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255 猶思去朝酒香酡

喜穿紅袍浸似血,夜半殺人賽羅剎——山師陰!
國喪已過,城中再顯人流如織。
「老宋!」老李趕緊將他拉住,「你喝多了!」
山師陰略微皺眉,「進來。」
呂氏王族,一戰覆滅。
「這位宋大叔。」一人推開雅間門扉,將老宋話語打斷。
安靜人群,再次緘默片刻,隨後人群便復喧鬧。
山師陰話未說完,卻聽到門扉輕響。
回頭去看,主座之上,正是那鐵塔大漢。
山師陰朝兩人微微一笑,「若是大將軍不喜歡,換了就是。」
老宋渾身一抖,酒氣驟然散開。他這才看清那人面容——俊俏勝似嬌娘。
妝砌之下,餘人早已忘了羊肉滋味。
三三倆倆聚餐樓中,圍著酒桌飲醉胡話。
時至今日,不過幾年光景,便已物是人非。
話未說完,他已被老李攔腰抱住,「老宋!別說了!」
話剛出口,堂中驟然安靜。
那人青年輕聲說道:「我也不算老幾,只是,我就是你方才說的,血羅剎。」
他早已料到狄冀會有一戰,卻未想到,冀國輸得如此之快,如此慘烈。
那何一刀阻攔武睿靈和*圖*書柩,受誅當場,他那家「何氏羊肉館」也被邊上「載江樓」納入手中。
冀王戰死,呂巍戰死,呂尚斬首,呂烽戰死。
呂烽戰死,那林火,如今又身在何方?
董蠻武夾了一塊鰓后活肉,納入口中。似是嚼也未嚼便吞下肚去,「這魚卻是不錯,可惜本帥喜歡吃肉,魚蝦河蟹,太過繁瑣。」
「嘖!」老宋已是滿面酒氣,「你說這人熊!也忒不講道理。」
短短二十字,卻令山師陰面無血色。
人熊攤開薄紙,粗略一掃,又將紙遞給紅袍兒,自顧自飲下一杯,「這秋獮,怕是辦不成了。」
載江樓吞了羊肉館,開了雅間。
老李也是苦笑,「還能怎樣?若是運氣不好,可不是挨板子,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哆。哆。哆。」
「老李!再來一杯。」
軟音細語,老李卻是驚恐萬分,趕緊拖著老宋出了店門。
老李面露難色,「話也不能如此來說。那人熊卻是殺了不少人,也定了許多規矩,讓我們日子不在那麼逍遙。可他定律法,殺貪官,重農耕,通商途。那和-圖-書也是實實在在的事情。手段是血腥了些,也不能說他壞。」
「不急。」人熊伸手撫摸桌上匕首,「想不到半年時光,你也得了諢號。血羅剎,呵,倒是好煞氣。」
山師陰也不在意,反身回了雅間,順手將門帶上。
門扉開啟,一名勁裝武士站在門外,朝屋中三人行禮。隨後從袖中抽出一卷薄紙,行到獨孤孝身側,雙手奉上。
山師陰斟一杯酒,微微一笑,「百姓以訛傳訛,做不得數。」
人熊搖了搖頭,「本帥生於北境,年幼時即便是草根也能吞下,一口食糧,也不會浪費。」
那酒醉老宋猶不自知,打了個酒隔,站起身來,「看什麼看!都看什麼看?一幫軟蛋,你們敢不敢……」
山師陰只覺腦中,一片混沌。
遺忘,不經意間。
山師陰環顧四周,拱手致歉,「擾了各位飯局,還真是心下不安。這『載江樓』飯菜不錯,一尾雙煎虹鯉最是有名。還請吃好喝好,自在些便是。」
老李堪堪將他扶住,看著山師陰,眼中滿是惶恐。
還記得那夜暴雨,崔祿商曾於此店中,吃完最後一片和圖書羊肉。
「軍師莫要謙虛。」人熊看著山師陰雙眼,「你為本帥所做一樁樁事,本帥統統記在心中。特別是,你向本帥推薦那兩位賢良,不愧是九霄高徒。」
