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187 王孫至

揚獍深吸口氣,說得斬釘截鐵,「我一定會娶瓊華!絕不會像那人一樣!」
謝管家?
六姨在他懷中掙扎,「現在就娶,現在就娶……」
揚獍抬起頭來,一把摟住六姨,摸著母親頭髮,低聲安撫「母親放心,我一定會信守承諾。」
好一個賢良之妻。
「是小人疏忽了。」那管家抹了抹額上虛汗,似乎仍舊驚魂未定,「烽公子回家,我們可不能怠慢,少爺吩咐,他先處理老夫人的事兒,再來和你敘舊。」
呂烽也是皺眉,就要開口。
「也不是什麼好事。」呂烽嘆了口氣,「我與表弟從小一起玩耍,與六姨也是關係極好。只是六姨不知為何患有怪疾,藥石無靈。」
揚獍看了呂烽一眼,呂烽將六姨手掌拿開。
「病?什麼病?」六姨變了臉色,雖然捏緊畫卷,卻不敢去看,眼神閃躲,「我一點都沒病。」
大王子?難道是冀國大王子?
林火回頭看向另外兩位姑娘,那兩人同樣皺眉凝思。
這種怪症,真能說好就好?
很難想象,揚獍不在時候,六姨是如何拿著這畫睹物思人。
林火心中五味雜陳,揚獍亦是雙眼泛紅,為母親輕擦腳板,低聲說道:「大夫說,早午晚為母親疏通血脈三次,有助於病情恢復。」
「你來做什麼?」揚獍瞥了屋外幾人一樣,對瓊華小聲說道。
林火看看揚獍,又看看六姨,腦中一片混沌。
卻見到呂烽上前一步,「我那大哥,還真是屬狗的,好靈的鼻子。」
他如同觸火一般,瞬間彈回手腕,另一隻手按住千磨利劍。
https://m.hetubook.com.com那三王子是誰?
呂烽見到那話,瞬間濕了眼眶,「那是表弟小時候的畫像。」
兩人對視一眼,林火開口說道:「說來話長,我倆只怕在黑道之中已經天下聞名,師兄居然不知。」
揚獍這才招了招手,瓊華立即扶住六姨,另外幾個丫鬟從兩側趕來幫忙。
呂烽點了點頭,他也明白下人議論主人那是大忌,便不勉強謝管家,領著林火幾人步入府中。
她放開畫卷,看著揚獍,「謝管家,你說呢。」
呂烽沉下面容,「這病時而嚴重,時而無事。無事之時,六姨便和尋常人沒有區別,若是發病變成了方才那模樣。」
呂烽嗯了一聲,扶住六姨手掌,默默點頭。
瓊華聞言,羞紅了脖頸,低下頭去。
六姨渾身一震,面上漸漸有了血色,雙瞳出現焦距,聚焦呂烽面孔。她抬起手掌,顫顫巍巍撫摸呂烽臉龐,「小烽,小烽,是你回來了啊……」
「謝管家,不急,你先和我說說……」呂烽略微皺眉,「六姨的病,怎麼越發嚴重了?」
既然揚獍略過方才之事,呂烽和林火自然不會去提。
彷彿是為應和林火疑問,六姨身後那半扇大門,就在此時緩緩開啟。
劍鋒出鞘半寸,卻被呂烽一把按住。
他看著瓊華,瓊華面露羞紅。
可愛,卻令人鼻頭髮酸。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說話間,六姨面上淌下淚珠。
呂烽看著兩人遠去背影,一樣陷入沉思。
揚獍摟住母親,不發一言。
揚獍趕緊上前幾步https://m.hetubook.com.com,攙扶著六姨臂膀,緩緩前行。
兩人背影消失於玄關之外。
而六姨手中捏著一紙畫卷,面露微笑,「獍兒,就是乖,不枉媽媽這麼疼你,可你怎麼一天給媽媽洗三次腳?可要把腳皮都洗破咯。」
說著,六姨便朝著府內走去。
泛黃畫紙,紙上似有淚印。
揚獍朝向六姨,微鞠一躬,「老夫人,少爺在內堂找您呢,您怎麼來了這兒?」
林火滿臉疑惑看向呂烽,後者臉色沉重,用力將林火向後一拉。
「未來婆婆?」聽到這話,六姨似乎來了精神,「對咯,獍兒,何時給我取個兒媳婦哦,我可是等了好些年了。我看那丫鬟瓊華不錯。」
揚獍強忍不去看。
瓊華看了堂外幾人一樣,低聲說道:「我先送母親回去休息。」
揚獍似也有些臉紅,結結巴巴說道:「瓊華姑娘,瓊華確……確實不錯。」
在幽深大門之後,突然伸出一雙白爪,而那雙白爪子緊緊將你手腕握住,再配上一聲凄厲尖叫,問誰能面不改色?
而當他見到呂烽攔住六姨,似是如釋重負。再見到六姨淚流,他便垮了嘴角,深深嘆息。
瓊華輕嗯一聲,「我願意等。」
六姨似乎此時在發現揚獍站在身邊,雙眼再次迷濛,看著揚獍喃喃開口,「謝管家,你怎麼在這裏?」
呂烽站在林火與鬼婦之間。
林火驚訝,揚獍屋中還有這等貴人?
