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203 枕膝共

「怎麼了?」山師陰淡淡問道。
山師陰突然覺得渾身疲倦。
「這件事,我會讓白潤去做。他如今進了戶部,總有機會和武夢碰頭。太史殊在吏部做得也是不錯,他已經抓了吏部尚書一些把柄,最後起事之時,吏部盡在掌握。」孟然之頓了頓,突然停下話頭。
山師陰又飲一杯,搖了搖頭,又去伸手倒酒。
山師陰將酒杯放下,「我明白的。」
驚恐眼神之中,又似有祈求,還有絲絲期望。
車外傳來唐楓關切聲音,「少爺。」
山師陰抽回手來,嘆了口氣,並不接茬,只是轉移話頭,「我們還是說正事吧。我沒被揭穿,還進一步得到了人熊信任。」
蘇丹霞滿面通紅,手足無措。
山師陰抬起臉來,臉頰尚存血漬。
可月光落她身上,卻將她暈成白乳曇花。
他站在山巔之上,低頭處,死屍堆積如塔。姜杉倒在血泊之中,唐楓倒在血泊之中,孟然之倒在血泊之中。
林火一把拽住紅袍衣領,面容扭曲,眼中滿是怒火,「是你乾的!都是你乾的!」
「吱呀」一聲,門扉開啟,孟純站在門后,按刀而立。
擋簾微盪,車內又是片刻沉默,山師陰沉吟道:「現在就去。」https://m.hetubook.com.com
他不自覺抬起手臂,手中利劍,將林火當胸穿過。
孟純出屋,合上門扉,守在屋外。
唐楓回道:「到百花樓了。」
一長兩短,再接三輕四重。
音似要穿透紅袍耳膜。
卻聽到身後一聲驚呼,「客官,那水可臟,不能用的。」
月光如絲,順綢而下,傾灑于波光凌凌。
「出了些事。」山師陰坐在孟然之身側,立即一杯下肚。
「紅袍兒……」雪原之中傳來呼喚。
可他累了,也倦了。
可是「撲哧」一聲!
那一劍,他終是刺了下去。
行不多遠,轉過長廊盡頭。眼前豁然開朗。
晚風一吹,更覺頭暈腦脹。
兩人又核對了一番計劃,便準備離開。
他面上無甚表情,與獨孤孝對答如流,可唐楓卻覺得,少爺心中有事。
一切奢望,都成了滿地鮮血,還有那定格在紅袍腦海的怨恨眼眸。
山師陰這才發現馬車已經停下,車外隱有絲樂之聲。
「蘇丹霞?」山師陰喃喃出聲。
而在車內,山師陰嵌在軟墊之中,正盯著手背鮮血,輕輕嘆息。
卻不是美夢。
月下池邊,姑娘跪地而坐,紅袍枕她膝上,沉沉睡去。
www.hetubook.com.com孟然之看著山師陰臉色,回道:「我已經依照計劃,用死屍換了山師雲出來,如今他對我也是信任有加。」
若是平時,山師陰還要調戲幾句,今天卻是沒有這種心思。
那聲音,就像是茫然無措的孩子。
一言既出,唐楓也只能將所有疑問放回心中,安心趕車。
純潔無暇。
黑甜入夢。
孟然之嘆了口氣,「要取得人熊信任可不容易。他能從邊境校官做到今日地位,絕不只有武勇。」
唐楓心中暗暗舒氣,準備上前迎接。可定睛一看,卻見到山師陰白衣染血。星星點點綴在衣上,好不刺眼。
「少爺。」車外唐楓再喚一聲。
月上枝頭,馬鳴輕嘶,唐楓驅趕馬車,等在大將軍府外。
山師陰驟然驚醒,發現自己渾身皆是冷汗。
他與孟純略微點頭,徑直入得屋內。
「我沒事。」山師陰又飲了杯酒,「只是有些累了。」
不用老鴇領路,山師陰便循著小道,找到一間廂房。
唐楓端坐車上,不時抬頭觀望,卻又不敢來回踱步,若是門侍衛見他焦慮,只怕還會讓董滿武起疑。
山師陰回過頭去,正見到一位姑娘手捧木盆,依舊村姑打扮。
https://m.hetubook.com.com師陰想要解釋。
待她看清眼前之人,立即拿面盆遮住臉面,「客官你認錯人了……我……」
孟然之皺起眉頭,「你很不對勁。」
他夢見一片雪原,空無一人,只有他蹣跚而行。
山師陰晃了晃腦袋,走到池邊,就準備捧水洗面。
或許他們覺得眼前書生是個好人?或許他們覺得,這書生,絕不會刺出那劍。
山師陰抬頭去看,見到孟然之也在看他。
他緩緩只想睡上一覺,即便他知道,夢醒時候,什麼都不會改變。
他搖搖晃晃行出屋外,月色正濃。
夏荷未開,池中含苞羞澀。
又是一陣寒暄過後,山師陰入得車內,獨孤孝小聲囑託,「軍師喝多了些,可得慢點行車。」
孟然之見山師陰如此回答,也不再追問。
等孟然之走後半個時辰,山師陰方才起身,卻已喝得腳步虛浮。
山師陰驟然低頭,卻見到自己滿手鮮血,掌中緊握利劍。
只要閉上雙眼,眼前便滿是那對母子。
蘇丹霞聽到客官叫她名字,驟然一愣。
是誰乾的?
