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一切。我可看到了，那些火啊、老母啊，全是把戲，諸位心中理應一清二楚。」
胡桂揚轉向何百萬，「你利用女兒把我引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會一開始就想讓我當火神傳人吧？」
「萬一我沒被選中，被當成妖狐殺死，你是不是要讓女兒守寡啊？」
不管消息真假，多少有點用處，胡桂揚心中雖然還有大量疑惑，卻不想再問了，站起身，「你們怎麼能看破障眼法，確認哪個人是真正的謀殺目標？」
何百萬請胡桂揚坐最後一張凳子，自己站在旁邊，「公平地說，這件事與胡公子無關，官府盯上咱們很久了，因為妖狐一案，盯得更緊。此次祭神之前，就有人提議暫停一次，或者換個地方……」
胡桂揚將四人挨個看了一遍，老炭工低著頭，鼻翼翕張，顯然在強忍怒氣，另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何百萬開口道：「胡公子想找出妖狐，洗清自己的嫌疑，我們能幫忙。」
胡桂揚並非在徵求意見，打個哈欠，轉身就往外走，任後面的人怎麼叫都不回頭。
「如果火神傳人要由凡人認可，那火神還有什麼意義呢？」胡桂揚從義父那裡學到不少辯術，在兄弟當中稱得上是翹楚，也因此顯得嘴毒，「難道閣下比種火老母地位還高？是火神本尊轉世？」
「這也用說嗎？」老炭工又一次表達不滿。
一個二十多歲，只有他的臉上有著真正的微笑，顯出幾分客氣，「我是造蠟燭的，或許曾經你用過我的貨。」
「胡公子被火神選中為傳人，此事為官兵所目睹，你回城無異於自投羅網。」
一個三十多歲，膚色黝和*圖*書黑，臉上、手上密布星星點點的傷疤，「我是一名鐵匠。」他說，不肯透露姓名。
火神傳人走了，剩下屋裡四人面面相覷，老炭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咱們的話，真不明白，火神怎麼會……罪過罪過……」老炭工低聲念一套經文，懺悔剛才的疑神之罪。
「你們火神教有多少人被殺？」
胡桂揚仍然不信，但是眼前已不如最初時那樣迷茫。
「我可是火神傳人。」
何百萬點點頭，「我確有意將你引到朱雀神殿，但那是為了吸引你加入火神教，後面的事情，唉，誰也料不到，我更料不到。」
四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得到共同默許之後，青年蠟工道：「妖狐很聰明，殺傷數人以掩人耳目，然後才選真正的目標下手，東城之事，以及妖人李子龍，估計都是障眼法的一部分。至於皇宮，我可以告訴你，其實出事了，只是消息封鎖，一直沒有外泄。」
「跟他說這些幹嘛？」老炭工不讓同夥透露太多秘密。
何百萬接茬道：「胡公子說得沒錯，真火的確需要操控，我們四個就是操控者，慚愧，朱雀神殿一出事，我們跑得比誰都快……」
「如果連祭神都如此隨意，咱們還信什麼火神？和那些在家裡供奉鬼神的蠢婆子有何區別？」老炭工是個火爆脾氣。
「什麼意思，你倒是說句話啊？」老炭工急了。
何百萬笑道：「怎麼會要錢呢？火神訣乃本教至寶，我沒資格傳授，只是過來提醒一聲，火神訣很快去找胡公子，很快。」
胡桂揚不在意對方的漏洞，笑道：「也對，接著說妖狐吧。」
胡桂揚和-圖-書對這次出城的收穫很滿意，尋路向崇文門走去，後面有人追上來，是氣喘吁吁的何百萬，「胡公子稍等。」
青年蠟工略顯尷尬，何百萬道：「不管怎樣，你現在是火神傳人，對我們來說，這比任何證據都有力，說明你不是妖狐。」
「抱歉，這不是我們火神教能做主的事情。」
老炭工皺眉道：「就算他是火神選中的傳人，也沒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吧？別忘了，他自己根本不相信這些，還是錦衣衛的狗腿子。」
「不是我們，是火神選中了他。」何百萬糾正道。
何百萬苦笑，「先不說這些，如今火神已然選中胡公子，咱們……」
這回開口的是青年蠟工，「線索不多，我們只知道妖狐法力高強，能在百里之外殺人。」
老炭工語塞，憋了一會，轉向自我介紹之後就沒開過口的中年鐵匠，張嘴差點叫出名字，馬上忍住，「那個……你說呢？」
青年蠟工說：「真火的確為胡公子燃起了。」
「他站在了火鏡後面，根本沒被真火燒到身體，不能算數，必須再試一次。」老炭工瞪視胡桂揚，眼眶周圍的皺紋大為舒展。
何百萬脾氣好，笑道：「總之，官兵一到，真火就沒人操控了，胡公子站到聖母台上之後——真火是自己燃起來的，這種事，從未發生過。」
「好吧，我暫時沒什麼要問的了，就此告辭，以後有事我再來找你們吧，這三位想必不肯說出住處，我還是去何家。」
