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161 凋花殘落誰辜負

他不明白,平日里溫文爾雅的姐姐,怎麼從九霄回來,就成了這幅樣子,難道九霄是陰曹地府不成?
武夢揮手不讓他說話,「你處處要和柳鳳泊比。你原本愛穿華服,卻因柳鳳泊愛穿白袍,而改穿白衣。柳鳳泊殺入王城,斬得三千金甲,你便要逼宮岳山,勝他一頭?」
武夢沉默。
「啪!」
武夢理也不理。
樓外雪中,空留血梅一朵。
「吱呀」木門開啟,楓叔肩上披雪,走入屋內。他先合上房門,方才垂首說道:「武慎與趙恬往北而行,王芝已死。」
武夢捏住雙拳,靜靜看著木門。
她終究沒說什麼,摸了摸武莫頭頂,「不要怕,還有姐在。」
王芝臉色慘白,高聲呼喊,「夢兒!我知錯了!」
慘叫聲隱隱約約,最終變為哭嚎。
石鎮不再多留,稍一拱手,揮袖離去。他聽聞隔壁村還有一戶人家,有一皮長石斑奇症,要連夜趕去看看。
老農無言,雙目垂淚。
甲士頓首行禮,走出門外。
老農雙眼含淚,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先生大恩,老頭子我無以為報,家中唯一一點積蓄,還望先生收下,當做診金。」
武莫被武夢話中血腥,嗆得頭皮發麻,不敢說話。
武夢眯起雙眼,冷冷說道:「有人教本宮留你一命,換取王家效力。不過本宮,改主意了。hetubook.com.com像你這種自私自利,有些許聰明便沾沾自喜的無能之輩,本宮再也不想看到!」
王芝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王芝訝然,「為何?要知道,我今日所做一切,全都是為了桐兒。」
武莫被武夢一喝,立即縮了起來,小聲說道:「宮裡的下人們都在傳……」
武莫低下頭去,低聲嘟囔,「什麼唯一……不是還有孟然之么……」
楓叔眼中疑惑,「那少當家的,為何還特意吩咐武夢?」
「不管是哪個下人!」武夢眯起雙眼,「本宮回去之後,全部剜目挖舌。」
她罵王芝虛情假意,可回想自己對林火,又有多少是寂寞,多少是真情?
山師陰搖了搖頭,「我知王芝這等自以為是之人,有些小聰明便以為高人一等,定然會作繭自縛,我也知武夢必然忍不住脾氣。」
小宦開門,甲士魚貫而入,拉住王芝手腳。
王芝毫不客氣,往上一坐,「關了這麼久,也沒讓我洗漱一番,若是能夠洗個熱水澡,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同一時刻,上至城外,農家村落。
「莫兒!」武夢將他打斷,「你是武家唯一的男兒,人熊,不過是一個臣子。」
「哎!那就不必了。」王芝微微笑著,「夢兒你也知道,我只愛你桐姐一人,其他庸脂俗粉是www.hetubook.com•com入不得眼。」
「哎!」石鎮推還不要,「老人家留我食宿,這診金已然夠了。再要其他,那我不就成了賣葯的商賈?老人家,這是看不起我啊。」
入夜,上至城中,一處民宅,書房內燭火搖曳。
山師陰微微一笑,重新拾起毛筆,點了點墨,「我吩咐於她,她卻因自己脾氣而未做到,不就會覺得有愧於我?別小看這一點點愧疚,在我未來布局之中,這點愧疚,便能讓我始終掌握主動。始終,先人一步。」
王芝臉色驟變。
武夢搖了搖頭,「我累了,今天……就到這裏吧……」說罷,轉身朝內堂走去。
看著許淳元背影消失門后,武夢便垮了臉上冷靜,露出疲憊神色。
小宦去開了樓門,四名甲士壓著王芝走進樓內。小宦笑著說道:「幾位將軍在門外候著吧。」
那青年,原來是林火曾經室友,醫科石鎮。他先前曾為趙恬接上斷掌,沒想到還未離開岳山地界。
一口唾沫吐在王芝臉上,武夢憤憤說道:「你這敗類,莫要再玷污『情』字!」
武夢上前一步,直視王芝雙眼,「最終時刻,更是不顧二叔死活,貿然進軍!你若真愛桐姐,為何不在兵敗之時,一死百了?還在這裏大放厥詞,說本宮不敢殺你!我呸!」
「可是……」武莫眼中漏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淡淡恐懼,「要是人熊回來……」
王芝被拖到門外,小宦合上門扉。
小宦便搬來座位,他也是貼心,知道王芝披枷難坐,特地搬了張梨木大椅。
王芝睜大雙眼,就要反駁。
武夢臉色一僵,低頭看著身邊弟弟,原本想要訓斥一番,讓他有些為王的自覺。可是見他這茫然失措的樣子,武夢怎麼都狠不起心腸。
王芝想要靠在椅背上,不過被枷鎖磕住,靠不上去,他便眨眼說道:「你們若是要殺我,又何必傳喚我?看來,我是命不該絕。」
一切,再無聲息……
「讓我說中了?」王芝哈哈大笑,「你知道,我一向聰明,若不是那柳鳳泊先入一步,桐兒必定會傾心於……」
武夢這才鬆開雙手,幽幽嘆氣。
武夢見嚇到了武莫,也是心中歉意。
石鎮對老農拱手還禮,「古來醫道通仙途,小生既然是醫者,自然不能見死不救。」
「姐姐。」武莫擔憂說道:「還要繼續召人嗎?」
燭光透紙,宣上密密麻麻。
卻聽到房門「叩叩」兩聲輕響,他便放下毛筆,靠在太師椅上,「進來。」
武氏宗族,赴死登先,寸步不退,寸土不讓!
