗門人難免會有損傷。不如在山道盡頭以逸待勞。
他似是組織語言,片刻后才接著說道:「他雖是有些過激,但他所作所為皆是為了上至宗宗門道統。掌教修為被封,此生不得動用。餘下弟子,更是無一天位。若是再惹惱了燕王,只怕……」
小石頭靦腆一笑,「我曾服佛頭異果,偶得龍虎神力。」
夜深。
這世上,還有多少人知禮義廉恥?還有多少人能堅守心中道義?
「是。」屋外雲松低聲應道。
m•hetubook•com.com若是石磊不敢過來,雙方僵持,陶竹自然不怕。
三成大師伏他背上,淡淡說道:「我佛慈悲,怎會害人性命?不過,若是對抗邪魔,卻有金剛怒目。」
月光透過窗紗,灑入屋內,照著床邊草鞋。
李爾冉搖頭苦笑,「這山上,還有人把我當做掌教?」
七國盤踞,卻只見禮崩樂壞。
只怕什麼?
「老爺子曾說過,『英雄生死路,卻似壯遊時。』大師並非他們口中妖邪之徒,為何要因他人罪過,妄受懲罰?」他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牢籠鐵條,「我今天,便要做一回英雄。護送大師,離開此地!」
屋外雲松不再敲門,但仍在門邊說道:「陶竹怕困不住那和尚,請掌教前去督戰。」
山道盡頭,陶竹率領一眾道士堵住唯一歸途。
月光,照著床邊草鞋,鞋上泥濘深藏。
屋外聲響停了片刻,復又響起,「之前一番大戰,落仙陣持劍弟子,損傷過半,若是此次那位大師再暴起傷人,只怕難以抵擋。」
小石頭面色漲紅,雙臂青筋暴起。手中鐵條,被生https://m.hetubook.com.com生掰開兩旁。
陶竹冷冷說道:「因為你們不識時務,因為你們愚蠢。你們以為憑著一腔熱血就能夠改變世道?你們以為這世上還有道義可言?即便你們燃盡生命,也終是竹籃打水。那不知死活的樣子,真是愚蠢得讓人想笑。」
腳步聲漸行漸遠。
「邦邦……邦邦……」
雲松再次沉默,過了半響才沉聲說道:「誰敢侮辱掌教,弟子第一個找他拚命。」
聽著刺耳嘲笑,石磊只覺心中怒火熊熊而起。
門外安靜片刻,又是「邦邦……」兩聲輕響,伴隨著輕聲呼喚,「掌教真人,弟子云松求見。」
山邊險道,崖邊石庫。
李爾冉端坐床上,不過幾句應答,他的身形彷彿又佝僂不少。
「侮辱?」陶竹冷笑,「飛蛾撲火,螳臂當車,不是愚蠢,又是什麼?」
李爾冉無話可說,只能嘆氣,「小石頭伴我一年,不要傷他。」說罷,他便緩緩合上雙眼,「我累了,你去吧。」
小石頭面上神色變幻。左側是陡峭山壁,右側便是萬丈深淵。他今天算是明白,什麼叫做插翅難逃。
三成https://m.hetubook•com•com大師困於庫中,小石頭站于牢外。
他知道,此刻已經無路可退。
「我知道,我知道……」陶竹拔劍出鞘,「你和你哥哥一樣,都不會跪地求生。」
李爾冉沒有答話,只是靜靜望著門扉。
鐵條發出「嘎吱」聲響。
雲松說不出口,李爾冉卻心中明白。
三成大師雙手合十,「施主,果然與我佛有緣。」
若是石磊真敢上前,陶竹人多勢眾,更是不懼分毫。
雖然身穿道袍,雖然一臉正氣,但他那齷齪之心,可不就是邪魔外道?
「大師。」石磊輕聲問道:「佛教可有傷人的菩薩?」
怪他一時衝動,為保白袍性命而自封修為?怪燕王不講情面,乘人之危,意圖掌控江湖?還是怪陶竹一心保全上至宗而行苟且之事?
「古有義士,為中原安危,遊說各國行『連橫』之策,共御強敵。卻受鞭撻之辱,驅逐之窘。其人問曰:『子毋讀書遊說,安得此辱乎?』。義士答:『舌尚在,行不止。』終抵住強敵侵略。」
李爾冉深吸口氣,仍舊緊閉雙唇。
小石頭眉頭緊皺。
小石頭聽聞此言,微微一笑,「m.hetubook.com.com多謝大師開導。」
三成大師面露異色,「施主,你……」
石磊看著遠處陶竹。
小石頭呀呀切齒說道:「痴心妄想。」
石磊說不出話。
有人在屋外敲門。
三成大師站著也覺吃力,但他堅定地搖了搖頭,「傻與不傻,何必等他人評說。」
同一片月,不同光景。
「沒關係。」石磊將三成大師負于背上。
三成大師身上微微顫抖,勉強雙手合十,淡淡說道:「施主見之愚蠢,貧僧卻見氣節。」
陶竹雖非巧辯之士,但石磊最笨,怎麼是他對手,他只能高聲呼喝,「不許你侮辱火哥!」
「弟子輩分確實高於陶竹。」說到此處,雲松停了片刻,繼續說道:「可陶竹深受燕王器重。我上至宗雖說超然世外,卻仍在燕國境內,需與燕國共棲共生。我們知道陶竹所為,是有些……」
屋外雲松趕緊接嘴,「掌教可不能這麼說,我等弟子,怎敢疑心掌教?」
「經過耳聞,佛在心中。」三成大師渾身無力,半靠石磊身上,「貧僧被封了經脈,只怕此刻連常人也比不過了。」
事到如今又能怪誰?
小石頭又該如何抉擇?
石磊,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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