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車中傳來，「蠢驢！趕車！」
獨孤軍應聲入陣。
那三名道士舉手作揖，「朱師弟，師傅命令我等，在此久候。」
只見漫天雪中，花袍飄揚。
山師陰雙眼微眯，將馬鞭交到呂烽手中，「想不明白，就乖乖趕車吧。」
兩人間隔十步。
鶴老握緊雙拳。
「不！」鶴老驟然起刀，一刀斬了壯漢右臂，「老夫還沒輸！老夫還要做門主！老夫絕不認輸！」
戰局之外，獨孤軍向南而行，卻于雪原之上，被一馬車攔住去路。
兩人間隔三十步。
林火怔了怔神，也不知該不該講。
呂烽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去哪兒？這仗還沒打完呢。」
目光相觸，那人彷彿並未見到林火，甚至連那和尚隊列，也當未曾見過，徑直轉身引路。
「沒有為什麼！」鶴老暴喝出聲，再無平日風采，「他們，他們……對了，他們是騎兵啊！」鶴老高聲叫嚷，手舞足蹈，「騎兵要有平原衝鋒，他們只是暫時撤出包圍，一定還會再次衝鋒。」
姜杉立於馬車頂上，任由狂風吹亂散發，呂烽在他身後，單手按他背脊，將真元輸送於他。
他雖沒有說完，志清眼中已是熱淚盈眶。
身旁門人疑惑出聲，「可我看他們，怎麼越走越……」
「蠢驢！」姜杉從車裡探出頭來，「還不走？」
鶴老望著獨孤騎兵，心中暗笑：只要衝破軍陣，只要奪了黃恩軍旗！能贏。一定能贏！而且，必須贏！
林火看了一眼身後隊伍。
士卒，噤若寒蟬。
呂烽搖了搖頭，「我也知獨孤軍全無勝算，但……」
林火低www.hetubook.com.com聲解釋，「李掌教被黑一門伏擊，自解封印。先力戰貓怔仲，又被小人暗算，最後為掩護我等……」
鶴老舉起手臂！
周遭人群，皆將目光釘在鶴老身上。
鶴老回望獨孤軍旗，再沒回頭。
姜杉微微一笑，「去堵獨孤軍。」
朱理顯然是鬆了口氣，「是你們啊。」
這就輸了？
岳山之下，戰場外側林區。
血流於雪，紅痕蔓延。
箭中右臂，鶴老鋼刀脫手。
鶴老猛然一頓，發出一聲嘶吼，繼續狂奔。
「你們看！」鶴老指向獨孤軍，「援軍來了！」
獨孤軍，退了……
「嗡！」
林火見他說得情深意切，正準備和盤托出，卻聽到朱理髮出驚叫，「誰？」
「輸了？」鶴老渾身顫抖。
林火心中轉了幾圈，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李掌教他……在石窟仙逝了。」
「師傅？」林火輕疑出聲，他這才發現，封禪大典發生至此，上至宗如同斷層一般，在陶竹與李爾冉之間，少了一輩人。
鶴老提刀飛奔！
志清身上纏了白紗，算是簡單處理傷勢。可他體內氣息混亂，這一時間也無處醫治，時間拖得久了，恐怕還得留下頑疾。
「鶴老。」一名壯漢向前兩步，「他們走了，不會回來。我們輸了。」
姜杉哈哈一笑，「英雄所見略同。」他將壺中剩酒一口飲盡，跳上馬車，「走吧。」
黃恩往屍體上吐了口唾沫，「利欲熏心的老瘋子。」說罷，他便轉身，淡淡下令，「把他屍首掛起來，那些江湖鼠輩若是還要負隅頑抗，這個和-圖-書老傢伙，就是他們的下場！」
黃恩揚手一招，「弓！」
血從喉管流出，洇滿一地。
鶴老笑逐顏開，「弟兄們！勤王之功！就在此刻！」
鶴老與黃恩隔開百步，對視而立。
姜杉雙手抱拳，高聲呼喊，「恭喜將軍！」
鶴老一腳踹飛慘呼壯漢，拎起鋼刀癲狂大笑，「我沒輸！我沒輸！對！對！對！我還沒輸！」他驟然轉向黃恩大軍，步步蹣跚，「只要殺了黃恩，只要殺了趙恬，我還能當門主，沒錯！沒錯！！」
第三箭！
鬼見愁與眾好漢，強打精神，再進一步。
「什麼？」志清驚呼出聲，林火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黃恩拉弓再射。
志清咬牙切齒說道：「黑一門！我定與其勢不兩立！」他又對林火鄭重說道：「林施主，告訴我是哪個小人暗算掌教真人？」
撐不住？撐不住！
眾人心中驚懼，讓開一條道來。
他抹去了面上殘血，臉色略顯病白，可他精神不錯，回應林火疑問，「伊軍師確實如此安排。」
大軍，分出一條道來。
志清立即追問，「難道是我上至宗門人？」
志清趕緊追問，「你殺了掌教真人？」
獨孤軍衝破前軍！
呂烽已經帶回書呆，槍尖帶血，怕是費了些手腳。
山師陰望著林外戰況，淡淡說道：「獨孤軍，必敗！」
有一刀疤劍客，肚腸挨了一刀，滾到鶴老面前，「鶴老，兄弟們撐不住了。」
姜杉搖了搖頭：好吧，一點沒變。
鶴老如若瘋魔見人便砍，直衝黃恩軍旗而去。
