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脫離了危險，項昌意興高采烈地去拍林火肩膀，「小師弟！不錯啊！居然成了天……」
項昌意冷哼一聲，第一個跟上林火腳步。薛榮華也不猶豫，立即追了上去。左徒先生嘆了口氣，朝學子們揮了揮手，「走吧，這裏……已經不是九霄了。」
林火感到大胥先生掌心傳來的慰藉，忍住心中傷悲，再次問道：「先生，這裏到底是哪裡？」
剎那之間，林火只覺自己也化作了風，逆著無盡旋渦衝天而起。
林火愣愣搖頭，「好像，不像……」
林火便沉浸在混沌之中無法自拔。
每一縷風吹過，都是一聲尖嘯。或是痛哭流涕，或是嬉笑怒罵，或是呢喃自語，或是癲狂叫囂，各種聲響紛至沓來，可偏偏那些聲音混亂至極，根本無法分辨什麼細節。
林火心中大喜，就要張嘴說話，可是話音方才出口，便化作了嘈雜亂音，就連半個字也讓人聽不真切。
天上陰雲遍布。
大胥先生不再彈了，林火依舊沒有睜開雙眼。
白袍黑衣，曾幾何時獵裝紅袍，如今天上地下，隔空凝視。
他緩緩睜開雙眼，「即便你掐滅一萬次希望，我也會點燃第一萬零一次火光。」
午後和煦陽光，老者曬著太陽。孫兒在旁嘰嘰喳喳，纏著老人說那些早已說過無數遍的傳說誌異，和*圖*書演義荒唐。偏偏身邊是戰火后殘垣斷壁，小臉蛋塵土沾染，卻不失希望。
昏迷之中，林火腦中便如同經歷一場風暴。
九霄眾學子便跟在林火身後下得山去。
林火趕緊點頭，「多謝先生搭救。」不過很快林火便反映了過來，急切說道：「先生，你不是……」說到這裏，林火卻說如鯁在喉，不願將後面半句說出口來。
他扭頭望向大胥先生。
「即便是你想出一萬個方法，我也會將那一萬種嘗試統統掐滅。」
大胥先生微笑搖頭，「你覺得這裏像是陰曹地府？」
莫名的巨風拉扯著他無形的身軀，血肉之軀在這裏弱不禁風。被那些東南西北風拖拽忽短忽長，被撕開四分五裂，又被拼湊縫縫補補。
大胥先生微笑說道：「這裡是你的心台。每個使用三生石之人，都有可能進入心台之中，我當初的心台便是一座山頂小樓。藏書萬卷，閱之不盡。」
大胥先生仰頭望去，便拍了拍林火肩膀。
大胥先生身影漸漸消失，天空草原漸漸消失，漫天斗換星移漸漸消失，只有大胥先生話語在林火耳邊回蕩，「天道無常，人事如風。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林火聞言恍然，他想起來當時在九霄迷霧之中，便見過這處草原。當時草
和_圖_書原上還有一間木屋，還有渡鴉，還有阿獃阿瓜。
耳中灌滿風響。
林火心中遺憾，天空上便蒙上一層陰影。
林火聽到了山師陰的話音。
林火露出感激笑意。
他想要呼喊，卻無法出聲，想要逃離，卻動彈不得。
然而美好總是短暫，隨後揚獍反叛，呂烽也是死在亂民之中。
林火再一揮掌，那火牆也是熄滅。
林火奇怪地看著大胥先生。
大胥先生繼續搖頭，也隨著林火目光一起張望，就像是第一次打量這個地方，「我沒想到，小友心中最想去的地方，原來是草原。」
「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林火眼前一花，腦中又是一陣暈眩，隨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頭頂蔚藍天空，還有腳下無邊草原。
項昌意話音未落，林火突然雙眼一翻，仰天就倒。
不過這片草原上，只有他與大胥先生兩人，還有微風拂面。
一行人，終是全部走了乾淨。留下一眾燕軍面面相覷。
地上萬余甲士自覺分開兩旁，為他一人開路讓行。
林火聞言一驚，不由張大嘴巴，「那先生為何在此，難道是我也……我也死了？這裏又是哪裡？」林火四處張望，只能見白雲悠悠，青草叢叢，「這裏難道是陰曹地府。」
林火卻在平地站定。
林火驟然瞪ｈtｔｐs://wｗw.he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ｏm大雙眼，他頓時聽到了萬千聲音。不再是過往那種嘈雜，而是娓娓道來。
悲歡離合，生老病死，日月更迭，潮起潮落。