「獍兒在內堂找我?」六姨面露疑惑,痴痴傻傻轉過身去,「是啊,他在內堂找我,是啊,他最愛在內堂陪我聊天……」
hetubook.com.com而活生生的揚獍,正站在六姨身後。
能泰山崩而面不亂的,都非凡人。
她口中叫著「獍兒」,雙眼卻始終凝聚在畫卷之上,一臉慈祥。
母愛似海,寬闊無邊。
這是什麼情況?
瓊華白了揚獍一眼,「服侍未來婆婆,有何不可?」
「哦?」揚獍略顯尷尬,「我今日里忙於家事,確實不聞窗外事多時,來……」揚獍側開身子,「我們進去,慢慢敘舊。」
瓊華微微發抖。
但她未有多言,只是微微額首,便進了內堂,同樣跪在揚獍身邊,為六姨腳盆之中加水。又抬起手腕,為揚獍擦汗。
「等什麼?」沒想到這話,六姨反而異常激動,一腳踢翻腳盆,洗腳水撒了揚獍一身,「一個女人才有多少芳華,何等禽獸不如,才會讓一個姑娘付出最好時光,只等你一個承諾。你又要多少時光,是幾年還是幾十年?我等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
謝管家垂下頭顱,小聲說道:「烽公子與少爺外出求學后,老夫人便終日鬱鬱寡歡,至於詳情,小人不敢多言,還請烽公子問少爺吧。」
林火自認是個凡人。
林火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為何要攔?
揚獍低垂著頭,「不是不娶,只是還得再等幾年。」
揚獍嘆了口氣,掛上謙和微笑,迎了出來,「表哥,林師弟,你們下山回來,怎麼也不通知我,我還去城門接你們。」
她見到呂烽與林火,先是露出驚訝。
瓊華偷瞄揚獍。
林火與呂烽依舊站在堂外,也不知該進該走。
林火心中暗暗想著,將目光投向呂烽。呂和_圖_書烽沉寂臉上泛出微笑,那笑比陽光還暖。
呂烽駐步堂外。
望子成龍,不願拖累兒子,不願讓兒子分心,便裝作若無其事。
呂烽望向府邸深處,「幾年前我們離開之時,六姨已經半年未曾犯病,只當此病已經過去。這些年表弟月月都有書信往來,也未聽六姨提過這病症。如今想來,定是為了寬慰表弟之心,特意不說此事。」
那鬼婦沒了方才冷厲,卻如失魂落魄一般,站在呂烽面前,獃獃望著呂烽面容,喃喃自語,「小……小烽?」
瓊華順從搖頭,「只要能和獍哥在一起就好。」
他面上滿是慌張。
說到最後竟然泣不成聲。
聽到此言,林火才發現瓊華仍未捲起髮髻,竟是還沒過門。
揚獍趕忙安撫。
可如今親兒子就在面前,她卻只認得手中之畫。
說罷,她便紅著臉龐,和另外幾個丫鬟,將六姨攙扶下去。
一切如同謎團一般。
林火停在他身後,定眼去看,能見到畫卷之上畫著一個半大孩子。
她認識呂烽?
林火渾身一顫,不由多看那畫幾眼。
揚獍摸了摸瓊華腦袋,歉意一笑,「辛苦你了。」
林火快行幾步,與呂烽並肩,「烽子,你對揚獍師兄家,倒是瞭若指掌。」
另一位人管家模樣,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見到呂烽就要下跪。
他扶住鬼婦手臂,輕聲細語,「六姨,是我,小烽。」
被呂烽一把拉住,「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
「最初也不是神志不清。」呂烽帶著幾人往府內深處行著,「剛開始時,只是丟三落四,偶爾會有些口齒不清。她本來性子活泛,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也沒太當回事。直到有一次,她竟然在自家府中迷了路,甚至有傷人傾向。」
林火沉默。
六姨卻是破口大罵,「這算是什麼混賬理由,人家姑娘陪了你這麼些年,你便這樣對待人家?我怎麼生出個這麼個混賬玩意兒!」
不知過去多久,六姨漸漸安靜下來,呼吸緩和,竟是陷入沉睡。
林火聽得目瞪口呆,這世上還有這等怪病,「那揚獍師兄當年為何還要離家?這等怪病定然要人照顧。」
四人深入內堂,正見到揚獍跪在六姨面前,撩起衣袖,正在為六姨洗腳。
幾人就要進屋,卻見到謝管家從後方行來,抱拳垂首,「少爺,屋外大王子要見三王子。」
林火點了點頭,「便是這種神志不清的病症?」
瓊華聽得歡喜,六姨也是聽得高興,重新抬起畫卷,「獍兒,你看這孩子是不是不錯。」
卻見到揚獍略微搖頭,呂烽便閉口不言。
他能想象那些夜裡,六姨是如何與病魔抗爭,卻又寫下一句句溫馨詞彙。
林火不忍再看,扭頭望向另一邊,卻見到和揚獍一同下山的瓊華姑娘,正拎著水壺,從遠處走來。
林火心中暗嘆,難道這位婦人是揚獍母親?怕不是揚獍真已過世,婦人思念成疾,終至瘋魔?
林火撓了撓頭,「這還不是看不懂嗎?老夫人與揚獍師兄方才那樣,不得不讓人好奇。」
何等悲哀。
那模樣,就像是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
「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自然知根知底。」呂烽看了林火一眼,「你想問什麼就說,別藏著掖著。」
揚獍臉色微沉,「母親有病在身,怎能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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