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爆裂一刀，呂烽又該如何面對？
天位之威！
呂尚咬牙，眼中陰晴不定。
呂尚目瞪口呆。
他已明白烏爾之意。
百姓亂作一團。
甲士立即將馬明按住，馬明卻是哈哈大笑，「殺我又如何，呂烽死了，我大仇得報，死又何妨？」
只一擊，呂烽面嘔出血來。
呂烽霍然睜眼！
他有一套槍法，從小學習，早已融會貫通。可他對敵之時，從未用過。
極快，又似極慢，更如瞬間滯留。
誰勝？誰負？
風雨吼，兵戎哀，國破！山河在！
呂烽……雙目緊闔……
呂烽已經陷入半昏迷之中，也不知是否知道，什麼將會降臨在他身上。
地面，被槍尾犁開一道長痕，水花飛濺。
正好閃過一道雷光，照亮牆上那人面孔。
呂烽擦去嘴角血漬，「我可沒這愛好。」
呂尚步步走向呂烽，口中喃喃自語，「他是三弟，他剛剛救了我們……我……」
刀槍相交。
呂尚立即放開呂烽，指著周圍狄軍，高聲喝道：「你們還圍著我們做什麼？你們那個將軍可是說了，我們打贏了，就放我們離開！難道你們要食言而肥嗎？難道你們狄國的誓言，全部都是放屁嗎？」
衣袂飄，髮絲舞，刀槍相交！
勝者！呂烽！
兩人交手之威，已不下天位。
烏爾搖了搖頭，「你若投降，並且答應此生再也不見公主，我可以留你一命。」
赤娜眼中已無淚色，她抱緊呂烽，面寒如霜。
一擊，分勝負。
「很簡單。」馬明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捅死呂烽！」
呂尚面上大喜，趕緊繼續呼喝，「我素來聽聞狄國最重承諾，更尊重勇士。呂烽可是堂堂正正，擊敗你們這位將軍！難道，眾目睽睽之下，還有人不認？」
眾人皆是緘默。
人群陷入瘋狂，他們腦中只有「生存」二字。
「這是，我對勇士的尊重！」和*圖*書
可呂烽不會躲，也不能躲。
呂烽雙臂已經舉不起來，只怕兩隻手臂，已再無一根骨頭完好無損。
刀鋒臨面，槍纓舞散。
馬明又面對呂尚身後百姓，「我是為救你們而來！」
馬明對著呂烽陰冷一笑，「你們覺得，他贏了狄軍將領，你們就能安然無恙？何等天真！這裡是戰場！不是俠義小說，更不是台上戲曲！這裏，人吃人的煉獄！」
槍倚地厚，巍巍如山。
呂尚抽出匕首，驚叫一聲，將染血匕首丟在地上。
呂烽不斷咳血，「不要哭……這樣就不漂亮了……」
馬明微微一笑，「我給你們的機會。」
赤娜將他衣衫拽緊，抱著他，站起身來。
周遭百姓屏住呼吸，全部將目光定格在呂尚身上。
她身邊甲士，將百姓撞開，她眼中卻無他人，唯有那個，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你這頭蠢驢！蠢驢！」赤娜泣不成聲，「值得嗎？你做得這些都值得嗎？你看看他們，看看這些愚民！你救了他們性命，他們卻要殺你！」
為何？
赤娜充耳不聞，她抱著呂烽，同樣舉頭望月，望向無月之月，「今晚月色很美……可蠢驢啊……我已經開始無聊了……」
呂尚面如死灰。
呂烽緩緩睜開眼來，似是疑惑，呂尚為何將匕首對準於他。
馬明微微一笑，將他打斷，「我這叛徒，卻是為救你而來。」
目光相對，呂尚緩緩垂目，低聲說道：「你這叛徒，還有臉……」
刀劍出鞘，人群嘶吼。
「不。」馬明按住呂尚肩膀，「你還有機會。你們還有機會！」
隨後，那渾身是血的男人，也從木渣之中，站起身來。
他嵌在木屑泥濘之中，滿頭鮮血，生死不知。
赤娜咬破嘴唇，「蠢驢！蠢驢！蠢驢！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
