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147 解秘鑰卧龍冢開

王芝同樣看到林火,緊皺眉頭,「這小子……這小子不是……」
若是朱理尚未身亡,他定會告訴他們,除非范卓出手,不然此處,無人能夠制住林火。
十余道士,齊聲回應。
若說立場,林火確實應該和武慎站到一邊。可方才,他怕胡亂下山被亂軍誤傷,便加入上至宗一側。如今……
他一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若是小石頭也要留下,他決不能讓他們陪他赴死。該怎麼辦?
王芝這才想起還有一人,乃是今日重中之重,「武伯伯呢?」
天衍劍法——驚蟄!
此話一出,武睿面色驟變。林火身周道士,除志清之外,皆是後退半步。
箭支被千磨剖開兩瓣。林火腳步不停。
石磊紅著眼眶,拉住林火衣袖,「火哥不走,小石頭也不走!」
武慎望到林火,林火望見武慎。
王芝深鞠一躬,「末將得令!」
武慎立即反應過來,轉身要跑。林火已經奔出五步。
若不是周遭屍橫遍野,之前發生的一切,宛若一場噩夢。
然而,山師雲早有準備。他已拉箭在弦!
他拖著一條傷腿,挪向武慎。
人群,回歸野獸模樣。
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管你是不是昔日袍澤,活命比什麼都要重要。
只要武睿死,不就……行了?
林火驚疑不定,「你們?」
只是他已無方才富貴樣子,鬢角散亂,頸上黑裘被燒去一半,像個撣子掛在身上,說不出的落魄。
武慎重新抬起頭來,「你說的沒錯。還沒有結束。」他拔出雪中利劍,「收攏將士,絕不能讓武睿,逃出生天!」
武睿暗咬牙關。范卓還在一邊,滑動亂陣八卦。
林火按住千磨,看了一眼范卓。後者仍在卦象之前左hetubook•com.com挪右移。
山師雲按住最後一支利箭,皺了皺眉。
如今回想起來,王芝依舊感到一陣后怕。
林火挾持武慎回歸本陣,看到范卓仍未解開秘鑰,急聲呼喝,「牛鼻子!還沒好嗎?」
「保護燕王!」山師雲大喝出聲,兵甲上涌。
他們要做什麼?
武慎向回奔出兩步,林火貼近十餘步。
冢門此時已在緩緩關閉。想來是冢中范卓再次發動機關,正在關門。
「我們?」懷智聽出林火話中意思,「那林施主你……」
王芝垂首無言。
大軍得令前沖!
這次箭支落在林火行進路上,林火不得不稍稍閃避。
雪勢漸小。
范卓回頭看了林火一眼,與陶竹耳語了幾句,徑直拉住武睿從門縫中擠入冢內。
「你!」林火嘆了口氣,又看懷智。
武慎離軍陣只差三步,林火劍刃已經橫他頸上,「得罪了。」
石磊與和尚站在一塊兒,他小心護著三成大師。大師方才火光之中,為了保他被石塊砸中腦袋,此時深陷昏迷之中。
再看他其他部位,倒是沒有更多傷痕。
山師雲拍了拍王芝肩膀,「不如命令大軍奪回慎公子,萬一亂軍之中他有什麼閃失,亦或是被林火所殺,與你何干?只要武睿死,不就行了?」
兩隊相距不過五十步。
「是你?」武慎驚疑出聲。
他將女兒捧在手心,養育成人。卻有一天被另一個混小子偷走了心兒。她牽著混小子轉身離去,把他留在原地。可他仍願意,為她獻上一切。
「小石頭。懷智和尚。」林火輕聲說道:「你們投降吧。」
這般速度,只怕追趕不上。
武慎閉口不言。
武慎臉色微黯,他知道和_圖_書王芝在說什麼,可他卻覺得有些無力。看看四周,無數將士倒在地上,再難聞到故鄉花香。這一切,皆因他的一個念頭。
王芝嘆了口氣,亂軍之中,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卧龍坳中,還有何人?
山師雲也不停歇,再上一箭。
王芝順著指引望去,見到武慎身影,他似乎坐著,被十幾甲士護在核心,趙恬黃恩赫然在列。
那揮劍背影,道士白衣,印在林火眼眶深處。
被箭支一阻,武慎離自家兵甲只剩六步,與林火相隔十五六步。
林火微微苦笑,「慎公子,別來無恙。」
「進去吧。」陶竹側身,給林火讓開通道。
而與他們相對,林火一行只剩五十餘人,蜷縮在卧龍冢前。
武慎見到林火回頭,高聲接道:「此時回頭,還有機會。」
林火回身走來,眾道士立即將劍尖對準於他。他們其中有幾人與林火交過手,知道林火厲害,不敢有絲毫怠慢。
王芝聞言一愣,鬆開手掌。
但,幸好沒事。
驚蟄卧雨,春雷震響!
門,開了!
漫天飛火落石之下,誰都不能高枕無憂。
漆黑一片。
見到門開,林火大喜過望,「小石頭!進去!」
王芝如釋重負,深呼口氣。他放開山師雲,朝武慎走去。
武睿暗聲咒罵,「這小賊,果然不可相信。」
這世間,為了鳳棲敢與天下為敵的男人,不止柳鳳泊一個。
何人屍首?
山師雲撫平衣領,「大燕安危,你不在乎。武慎死活,其實你也不在乎,你只不過要武睿死罷了。不是嗎?」
林火明白,「他們」自然是身後兵甲。而這些道士,竟然要,以身護門。
箭出,林火刺劍!
飛石呼嘯停了。
林火回頭看著小石頭。
和圖書軍隊在趙恬與黃恩指揮之下,勉強排成軍陣。
人們嘶吼著,妄圖尋找一條生路,可抬眼去看,四周皆是火海,能逃去哪兒?