志清點了點頭。他也明白，林火能從石窟和圖書救出三成大師與石磊，那些守陣同門，應是討不得好處。他也不在此事之上多做糾纏，轉而敘述此刻局勢，「我們這些人，只怕戰力還是不足，若是能請掌教真人出山，那是再好不過了。」
「敗得漂亮！」
志清看他臉色，卻誤會成另一意思，「那人已經死了？」他臉上閃過一絲厲色，「那我也要從死人堆里把那人挖出來挫骨揚灰！」
只要再進一步！
四周皆是廝殺之聲，鬼見愁的圈子越縮越小。
黃恩拉弓上箭，拉弦滿月。
朱理哦了一聲，也就不再多言。
鶴老環顧一周，高聲喝道：「老夫說的話！你們沒有聽見嗎？」
陣前，鬼見愁勉力反抗，血染雪原。
志清順他目光回望，特意看了三成大師與石磊一眼，皺眉說道：「林施主，小道有一問題，不知……」
林火雙眉一挑：有趣！
鶴老，死不瞑目。
箭支從後頸扎入，刺入雪中。
林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畢竟是上至宗的家事，他若插手，是否多管閑事？
姜杉飲了口酒，瞥了書呆一眼，「倒是人模狗樣。」
不會！絕對不會如此！
林火給志清使了個眼色，稍稍鬆開手掌，志清出聲回應，「沒事，方才扯到了傷處。」
黃恩微微一笑，再出一箭。
林火默默點頭。
林火嘆了口氣。
受此重力，鶴老跌倒在地。他卻掙紮起身，用口咬著刀柄，繼續向前。
黃恩扯開嘴角，走到鶴老面前，居高臨下，「老人家，身手不錯啊。」
眾人大驚，後退數步。
鶴老彷彿能夠預見，憑著勤王之功，他便能榮登門主之位和_圖_書！
呂烽看著手中馬鞭，默默發獃。書呆卻是不願再入車中，便與楓叔各取一馬。
志清小聲解釋，「是代掌教。」
刀閃，步邁，雪飛。
斬將奪旗！就在面前！
再進一步！
他搖了搖頭，朝紅袍兒努了努嘴，「你怎麼看？」
眾人循聲去望。
「鶴老？」身周門人顫聲問道：「他們，他們為什麼退……」
書呆仍舊穿著那身白甲，經歷方才一戰，他似是有些不同。只見他愁眉苦臉，瞪著呂烽，「你這蠢驢！跑得那麼快做什麼？害我丟了一卷古籍！那可是兩百年前的大學士手抄文本，這就沒了，沒了！」
士卒一愣，「將軍？」
「撲哧！」
姜杉瞥了呂烽一眼，「已經完了。」說罷，他便鑽入車中。
箭透右膝，鶴老撲通倒地。可他仍未鬆開口中鋼刀，向前挪動身軀。
士卒提來弓箭。
這就……沒機會了？
兩人間隔六十步。
那驚叫還是引來了朱理注意，「志清師弟，怎麼了？」
志清看他張嘴，立刻反應過來，「那人還活著？」他一把拽住林火衣袖，「那人是誰？」
弓響，箭出，正中鶴老左臂。
卻見那林后，走出三名中年道人。
林火訕訕一笑，「我打得過天位？」
「狗賊！」鶴老破口大罵，「納命來！」
「嘿！」呂烽濃眉一挑。山師陰哈哈笑著，將他攔住，「想得明白？」
黃恩瞪了士卒一眼，「我說，讓他過來。」
一聲怒吼，眾人紛紛拔劍。
黃恩看了眼趙恬軍旗，「是時候談談了。」
門人猛然一縮身子，口中小心翼翼，「鶴老，我確實覺得……」
鶴老回頭wwｗ•hｅtuｂｏok.ｃoｍ•coｍ張望「獨孤」軍旗，挺起鋼刀領眾廝殺，「弟兄們！再頂一下！等獨孤將軍前來，定能將這些反賊，殺個一乾二淨！」
林火心中冷哼，好個代掌教，事發至今，竟然始終遊離于陣仗之外。是有意，還是無心？他心中暗暗思索，卻見到引路道士抬眼望來。
志清雙手一顫，眼瞳渙散，片刻後面上怒意更盛，「是哪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告訴我！我雖然只是區區外門，本領也不算高，但若沒掌教真人收留，我今日已是路邊枯骨。無論是誰！我必殺之！」
士卒趕緊接令，傳將下去。
黃恩立於旗下，看著鶴老身影，冷冷一笑，「讓他過來。」
然而……
獨孤軍衝破盾兵！
志清反應過來，雙眼一陣失神，「那掌教真人他……」
箭支，將鶴老釘在地上。
和尚將三成與小石頭護在核心，與上至宗道士，隔開幾步距離。
門人臉色驟變，不敢多言。
鶴老猛然抬起鋼刀，頂住那人脖頸，「老夫說了，他們一定會回來！你沒聽到嗎？」
鶴老雙目赤紅，口中反覆瘋語，斷斷續續，「殺了你……我就是門主……殺……殺……殺……」
呂烽瞪了姜杉一眼，灰溜溜地上了馬車，「去哪兒？」
林火見他目光凝重，也知他心中疑問，沉聲說道：「我確實是從後山石窟趕來。」
笑容凝固嘴角。鶴老只覺徹骨冰涼。
鶴老驟然一靜，狠狠瞪著身邊門人。
「所以，伊世羽只安排你們去卧龍坳，別的沒說？」林火行在隊列最前，不時觀察四周地形。
「鶴老。」那壯漢伸手按住鶴老肩膀，「我們……我們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