山師陰突然上前,將蘇丹霞一把摟住。
身後傳來呼喝,山師陰驟然回頭,正見到林火面容。
山師陰回過神來,低聲問道:「怎麼了和圖書?」喉音似是有些沙啞。
蘇丹霞咬住下唇,反手將紅袍摟住,「不要害怕,我在這裏。」
孟然之將他上下打量,自然見到他身上鮮血,皺眉道:「鬧翻了?」
山師陰似是聽到唐楓呼喚,一眼瞥來,使了個眼色。
馬車停在一處幽靜小巷。一般煙花之地,都會有一側暗道,萬一哪家夫人前來鬧事,也還有個去路。
他便如孩童一般,縮起身體,藏在馬車角落,沉沉睡去。
山師陰靠她耳邊,輕聲細語,「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車內安靜片刻,山師陰才有氣無力回應,「沒什麼事,楓叔莫要擔心。」
林火嚼著滿口鮮血,嘶聲怒吼,「是你乾的!!」
山師陰對這並不陌生,與唐楓再次囑託幾句,便從車門入內。
孟然之先行,山師陰便在屋中飲酒,他們兩人可不能在一起看到。
「少爺。」唐楓輕呼出聲。
唐楓心中擔憂,「可是,少爺你的身體。」
屋中幔簾之後,孟然之自飲自酌,「你來晚了。」
「撲通」木盆落入池中,濺起片片水花。
「我沒事!」車中紅袍似是低吼,片刻之後,他似是察覺不妥,歉意道:「楓叔不用擔心,一切照舊便行。」
「這是好事。」山師陰沒有去看孟然和_圖_書之,只是自己倒酒,「還得通知武夢,讓她做好準備。」
馬車緩緩駛離大將軍府邸,那肅穆庭院越變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越是這般說,唐楓越是心焦,可他也知道,若是山師陰不願提及,憑他是套不出話來。他也只能問其他事情,「少爺,和孟公子之約,是否延期?」
從骨髓深處滲透而出。
山師陰整了整儀容,踏出車外。
唐楓點頭應下。
其實這側道人盡皆知,一般夫人卻也不會去堵,也算是種默認規矩,畢竟在樓里撕破了臉面,對誰都不好看。
山師陰驟然回頭,卻發現天地變色,唯有黑紅兩道。
於他身邊,還有獨孤孝隨同陪行。山師陰仍舊與他相談甚歡。
等到他耐心耗盡,準備下車之時,大將軍府門終於開啟,一襲白衣,出現在大門之後。
唐楓立即聽到車內乾嘔,他急切說道:「少爺,怎麼了?」
他抱住雙膝,不斷喘著粗氣,他低著腦袋,喃喃自語,「不是我,不是……不是……」
他突然想要用涼水洗洗臉面,記得不遠處,便有一處池塘,他便扶著欄杆,行步而去。
「是你乾的!」
孟然之將他手腕按住,「你不對勁。」
伸出手來,輕敲門扉。
唐楓也就閉口不言,靜靜守在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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