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挑撥離間，這是變妖狐的前兆！」
他走到連接前後院的門口，七名兄弟仍堵在那裡，一是防止胡桂揚逃走，二是也想親眼看看「妖狐」的誕生。
「事情要從李子龍開始說起。」
「大家好歹兄弟一場……三六弟，你還有遺言嗎？」
「你是說袁大人？我可沒那麼大本事勞動他親自出馬，袁大人找我只是問幾句話。」
胡桂揚衝著太監的背影說：「宮裡一切安好吧？」
「靈濟宮肯定能震住妖狐。」
胡桂揚心痛，卻不自責，反正他誰也救不了，更加大聲地說：「老太監，看好了，我就站在這裏！」
「李子龍如今就關在東廠，你以為我們什麼都沒問出來嗎？」
他又清醒了，掙扎著起身，走到門口，沖外面放聲大笑，「老子胡桂揚，自幼不信邪，想讓我變妖，你們還得多用幾招。」
「李子龍被抓之後，妖狐消失了一段時間，直到義父死後，妖狐再次出現。」
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大腿上刺了一下，鮮血立刻湧出來，疼痛迅速傳遍全身。
雲丹冷笑，李子龍一案，對宮中太監是個打擊，好在皇帝並沒有怪罪所有人，反而提拔了少數太監，其中就有平步青雲的汪直。
「胡思亂想，你準備好變妖了。」雲丹滿意地說，他如今只關心一件事。
後院的叫聲很快消失，胡桂揚又感到頭暈目眩，一狠心，將刺在腿上的匕首轉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再度恢復清醒。
「妖狐要殺盡斷藤峽的倖存者，這隻是開始，不只趙家義子，還有當年的女童、宮裡的太監，都是目標，連汪直也不例外！m.ｈｅtuboｏｋ•coｍ•coｍ妖狐的圖謀比你們想象得更大！」
七名義子開始還很氣憤，這時卻有點害怕了。
胡桂揚笑著搖搖頭，「你們真是一群傻瓜，怪不得被留下來送死。」
「義父一生以身作則，你們還是相信這種事？」胡桂揚站在十步以外的廊廡之下，沒有再走近。
「我信不信無關緊要，妖狐相信，所以他要殺人，破壞禁地之後，才能進入皇宮核心之地。你們相信，所以才這麼緊張，到處追捕妖狐，甚至聽信靈濟宮道士，要從我這裏逼出一隻妖狐來。而皇帝，正在猶豫不決，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你們的目標是讓皇帝相信世上真有妖狐，同時確保皇宮仍受到保護，不會受到妖魔的入侵。」
「裝得真像，你們應該去當戲子。」胡桂揚贊道。
趙宅門外多了一隊錦衣衛，再沒有外人能夠進去干擾。
胡桂揚太了解這幾個人了，「那是為了騙你們留在趙宅，有點自知之明吧，你們七位可以說是一無是處，除了義父，誰也不會收留你們。早點醒悟，去把兵器拿來，起碼能夠自保一下。」
胡桂場的腦子裡嗡的一聲，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搖晃。
雲丹突然笑了一聲，「你沒出來妖言惑眾，是個不小的損失。」
「看什麼看？妖狐會殺人。」
「你不是不相信這些東西嗎？」
胡桂揚剛要嘲笑爪子做得逼真，白衣人動手了。
白衣伸出右手，那真是一隻爪子，四根較長的爪尖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
「我說得不對嗎？」
「去年七月初七，妖狐第一次夜出，殺死一和圖書
人，但那只是障眼之法，直到數日之後，妖狐才殺死第一個真正的目標，我不想說出那是誰，反正咱們心知肚明。」
雲丹臉上一紅，「沒用，只有陛下能赦免你，袁彬就算是最得寵的時候，想進宮面聖也沒那麼容易。等我們造出神葯，連他也自身難保，一道奏摺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胡桂揚的確認為這七位兄弟是傻瓜，但他剛才罵的其實是自己。
「那倒是，看來我今晚是死定了。」
雲丹很快回來，遠遠地站在影壁附近，不願再靠近胡桂揚。
目標不是胡桂揚，而是靈濟宮道士。
「對，他要破壞皇城的五處禁地，被殺者其實是禁地的守護者。」
胡桂揚抬頭看看天，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法事如果不生效，道士們肯定會想別的辦法造出「妖狐」，胡桂揚對此毫不懷疑，就像火神教，信徒們都很虔誠，可是不耽誤長老們操縱「真火」以取得最佳效果。
眾道士重做準備，雲丹走到胡桂揚面前，胸膛起伏，不知是氣憤還是勞累，「原來你留了一手，可惜這一手不夠硬啊。」
雲丹走開，胡桂揚目送，看到老太監繞過影壁，他露出微笑。
雲丹不動聲色。
這就是他的整個計劃，能否成功，已經不由他控制了。
袁彬失勢，汪直得勢，只有挑起雙方的鬥爭，胡桂揚才有自救的機會。
只剩下太極與兩儀位置上的三名道士還保持正常，等他們也請到神靈降身，法事就該大功告成。
雲丹嘴角微微一動，顯然還是沒當回事。