大胥先生眨了眨眼，虛空一摘。他兩指夾緊，分明指間空無一物，卻又像夾住什麼。
狂風不止。
有始，有終。有終，有始。
畢竟只要林火醒來，便是即時戰力。更別說項昌意絕不會允許他人將林火在此丟下。況且在山師陰追擊之下，眾人也無心觀察林火的情況。
「聽？」林火疑惑不解，但還是老實地閉上雙眼，用心傾聽。
大胥先生將手指往林火耳邊一送，「故事，就在每一縷風中。」
大胥先生在他耳邊輕彈，又是一縷風送入耳中。
林火只能在那巨風之中隨風而動，旋轉旋轉，沉淪沉淪，在那風暴之中，不斷深陷，不著邊際。
當時林火突聞噩耗，他再難控制住腦中雜亂的尖嘯聲響，直接吐出一口鮮血，昏厥了過去。
所以他們不曾發現，林火的眉頭越皺越緊，越皺越緊……
那些個學子面露遲疑。
「小友……」
大胥先生自然回報笑容，「好些了嗎？」
林火眼中無悲無喜，輕聲一嘆，「讓開吧。」
「你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大胥先生將食指豎在唇前，「聽。」
他只見到天空中宛若億萬顆繁星斗和-圖-書轉如一圈圈光環，而大胥先生一襲青衣儒衫便立在旋渦之中，對著他負手微笑。
也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林火只當這旋渦永無盡頭，卻在此刻他聽到一個熟悉聲音，「小友，你還準備睡上多久？」
林火心中一熱，趕忙說道：「還請先生教我，學生應該做些什麼？」
眾多弟子中也有醫科高手，可是面對林火的突然昏厥，也只能徒呼奈何，束手無策。那時候他們也只能將林火帶在身邊，全力保護。
山師陰再難抑制身上顫抖，從指間開始，蔓延全身。他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人群之中。
大胥先生自然知道林火要說什麼，滿不在乎地張開雙臂，「不必懷疑，我方才已經葬身在三生石餘威之中，屍骨不存。」
然而他分明耳力過人，卻只能聽到風聲呼嘯。
他彷彿聽見看見了落日餘暉之下，甲士坐在屍堆之中，用桑葉吹奏一曲離殤。離散飄蕩，又望遠方。美嬌娘褪了華裳，粗茶淡飯，只等離人歸來的馬蹄聲響。她卻不知，那離人已醉卧沙場。
「心台？」林火重複這兩個字，眉頭稍皺，疑惑地望向大胥先生，「先生，學生還不是很懂。」
林火驟然一驚，猛然睜開雙眼。
停了片刻，林火睜開雙眼，照實說道：「學生只聽到風聲。」
說罷，林火對九霄弟子說道：「我們走和*圖*書吧。」
大胥先生解釋道：「你被三生石餘威波及，在這機緣之下，你便陷入心台之中。見證心台，便能在天人路上，再進一步。」
大胥先生微微一笑，抽出身後手掌，隨風一舞。
從生到死，或喜或悲，由老至幼。有那旭日東升，還有日暮西沉。有帝國崛起，亦有亂世烽煙。
他站立不定，便被身邊大胥先生伸手扶住。
他飛身落地，行到山師陰親兵身邊，望了一眼面色蒼白的山師陰，那張沉睡面孔。他與親兵說道：「等他醒了告訴他，當初他在冰湖旁救我一命，今天我還了。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這……也是我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林火心有所感，他會想到這個地方，或許是因為當年他和呂烽在草原馳騁時候，是這些年他最懷念的時光。
昌意師兄大驚失色，趕緊將林火扶住，不斷呼喚，「林火！林火！……」
林火只覺得自己腦中被塞入無數線頭，最後那些線頭全部纏繞在一起，成了一團亂麻。
林火腦中畫面便換了模樣。
林火搖了搖頭，「人在哪裡，九霄就在哪裡。」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上離山通途。
就有弟子出聲說道：「林師兄，九霄就在這裏，山上還有這麼多年積累的古籍，還有那些兵刃，那麼多年積累，我們不走！我們現在佔盡優勢，要走也該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