他回過頭去，雷光將冀國軍旗照亮，旗和-圖-書上虎首，獠牙猙獰。
明明暴雨傾盆，明明烏雲遮月，他卻呢喃出口，「今夜……月色真美……」
馬明斂住笑意，「你不得不信我。信我，你或許能生，不信，你只有死路一條。」他伸手指著所有百姓，「你們，都只有死路一條！」
「二！」
狂風舞過，他似搖搖欲墜，又似一人一槍，定住漫天風波！
馬明彎下腰來，將地上匕首重新拾起，對他們微微一笑，「呂烽，還沒死透呢。」
話音未落，已被狄軍甲士捆住脖頸，拖倒在地，漸漸拖遠。
爆裂刀，卷波瀾！
烏爾頂著暴雨，緩緩撐起身子，緩緩挺直脊樑。
「公主。」身邊甲士，對赤娜抱拳，「這些百姓……」
呂烽倚靠冀王棺槨，跌坐地上，氣若遊絲。雨水流過他蒼白面容，如同白玉一般，遺留於世。
這些百姓，冀國子民，方才呂烽守護之人，卻在最後，對他兵戎相向。
手中長槍，寸寸崩裂。
話音落時，驚雷破空，將場中兩人長影，鐫刻地上！
呂尚如同稀泥，癱軟在地。
「本宮什麼時候都漂亮！」赤娜吼道，「本宮命令你！你不能死！」
呂烽瞪大雙眼，兩臂無力下垂，腹中滾燙。
鋼刀似吼，劈斷暴雨連珠。
呂尚激動莫名，將呂烽一把抱在懷中，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們贏了！我們贏了！我能活下去了！對！活下來了！」
周遭甲士被他一喝，有人稍稍退出半步。
周遭皆是一靜。
暴雨沖涮，卻難將那血漬沖凈。
巨響壓過驟雨狂風，眾人耳中，徒留此聲嗡鳴！
呂尚咬牙，「你也說了，我為何要信你？」
「承諾？尊重？」馬明不屑一顧，「全部都是放屁！戰場之上只說利益，只論生死！」
「不！」一聲悲呼，響徹長街。
「三！」
他能夠聽到二哥話中欣喜，他能夠感受到，身後百姓
和*圖*書喜極而泣。
呂尚眼中既是擔憂，又是希冀，側頭望向呂烽。
馬明！
呂烽站直身軀。
漫天雷閃，屋脊亂顫！
一時之間，東城長巷之內，除了風雨之聲，再難聽得其他聲響。
「他是英雄啊！英雄就該為我們去死啊！」
「屠城一日！」
「我還不想死！快動手啊！」
周遭雨珠受其真元吸引，便如海中旋渦，被他刀身一扯，匯聚凝繞于刀刃之上。
烏爾大喝，「除非我死！」
呂烽氣弱，「沒事的……我若死了……你可是公主，你無聊時候，想欺負誰……咳咳咳……就欺負誰……再也……再也沒人和你抬杠了……」
烏爾之刀，便如波瀾洶湧，吞天噬地。
刀卷波瀾，槍定山河！
周遭狄軍將士面面相覷。
呂烽之槍，卻似定海神針，孤注一擲。
呂烽倚靠著傾頹馬車，不斷喘息，雙眼一開一閉，也不知能撐多久。
「當————！」
「當！」
「好！」烏爾暴喝出聲，「我給你這個機會！今天，你若勝我，我便以人頭擔保，送你們安然離開！」
但這都沒關係，他贏了！
烏爾即便不是天位，這一擊，領著天時之能，亦能讓天位避讓。
因為祖訓有定，這套槍法，唯有冀王能用！
馬明面上微笑，便如毒蛇舔唇。
立即有人衝出人群，搶過馬明手中匕首，一刀捅在呂烽腹中。
她蓋過章的男人。
另一邊，烏爾滾翻在地，大刀斷成數截，叮噹砸落。
馬明走下城牆，身後甲士為他撐傘。
呂尚驟然淚流滿面，一把將呂烽擁入懷中，「三弟，對不起了……」
呂尚渾身顫抖，又低頭聆聽。
彷彿這天地，皆被這巨大身影籠罩。
烏爾並未追擊，他將大刀扛在肩上，似是眯眼傾聽，那雨打刀刃清脆，「若非為了公主，我們或許還能交個朋友。」
呂烽一頭撞破馬車車輪。和_圖_書呂尚所在車馬側面傾頹，車中棺槨滑至呂烽身邊。
眾人皆靜。
四射罡風，將周遭甲士吹得人仰馬翻。