獨孤孝接過薄紙,轉交人熊手中。
山師陰擺了擺手,「走吧,這位大叔喝了酒,也是入秋,可別遭了風寒。」
「我,我,小人……」老宋渾身發抖,手足冰涼,支支吾吾半天,卻是雙眼翻白,暈厥過去。
樓中賓客,盡皆抬眼望來。
「不能再喝,不能再喝,老宋啊,若是喝多了歸不了家,闖了那宵禁,那可得挨一頓板子。」
人熊看他兩眼,收起匕首,站起身來,「今日,便到這兒吧。」
人,便是如此健忘。
老李面露驚慌,伸手將老宋嘴巴捂住,「慎言,慎言啊!」
山師陰眉頭緊皺,接過薄紙,細讀紙上文字。
老宋回過頭去,見那人身穿一身紅邊黑袍,內襯白衣,頭頸上圍著一條赤色長巾,如火盤繞。他已是酒醉,看不清來人面目,指指那人,又指指自己,「你叫我?」
「他還不壞?」老宋瞪大雙眼,「老李,你是和*圖*書讀書人,我是粗人,你那些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這燕國姓武,不姓董!他董蠻武,這是大逆……」
「我不愛聽這些奉承話,軍師卻是屢教不改。不說這些。」人熊放開匕首,舉起桌上酒盞,「太史殊任職司法,手段硬朗毒辣,若非是他,本帥想要對付那些貪官,還得費上不少手腳。白澤溫潤如玉,農政皆通,此次農耕商運,當記首功。而軍師運籌帷幄,又想要何等封賞?」
你一磚,我一瓦,便將那「何氏羊肉館」扒光了牆磚。
山師陰便坐下身來,「那也好,我們繼續商量正事。」
老李面色發白。
狄冀交戰,六日,冀國北境盡失。
如今權傾朝野,大將軍,董蠻武。
「封賞再議,我也不在乎這些,只要與我夫人有片瓦遮頭,不為衣食發愁,那我便心滿意足。倒是大將軍,我們還是把秋獮之事商量清楚。」山師陰說話間,又把話頭扭轉回來,「此次秋獮,我們正好震懾群臣,順便引出九霄……」
獨孤孝坐於人熊下手,董蠻武放下竹筷,他也放下,正襟危坐。
山師陰捏住酒杯,「大將軍『周公https://www.hetubook.com.com吐哺』,賢才自當來投。」
老宋腳步踉蹌,被面前青年扶住。
或許仍舊有周遭百姓,會在夜深人靜,想起那口吃食。夜盡時候,便又拋諸腦後。
「我沒喝多!」老宋將老李推開,「我就是要說,讓他人熊來抓我!讓他手下那血羅剎來殺我呀!」
老宋面露不耐,「小子!你教訓我?毛還沒長齊的東西,你算老幾?」
山師陰捏著手中薄紙,怔怔出神。
那人似是微笑,「大叔,你喝多了,該回家了。」
何一刀之事,當時轟動一時。城中有傳聞,店家牆磚能保平安。
燕國秋末,王都昌隆,紅楓漸染。
今日黃昏,一如往日,樓中賓客滿堂。
酒未酣,宴已散。
「放他娘的屁!」老宋將老李手掌撥開,「他人熊手腕硬,還能聽到我倆說話?他敢做,就不怕別人說的。半年前他整天殺人,我去湊個熱鬧,還算消遣度日。近些日子,連人都不殺了,酒又不然多喝,還有什麼意思?」
「唉!」老宋將酒杯敲在桌上,「你說在算什麼事兒,連喝酒都不能盡興。」
只是誰都看得出,樓中食客,心思早已不在飯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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