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殊途
614 滴淚春衫酒易醒

稍遠處,從那一片白中走出一個人影。他踩得雪花「嘎吱」作響。
南方,楚國與吳軍會戰于珠江之上,兩敗俱傷。
山師陰低下頭長長嘆了口氣,隨後緩緩在軟塌中坐下。
一路向北!
山師陰慢慢挪著腳步,似是說給卞蘭聽,又似是在自言自語,「他若不死,這事情,就還不算結束。」
齊國。
百越族人趁勢北上,楚吳兩軍不得已組成聯軍,大破百越,隨後重修盟約休戰。
不過這一次,在行過一處路口時,山師陰突然停下腳步。他微笑著對卞蘭說道:「這條路可不是往獸園的方向。」
卞蘭從雪中走來,肩上卻沒有落雪。那些白雪在靠近他時,便被護身真元隔絕在外。
卞蘭面上閃過一絲為難,最後還是將酒飲盡,走入雪中。他從琉璃亭外取了斜倚著的油紙傘,為山師陰撐傘開路。
卞蘭點了點頭,攥著酒杯又繼續說道:「若是南面沒了威脅,那就只剩下西面蜀軍了。他們已經破了涼平城,五日之內就能抵達昌隆城下。」
倒酒的手腕頓了頓,山師陰笑著說道:「我找你不為你的琴棋書畫,自然也不是為了讓m.hetubook.com.com你溜須拍馬。」
燕國昌隆,城牆之上。
卞蘭也微微笑道:「你看中我,可不是為了讓我精通琴棋書畫。」
那一場大火,是昌隆受難之日,也是昌隆重生之日。
幾乎是在同一日,赤娜攜大勝之威返還狄國大都。赤娜王兄不滿赤娜大勝而歸,于大都金狼門設伏。其時,赤娜僅率百余受封甲士,被千余伏兵突襲。
卞蘭身子一僵,嘆了口氣說道:「我不過是希望讓他多活些時辰,哪怕是一柱香,也是好的。」
至此,赤娜登天之梯再無阻礙。
武夢立於城樓之上,伸手托起空中雪花,淡淡地說道:「一切都該結束了吧。」
是日,昌隆王宮大火。
滿院留白白滿院,卻點綴不出山師陰心中惆悵。
大火漫天而舞,將昌隆城寒冬燒成炎夏。
可定睛去看,眼前除了飛雪,再無他物。
卞蘭趁著山師陰說話的時候,將手中酒水飲盡,隨後便拿著酒杯,也不還給對方,「楚軍與吳軍都已經撤軍,如今南方便只剩下銅人軍。有薛榮華坐鎮,他是不是會孤注一擲?」
山師陰將酒水飲下,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置可否。
山師陰笑了笑,將酒壺收了回來,「走吧,趁著酒勁,隨我去個那個地方看看。」
向北。
山師陰搖了搖頭,拿起身邊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你這個人,琴棋書畫樣樣不行,還真是不通風雅。」
山師陰輕聲一笑,「這滿院雪景,都被你毀了。」
琉璃亭里琉璃色,卻照不到他魂牽夢繞的那個影子。
蜀國與燕國修兄弟之盟,求永世交好。
卞蘭接過酒杯,並不急著喝酒,先是將情況說明一遍,「難免不出門主所料,左徒明果然趁著楚國腹地空虛,夥同更南方的百越族人入侵了楚國。這時候,只怕楚王腸子都要悔青了。據情報中言,楚王連發十道急令,命曹尚宥撤軍回國,這個時候,曹尚宥應該已經到龍江河岸了。」
冀國。
「如何孤注一擲?」山師陰輕蔑笑道:「薛榮華想要孤注一擲,還得問問武慎與薛富貴肯不肯讓路。再者說了,如今銅人軍趁著九霄大亂可是收服了不少人才,他們已經不是光腳的乞丐,懷裡有了些東西,可就沒有那麼容易拚命了。」
山師陰和-圖-書從卞蘭書中接過傘柄,扭頭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你覺得他現在是想活還是想死?」
山師陰為卞蘭斟酒,卞蘭便低著頭繼續說道:「他們自然不能和門主比了,一切都在門主謀划之中。」