馬明將他轉過身去，朝呂烽一推，「如何決斷，我只數三個數。」
「殺了他！」「快殺了他！」
卻見到赤娜停下腳步，對身邊甲士說道：「通告三軍。」
「你們走吧！」烏爾猛然嘔出一口鮮血，撲倒在地。
「是不能？還是不敢？」馬明舔舔嘴角，朗聲說道：「現在放在你們面前，只有兩條路！全部死在此地！或者，捅死呂烽！保全自己的性命！二選其一！」
「一！」
最終，巨人站了起來。
然而。
「我不想殺你。」呂烽嘆了口氣，他將長槍夾在腋下，單手而持，「只想讓你不再攔路。」
他家都在等待，誰會重新站起身來。
剎那之間，他便如入定石佛，狂風暴雨沾他衣襟，便化作細雨春風。
赤娜漸行漸遠，話中不見半點波動，「本宮要這鼓鎮，雞犬不留！」
狄軍讓出一道，馬明朝呂尚緩緩走來。
赤娜不答，呂烽也看不見，他只是仰頭望著天空。
呂尚看著赤娜背影，總算鬆了口氣。
呂尚渾身一顫。
呂烽嘴角含笑，「我，不能降。」
時至此時，誰還管他？
呂尚見得此出手式，驚呼出聲，「呂家槍，定山河！？」
明明是呂烽迫攻，卻被烏爾巨力，反震回去。
「今天是八月初八。冀國，建國之日。」
呂尚大驚，抬頭去看。
赤娜沒有理他，抱著呂烽，朝城門處去。
一擊，定生死！
呂烽吸氣閉目，槍身拖后，槍尖點地。
呂尚看著手中匕首，全然失神。
踉蹌後退幾步，堪堪用槍尾，定住身形。
呂尚眉頭微皺。
百姓之中響出騷動，人群|交頭接耳。
呂尚抬頭，「什麼機會？」
刀夾風來，撕裂長空。
呂烽漸漸提速，加快腳步，「終有一人，必須躺下。」
和*圖*書「管他是誰，我不想死！」
孰生？孰死？
躲他身後百姓，還與他二哥呂尚，見到這般情景，皆是面如死灰。
可是片刻之後，呂烽嘴角揚起一絲微笑，「二哥……你們要就活下去啊……」
「在我看來，這選擇非常簡單。」馬明將匕首塞入呂尚手中，「不是嗎？」
旋槍而出，槍刃旋開雨線。
呂尚顫聲道：「你！你不能這樣惡毒！我……他是我弟弟，他剛剛為了我們浴血奮戰！我……我不能……」
卻聽到那城牆之上，傳來一聲大喝，「我不認！」
呂尚面對呂烽，渾身顫抖，「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目光掃過眾人，無人應答。
呂尚面如死灰，「那……那我們，豈不是……」
他們或許還能在心中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並非自己動手，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呂烽咳血，想要說話，卻力難自當。
呂烽望向呂伯邑棺槨，心中默念：父王，我用自己的方法，守護了這片土地。
呂尚再也難掩喜色，就要大步向前。
呂烽提起槍來，槍尖滑開半圓。
大刀迎風！
呂尚緊咬牙關，「你到底要我們做什麼？」
周遭百姓就是如釋重負。
眾人扭頭去看，正見到一身紅衣，顧不得漫天雨水，遍地泥漿，狂奔而來。
烏爾伏在地上，亦是聲息全無。
滿城死寂。
身後便是冀國敗軍，若是他閃過這擊，身後之人有待如何？
眾人面色皆暗。
赤娜看著馬明，「吊在城門，懸屍百日！」
兩道人影，激射而回。
呂尚跪倒在地，緊緊抱住腦袋。
英雄末路，英雄宿命。
他曾救了他們性命，他也將死在他們手中。
呂烽已是雙目失神，口中喃喃，「答應我，放我的臣民離開……好不好……對了對了……花炮兒的孩子……百日時候，我還要送禮物……還有……咳咳咳……我還欠林子……我還欠他一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