「就是被你義父抓住的。」雲丹開口道，帶有一點嘲笑意味。
和_圖_書後院傳來慘叫聲，七名義子和兩名丫環顯然正在遭到屠殺。
「留條縫，我要看清楚點。」
「妖狐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破壞。」
「五哥已經接受我了。」一名義子搶著說，還有一點得意。
可他很清醒，一點不覺得自己會發生變化。
「快關上門，他要變了！」
只有雲丹顯得有些慌張。
通往後院的門開了，胡桂揚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雪白的身影緩緩走出來。
雲丹已經杳不可見，道士們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彷彿妖魔亂舞。
雲丹露出猶豫，道士們已經做好準備，雲丹向為首的道士點點頭，表示可以開始施法，然後緩步走向胡桂揚，「你還有一點時間。」
「你究竟想說什麼？這些事情人人都知道。」雲丹扭頭看了一眼，法事進展順利，腳踩十二律方位的道士們已經手舞足蹈，顯出癲狂之態。
「李子龍是從外地來的一名神棍，騙取了幾名太監的信任，若干次混進皇城，甚至登臨萬歲山。」
幾步跳到庭院中間，胡桂揚的目光越過正開始發抖的太極位道士，向影壁下的雲丹大聲喊道：「斷藤峽！」
胡桂揚扭頭看了一眼，兩儀位置上的道士也開始胡亂舞劍，於是向七名兄弟嚴厲地說：「仔細想想吧，我的傻兄弟們，大家都已經分別投靠了大哥、五哥，只有你們……」
靈濟宮眾道士一直手舞足蹈，真像是引得神靈降身，這時卻都突然停止動作，劍也不舞了，鼓也不敲了，獃獃地看著白衣人，互相瞧看，似乎都不認得此人。
「在那之後，妖狐頻繁殺傷人命，軌跡似乎混亂，其實www.hetubook.com.com正好繞城一圈。」胡桂揚停頓一下，馬上補充道：「繞皇城一圈。然後就是李子龍被捉。」
一名義子想要挺身而出，邁出一步又縮了回去，「我們不是送死，是要看著你變妖。」
「是嗎？要不要聽我說幾句？」
他的確經常犯困，可是從來沒困到這種地步，比喝了一壇老酒還要眩暈。
道士們恍若不聞，繼續施法，身體扭動得更劇烈，鼓聲、鐃聲愈顯急迫。
雲丹不吱聲，反而後退幾步，躲在影壁的陰影里。
「傻瓜！」胡桂揚吐出兩個字，轉身就跑，惹得七位兄弟更加惱火，將最後一點兄弟之情也抹去了。
「我能說什麼，不過就是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情。」
雲丹冷笑一聲，轉身準備走開。
「轉告汪直，他的處境很危險，妖狐之後還會有妖狼、妖狗，真正的主使者……」
雲丹又不吱聲了。
道士們的法事進行得如火如荼，四象、八卦位置上的道士也顯出幾分癲狂，又是顫抖，又是抽搐，手中的器具卻不亂，時不時喊一聲「真君廣度」。
他知道，自己的推論肯定漏洞百出，但是必有一點真實的東西能夠觸動雲丹。
雲丹畢竟還是將胡桂揚的話當真了，以為這些話都已傳到袁彬耳中，所以他要找人將消息傳遞出去。
血濺如雨。
雲丹上前一步，似乎沒有聽清。
「你對他說了什麼？」
「東、南、西、北、中，妖狐已經完成了前期任務，要對最後的目標下手了。妖狐並非李子龍豢養，恰恰相反，李子龍被妖狐利用，他不只自己混入皇城，也將妖狐帶進去了。」
雲丹止步轉身，盯著胡桂和-圖-書揚看了一會，短促地笑了一聲，「你什麼都不知道。」
「破壞？」
「問題就在這裏，李子龍並不知道自己受到利用，當他將妖狐帶進皇宮時，根本不知情，自然也就沒辦法招供出來，嚴刑拷打之下，東廠讓他承認什麼，他就承認什麼。」
胡桂揚大笑，「你們死不足惜，可惜的是小菊和小芹，她們與整件事無關，只是因為無用……」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嘴巴張著，卻說不出話來。
胡桂揚仍然不信「變妖」這種怪事，他知道自己肯定中了招，使勁咬了一下嘴唇，踉踉蹌蹌地跑向自己住的客房，跪在地上摸來摸去，終於找到了那柄被他扔掉的匕首。
「我不會再對你透露任何事情，安心顯形吧，結束這一切，讓所有人都安心，就連你自己也能安心，起碼你能知道妖狐的真實想法，不必猜來猜去了。」
胡桂揚不是跟隨趙瑛辦案最多的義子，卻是讀書最多的人，閑極無聊，他將允許瀏覽的案卷幾乎全看過一遍，對騙子、信徒這類人的手段與思路瞭若指掌，根據他從火神教長老那裡得到的少量信息，推論出一個大「陰謀」。
子夜是最好的「變妖」時間，如今已經錯過，雲丹與道士們商量了幾句，決定繼續進行法事。
「義父自己不信鬼神，但是並不反對，乾娘信佛，義父從來沒管過。」一名義子說。
胡桂揚的確有點頭暈，但這是因為太晚了，他從小就這樣，一到半夜就犯困，以至於不能參加持續整夜的行動，失去許多立功的機會。
「嘿，原來我是一隻白狐。靈濟宮，你們還是用上了老招數，打算殺死我之後栽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