山師陰微微一笑,「左徒明主張南方聯盟,偏偏行軍最是緩慢,別人只當吳國這麼些年已經沒了戰力,卻不曾想左徒明早有所謀。放眼天下,放眼天下,曹尚宥的眼界還是窄了一些。」
卞蘭從小在宮中長大,自然是對王宮大內瞭若指掌。歷來在宮中行走,都是由卞蘭負責在前方引路。
兩人除了琉璃別院,又在宮中漫步。
赤娜于重圍之中破陣而出,斬殺兩位與事王兄,后勝伏兵。
昌隆城下,大雪之中,一襲白袍縱馬狂奔。
卞蘭也不著惱,繼續說道:「安排的事情,都有結果了。」
亭中只有一人,身穿紅衣,手中摟著暖壺,身邊燃著暖爐,爐上溫著熱酒,還有裊裊白煙縈繞。
于氏不服呂玲玲為王,于靜寧城外起兵謀逆。
卞蘭將頭垂得更低。
山師陰猛然睜開雙眼,他在恍惚之間,似乎見到一個溫柔的小臉就在雪中看他。他用和圖書了揉了揉眼睛,以至於掀翻了身上鹿皮毯子也不自知。
卞蘭會意,雙手將酒杯奉上。
紅袍兒身邊並沒有其他座椅,卞蘭便在山師陰身邊站定,「我不喜歡身上濕漉漉的感覺,雪花在我看來,只會讓人舉得寒冷,可不會有別的意思。」
王都,昌隆,雪后。
銅人軍上表稱臣,言只為清君側,從未有不臣之心,奉武夢為主,可安大燕黎民。
據宮中出逃內侍口述,山師陰弒燕王武莫后,縱火燒宮,與親信北逃。
孟然之便在武夢身後立著,他同樣望向漫天大雪,「對我們來說,或許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但是對他……不……是對他們來說,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山師陰嘴角一翹,給卞蘭也倒了一杯酒,一邊說著,一邊將酒杯遞給對方,「進展如何?說來聽聽。」
兩排角落一前一後。
山師陰倚靠在軟墊之上,身上披著鹿皮毯子,睜眼望著面前飛飛揚揚的小雪。他只覺得此刻如此寧靜,以至於雙眼漸漸昏沉。
山師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便在他將要合上雙眼之時,他那耳邊突然想起一個溫柔呼喚,「相公,你若是睡在這裏,會著涼的啊hetubook•com.com。」
山師陰知道,以那人的本事是不會在雪上留下腳印,更不會發出聲響的,那人這麼做,只是為了告訴山師陰,他來了。
七侯並起,戰亂不止。
狄國大王聽聞此事,大呼三聲「逆子!」,隨後吐血而亡。
卞蘭在原地停了片刻,跟在山師陰盛身後緩步行著。只是他與山師陰始終保持著半步的差距,不曾移入傘中。
呂玲玲手下大將拓跋元一,率一千甲士,大破兩萬逆賊,冀國之內再無不服之人。
王宮大內琉璃亭,雪落遮頂放眼皆白。
呂玲玲登基為王。
亭子里靜悄悄的, 只有爐上酒壺蒸騰,壺蓋輕輕敲打壺身,放出「咳嘣」脆響。
火光直上天際,五天五夜不曾熄滅,史稱「己巳火難」。五日後,新主武夢入主昌隆,又稱「己巳光興」。
王宮大內火勢終於撲滅,不過王宮幾成廢墟,也不知多少時日之後,才能夠重築高樓輝煌。
「五日?」山師陰挑了挑眉,「太史殊還是如過去一樣謹慎小心啊,要是放我動手,不出三日就能將昌隆城圍得水泄不通。」說著這話,他便看著卞蘭手中酒杯挑了挑手指。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雪花飄落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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