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酒肆見聞

王彥正想著,如何緩解矛盾,是該減稅,還是用什麼其他的方式,而正在這時,下面說書人卻忽然一拍驚堂木,說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三叔,帳我結了,你們接著吃,完了還回客棧,侄兒還有些事,晚上再來尋你們,帶你們看看南京的夜市!」胖子說著,站起來,接過銅錢。
這麼多底層人,因為原來的社會結構解體,從鄉間來到城市討生活,他們看見了城中貴族富人的生活,自然想往上爬。
說著圓臉胖子一揮手,便叫來小二哥結賬,小二哥盤算一下,迅速道:「高二哥,一共六百零五文,您是常客,給您算六百文!」
王彥聽了一陣,對旁邊兩人道:「之前,民間喜聽說岳傳之類的忠烈之事,甚至沒少編排我的戲目,可是現在卻喜歡聽水滸傳,真是民心似水!」
圓臉胖子立刻掏出一張一兩的小額銀票,遞給小二,小二接過忙匆匆退下,不多時,捧著三串銅錢,和四五十枚散錢上來。
旁邊那目不轉睛盯著說書人的圓頭胖子,才悻悻的轉過頭來,意猶未盡的喝了一碗酒,然後將酒碗放在桌上,對著桌www.hetubook•com.com上坐著一老一少說道:「三叔,您想好沒有?您看著南京城多有意思,您在老家守著那幾畝地有什麼意思?現在人家種起桑苗來,都是幾百畝,上千畝的種,您那點地,一年能收多少?還不如把地給賣了,換了銀子隨著侄兒,在南京辦作坊。」
說書人臉上一沉,做出不耐煩的姿態,「那魯達焦躁,便把碟兒盞兒都丟在樓板上,怒道,酒家不曾少了你酒錢!卻恁地教甚幺人在間壁吱吱的哭,攪俺弟兄們吃酒?」
這酒肆不比城中酒樓,只有兩層,大堂中間是個方檯子,一個穿著身色道服的落魄文人,正站在檯子中央,前面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個驚堂木,他正在講魯提轄拳打鎮關西。
王夫之道:「這也無怪,他們原本被束縛在土地上,自給自足,不被周遭所擾,現在進入城中,見了貴族大戶的奢靡生活,耳聞目染之下,心中難免有焦躁不平之感。」
王彥見此同王夫之、顧炎武上了二樓,陸士逵領著兩個侍衛跟了上去,其他十多人則坐在樓下,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旁邊的年輕人,明顯很敢和*圖*書興趣,眼中冒著光,「二哥,這辦作坊真的比種地划算,能賺好多錢么?」
「高二哥,這三串銅錢,每串百文,兩串是今年朝廷鑄造的新錢,成色足,一串是些老錢,這些五十枚散錢與這一串老錢,正好相當於一串新錢,您收好了。」
老者聽得有些面面相覷,這次沒有出言質疑胖子。
二樓中間鏤空,一個方形的圍欄,坐在邊上,正好也可以看間,下面檯子上的說書人,可見這說書,評彈,已經成了城中居民生活中的一部分。
老者瞪了年輕人一眼,「你懂什麼,好好的良家身份不要,賣了地去做商人,怎麼對的起祖宗!」
現在擁護王彥的力量也不少,甚至說非常強大,那些新興的地主士紳,大商賈都是他的擁護者,但是這不表示,王彥不需要底層民眾的支持。
「這也不好帶啊!」圓兩胖子說了一句,將兩串新錢塞入錢袋,剩下的卻裝不下,他猶豫了一下,最後索性將一串老錢和五十枚散錢一起給了年輕人,故作大方道:「四弟,吃完飯,帶著我叔去喝杯茶,聽聽書去。」
一個國家,上層的人物總是有限度的,也是和*圖*書相對的,不可能說大家都成為上層貴族,能爬上來的,能成功的只是少數,更多的人都在攀爬的過程中失敗,跌落到了底層,這自然會使得社會,累積許多怨氣。
王彥聽了若有所悟,他看南京城中各個層次的人群分佈,圍著皇城,一圈一圈,高低貴賤,層次分明。中間是皇宮,王公大臣的屋宅富麗堂皇,然後是士紳豪族的庭院雕樑畫棟,等到了外層,就成了一片片的貧民窟。
酒肆本是吃喝之處,但是看整個布局,似乎說書才是重心。
王彥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緩解底層的怨氣,讓辛苦勞作的人有相應的報酬和收穫,為社會打造更多的上升通道,讓下面的人能看到往上爬的希望,能夠有更多底層的人獲得成功,那南京就是充滿機遇的天堂,要是沒有上聲的空間,沒有成功的可能,那南京將成為地獄。
胖子說著,看著老者道:「三叔,您要是真想種地,那侄兒也給您說條出路,廣州那邊的商號,正招募人去南洋那邊種地。占城稻您知道吧,一年三熟的那地兒,那裡地便宜,就是缺人,您把地賣了去那邊,沒幾年,您也成地主了m.hetubook.com.com。」
中國缺少白銀,一般是銀貴銅賤,但是隨著錢莊和銀票大規模出現,加上大量白銀從日本和南洋流入中國,造成市場上白銀不缺反到是銅錢缺了,現在銅錢已經漲到九百文等於一兩白銀。
圓臉的胖子聽了這話,有些不高興,「三叔,你那都是老皇曆,你看看現在的商人,哪個不比我們過的好,有多少商人都住進內城去了,而我們還蹲在城外。就說我們鎮子上的劉員外,家中千畝地,算是不錯了吧,可是真比起來,他那點地租,還比不上南京城裡一個三四十人的作坊住哩。」
胖子見年輕人驚訝,連老者也有些動容,輕蔑的笑了下,「這是自然,收上棉花,織成上號的棉布,賣給本地布商,一匹能賺七八錢銀子,要是能運遠些賣給海商,最少能掙一兩五錢以上。你們算算,一年要是織上二千匹上好的棉布,就能掙三千多兩銀子,收租子能收這麼多麼?」
「這並不奇怪,之前清軍作惡,百姓希望能有人守護他們,所以崇拜忠烈,現在清軍被趕走,他們便更加關心自己的生活。」顧炎武說道:「禮部最近請人編的戲目,民間都不怎麼叫www•hetubook•com.com好,百姓更喜歡聽些說朝廷不是的東西。」
圓臉胖子見此,語重心長道:「叔,侄兒我現在給東萊號做事,專門出貨,關係和渠道都有,侄兒已經把家裡的地賣了,但還是差點銀子,才能自己開個作坊,您要是想好了,我們就一起干,要是沒想好也沒關係,就當侄兒我請您老來南京轉轉。」
王彥三人在靠著圍欄的桌子旁坐下,顧炎武點了一壺黃酒,要了六個菜,小斯答應一聲,便匆匆下去,陸士逵則在稍遠處坐下,警惕的掃視周圍。
三人進了酒肆,在方檯子周圍的桌子上,大都擺上了小菜和酒水,不少人圍著一張張桌子,邊吃邊聽,到說得精彩之處,更是有人忘記吃食,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說書人,頻頻叫好。
「二哥,劉員外可是咱們徽州有名的鄉紳啊,開個作坊能比劉員外還賺的多?」
王彥見正好到了午時,隨點頭同意,於是三人便進了一家熱鬧的酒肆坐下吃飯。
在王彥桌旁,一個頭圓項短的胖子,正張大了嘴巴,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面的說書人,正聽到,「三人酒至數杯,正說些閑話較量些槍法,說得入港,只聽得隔壁閣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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