而這八百里加急,又是要傳信給何人?
「來人!」武夢全然不顧他面上表情,「反正父王之死,也不能對外說是謀逆,把這無恥和圖書小人,直接拖下去,就到門外砍了!」
「閉嘴。」武夢將他冷冷打斷,「你沒有資格,再提桐姐的名諱。」
有一老農,將一青年送出門外,連連作揖,「幸虧有石鎮先生在,若是沒有先生妙手回春,內子……內子可就……」
楓叔似是有些驚訝,「少當家的,不是讓武夢留下王芝一命,怎麼……」
武氏兄妹冷冷看他,王芝倒是舉了舉身上枷鎖,「我這披枷帶鎖,不準備給個位置,讓我坐坐?」
「你說什麼?」武夢臉色一寒,「你從哪裡聽來的瘋言瘋語?」
山師陰端坐書桌前,提筆疾書。
「你還想騙誰?」武夢根本不想讓他說完,「你不過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堂堂王氏子孫,達官顯貴,會輸給柳鳳泊一介武夫!你不甘心桐姐選擇了他,而不是你!」
武莫看了武夢一眼,武夢點了點頭。武莫這才說道:「賜座。」
紫毫于白宣之上重重一勾。
「吱呀。」小宦合上樓門,為王芝掀開簾幕,「王公子,請吧。」
石鎮知岳山戰亂,只是這岳山上究竟發生了何事?
「為了桐姐?」武夢冷冷一哼,「你捫心自問,你究竟是為了桐姐,還是為了你那點可憐的自尊?」
王芝披枷帶鎖,腳下「嘡啷,嘡啷……」拖著鐵鐐,步入堂中。
甲士將王芝拖至門口,王芝嘶聲吼叫:「武夢!看在我們hetubook.com.com多年情誼!饒我一命!饒我一命!」
「王弟。」武夢特意換了稱呼,一字一頓說道:「大燕姓武,也必須姓武!」
武夢看了武莫一眼,後者正襟危坐,張嘴說道:「帶進來。」
山師陰用食指卷著長鬢,「不出所料。」
卻聽到門外護衛呼喊,「人犯,王芝帶到。」
武夢冷冷一哼,「是不是還要給你派兩個美婢,幫你更衣搓澡?」
而廟堂,便是見不著烽火的戰場。她武夢從小鞭策自己,難道不就是為了在此生死存亡之際,擔起大燕脊樑?
「放肆!」武夢猛然一拍椅握,「你所犯之罪,罪該萬死,還以為能夠有機會活命?」
武夢雙眼眨也不眨,完全硬起心腸。
武莫抬頭看著武夢側臉,眼中滿是迷茫說道:「姐,難道我真要做燕王?」
看他們衣著,皆是信官,看那杏黃顏色,應是八百里加急。
走到村外,卻見月光之下,數騎或朝北,或朝東疾行。
武莫諾諾點頭。
山師陰放下紫毫,抬起白宣。
甲士拖著王芝後退,王芝還在掙扎慘呼,「公主!饒我一命,我願為說客,向爺爺說理!」
片刻之後……
然而亂世用重典,她不得不硬起心腸。山師陰說的對,她還沒死,大燕還未亡!身為武氏宗族,她必須扛起責任。
「自然是為了桐兒!」王芝梗起脖子,「你可以辱我罵我,唯一這一點……」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