「妖狐去年夜出，殺死的第三個人乃是火神教五長老中的一位。」
四人點頭。
「自投羅網是我現在最喜歡做的事和*圖*書情。」胡桂揚自從決定留在京城，走出的每一步都是「自投羅網」，他相信，這樣一步步走下去，或許能早一點看清形勢，「城裡還有幾張網等著我呢。」
「嫁女兒是真心實意，這件事以後再談，至於火神傳人，再往前一個時辰，我也料不到會是你。」
「長老與歲數無關。」青年蠟工微笑道，他對胡桂揚的興趣似乎比別人更濃。
「你們真相信這些？」
「還不是時候。」老炭工冷冷地說，「你一出現就讓我們損失慘重，近二百名兄弟落入官府鷹爪手中，怎麼能讓你見種火老母？」
「火神已經給出答案，我沒什麼可說的。」中年鐵匠終於開口。
青年蠟工以為「皇宮」兩字一出，對方會大驚失色，結果胡桂揚卻皺起眉頭，「不對吧，妖狐最近一直在東城殺人，還有一次是在城外北面，而且我沒聽說宮裡出現過妖狐。尤其是妖人李子龍被抓之後，妖狐有幾個月沒出現過。」
胡桂揚承認這些解釋還算合理，「好吧，可以說妖狐了，你們有什麼線索？」
「連你也是？」胡桂揚單問青年蠟工。
胡桂揚敷衍道：「拿來吧，我可不會付錢。」
老炭工指著胡桂揚，目光卻瞧向同伴，「看到了吧，他連信都不信，你們卻要讓他當火神傳人？」
青年蠟工答道：「種火老母是火神的傳音者，除此之外，她不干涉教中事務。」
胡桂揚一個字都不相信，但是懶得辯解，「好吧，既然如此，閑著也是閑著，我就當一回火神傳人，先說說有什麼好處吧。」
說皇宮曾經出過事，胡桂揚倒是比較相信，否則的話，東https://m.hetubook.com.com西兩廠也不會對妖狐那麼感興趣。
「什麼意思？」老炭工握緊了拳頭。
青年蠟工繼續道：「妖狐殺人皆有目的，從西城開始，接著是北、東、南三面。」
「老大爺，你說我是爪牙、鷹爪，我都認了，用不著一口一個『狗腿子』吧？你不認我是火神傳人，我也沒說自己想當啊。你們得先告訴我有什麼好處，我才能做出決定，這是商量，不是乞求。」
「還能去哪？回家唄。」
青年蠟工笑了一下，「對，關鍵問題不在這裏。那個……老何，你說吧。」
「你昨晚飛牆而過，不是給我看的？」
老炭工拍案而起，抬手之後，油膩的桌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手印，「我不信！」
另外四人都看著他，目光古怪，就連老炭工也沒有順著他的話說。
何百萬也有點尷尬，「重要的是今後怎麼對付妖狐……」
青年蠟工搖頭，「真火已滅，要等明年才能再次燃起，來不及了。」
「等等，我們還沒認可。」老炭工急忙道，他相信真火，但是不相信眼前的年輕人。
胡桂揚拱下手，「原來三位都與火神淵源頗深，我是……一個懶人。玩火的老婆婆不在嗎？」
「那也不能用他，一個錦衣衛的狗腿子，火神教上萬信徒，難道還選不出一個除妖之人？」老炭工仍不願承認。
「別在我心煩的時候來。何百萬，我也提醒你一聲，有朝一日，我還是會替義父報仇。」
老炭工氣呼呼地坐下，何百萬道：「胡公子請問就是。」
青年蠟工咳了一聲，「大意如此，操作的時候要複雜得多，光是綠粉……」
這就算承認胡桂揚是火神傳人hetuｂｏｏk•com.ｃom了，鐵匠的話很有分量，老炭工重嘆一聲，沒再啰嗦。
「你們跟妖狐有仇？」
四人都很驚訝，何百萬忙道：「你要去哪？」
「你們都是長老？」
老炭工還沒開口，胡桂揚先反駁道：「準確地說，是操控火焰的那個傢伙選中了我，你們找他問個明白吧。」
青年蠟工毫不猶豫地搖頭，「這個不能說。」
一張舊木桌子，上面空無一物，唯有厚厚一層油膩，周圍坐著三個人。
「我說錯什麼了？只要往『真火』上噴一點油、煽一點風、撒一點礦粉，就能讓它爆漲起來，還能變成綠色，我說得不對嗎？」
「妖狐的目標不只是我們……」青年蠟工受到老炭工暗示，急忙改口，「如今四面輪完，妖狐開始轉向中間——也就是皇宮。」
一個五六十歲，膚色更黑，眼睛周圍皺紋叢生，初一看像是在笑眯眯，再一看，卻是兩座深不可測的冷潭，「燒炭的。」他也不肯透露姓名，介紹得更為簡略。
場面僵持，被爭論的胡桂揚卻沒怎麼聽，全部心思都在那個手印上，盯著它不放，突然抬起來頭，向老炭工說：「我能打斷一下，提個問題嗎？」
「不是這些事。」何百萬吐出一口氣，「你既然是火神傳人了，應該學一下火神訣。」
胡桂揚卻覺得不夠，「你們去問問種火老母，聽聽她的意見。她跟火神是什麼關係？」
鐵匠嗯了一聲。
胡桂揚笑道：「你們一開始也懷疑我，將我引來，其實是要為去年遇害的長老報仇吧？」
「你還是省點口舌吧，你的女兒我是不會娶的，你的兒子……你自己想辦法弄出來，至於妖狐，我要用自己的辦法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