「轟!」
林火在眾人戒備目光之中,卻走向被排除在陣仗外的和尚與小石頭。
王芝站穩身子,才看清山師雲身後,還站著三名黑衣甲士。一人沒了胳膊,一人胸腹是血。想來,這些人應是九嬰死士。也不知有多少人為保山師雲而死。
八卦層層下凹,卧龍冢門,沙石飛揚。
為今之計,唯有擒住武慎!
「你做什麼?」王芝抓住山師雲衣領。
林火凝視武睿。
武慎揚起長劍,「替孤,拿下武睿!」
當滿天火起,士卒秩序只撐了片刻。
王芝將他攔住。
「死了太多人了。」武慎低下頭去。
林火趕到門外,卻發現門外守著十來道士,陶竹為首,無一人動。
林火點了點頭,「你們與武睿無關,硬說還是有仇,不必為他賣命。」
誰的血?
石磊拉住志清,和幾個和尚,立刻沖入冢中。
戰爭,有時候,便等價于「死亡」二字。
陶竹並未回頭,卻見他擎住長劍,迎著千倍於己的披甲將士,揮劍怒吼。
林火驚得瞠目結舌。
不是慎公子,不是燕大王。
「他是和柳鳳泊一起的小子。」武慎跨步上前。
兩人相隔三十餘步。
一隻手掌從他背後伸來。
為了……大燕?
山師雲淡淡一笑,「你只是想武睿死,不是嗎?」
「無妨。他們又無弓弩。」武慎擺了擺手,向前走出十餘步,「你為何在此?」
「我沒事。」王芝咬牙說著,「武伯伯,和我的傷勢相比,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若是躲在卧龍冢中,或許能拖延一些時間,可最終仍舊是瓮中之m•hetubook.com.com鱉。
劍尖對箭尖。
武慎皺了皺眉,開口說道:「你,也要與孤為敵?」
林火回頭望著武睿。
石扉緊閉。
王芝先是一愣,隨後面上浮現一絲怒容,「武伯伯!難道你忘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大燕終將毀在那昏君手中。你若半途而廢,才是讓這些將士白白送命。況且今日所有犧牲,都是為了……為了大燕!」
范卓竟然這般狠心,完全不管門外親傳弟子死活,生生將他們全部關在門外!
懷智與石磊對視一眼。小石頭疑聲說道:「火哥,我們真要投降?」
石門縫隙,陶竹身影沖向兵甲。
他伸手抓住山師雲右臂,後者似是吃痛,略微皺眉卻沒將他甩開。
林火湊在武慎耳邊說道:「撤軍。」
武慎的面色並不好看,滿面塵灰,火后灰燼將龍袍沾黑,讓他看起來像個剛從煤窖爬出來的戲子,不倫不類。
一切!
林火還未說話,已拉著武慎,被陶竹推入門中,跌在地上。
他又轉過身來,望著雪中武慎,目光一暗。
箭矢呼嘯,卻擦著武慎臉頰飛過,劃破林火耳垂。
王芝這才看清面前之人,卻是九嬰門主,山師雲。
林火咬緊牙關,運起全身真元,劍刃直刺。
武慎微微搖頭,他和王芝都明白,自己究竟為了什麼。
「你們……」林火沉默片刻。
如何回頭?
一個充滿悔恨的父親。
懷智單持佛印,「出家人,早已看穿生死。」
追兵已經就在身後,十余道士與其短兵相接。陶竹在林火身後推上一把,「你我恩怨,一筆勾銷。」
座下屍首之血。
王芝悚然一驚,就要轉身避讓,可他一手一腳受傷,根本難以控制,踉蹌著便要重新倒地。
而和尚除懷智以外,也只剩三人和-圖-書
推搡,擁擠,踐踏。
「宗門榮辱!!今系吾身!!」
「我不能走。」林火嘴角微翹,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另一個人。武睿於她有恩,便是於我有恩,我絕不能在此存亡之際,棄他而去。這是,我的道義。」
放!
緩緩走近,王芝才看清武慎。他坐在屍首之上,面前雪中插著一把長劍。劍上有血,流入雪中。
那手掌兜住王芝臂膀,將他身形扶正,「王賢侄,受苦了。」
武慎抬眼看他,「賢侄!」他站起身來,看著王芝狼狽模樣,「你的傷勢……」
真元速奔,不過幾個呼吸之間。
慘烈,刻在卧龍坳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陶竹微微一笑,「他們衝過來,可來不及關門。」
全軍停滯。
他只是個丟了女兒的父親。
王芝發現山師雲上箭,趕緊側身撞來。可惜箭已出手。
林火身影,如同雪中幻影!
林火一驚,拉住武慎後退。
「宗門榮辱!今系吾身!」
還有他,還有武慎!
回頭?
卻見范卓揚起手掌,于那八卦之上,奮力一按。
山師雲嘴唇一挑,拉起弓弦。箭尖,瞄準武慎。
林火摸了摸鼻子,他是為救小石頭而來,陰差陽錯,卻和武睿站到了一塊兒。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怎麼開口解釋。
濃煙散去之時,殘軍收攏一處,還剩四成人馬。
「陶竹!」林火立馬站起身來,反身呼喊。
王芝用單臂推開身上死屍,踉踉蹌蹌站起身來。右手燒得焦黑模糊,左腿怕是傷了骨頭,使不上力道,但他很慶幸,自己還沒有死。
而這個念頭,真的值得嗎?
山師雲抬起左臂,指向另一側。
打定主意,林火陡然運起真元,朝武慎猛竄而去。
王芝咬緊牙關,抬起頭來,「全軍出擊!搶回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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