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狐夜
第四十九章 聞秀才

這三名官兵斜對房門,中間者站立,兩邊的人單腿而跪。
廟祝不敢再問,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東西兩廠暗中較勁,錦衣衛相對中立一些,胡桂猛因此要將犯人送到那裡去。
「你的命如今比較金貴,還是我打頭陣吧,除非……你不信任我。」
轟的一聲,中間站立的官兵射出鉛丸。
胡桂大拎起椅子走到床邊,將椅子扔進入口,椅子有點大,卡住了,他抬腿用力踹了幾下,椅子應聲而落,掉在下面。
他沒有蒙面,露出一張刀削斧砍似的方臉,長須及胸,目光陰沉,「朝廷走狗能找到這裏,果然有幾分本事。」
火神廟後院已經被清空,五名趙家義子和十幾名官兵都穿著便衣,其中三人取出神槍,往槍管里依次放入火藥、鉛丸,用釺子壓實,然後又往後部的葯室里添加火藥,龍頭內夾上火繩,小心點燃。
「嗯?沒人問他啊。」胡桂揚十分意外。
天羅地網已經布好,老五胡桂猛點下頭,兩名官兵走開,很快押來一名廟祝。
外面的官兵正在收拾殘局,老五胡桂猛等人已經走了,只有胡桂兼留下,看到胡桂揚立刻迎上來,小聲說:「聞秀才在廟門口承認他是妖狐了。」
「你是斷藤峽的逃脫者,當年被官兵斬首的聞姓司祭是你什麼人?」
官兵也是大駭,也不管對方該殺不該殺,揮刀砍去。
「裏面可能還有機關,先讓別人進去看一下。」胡桂兼勸道。
「我的機匣不是留給你的。」聞秀才冷笑道,嘴角的血更多了。
房間里沒和圖書有迴音,廟祝又跺幾腳,喊了幾聲,還是沒得到反應,只好走到門口,望向外面的官兵,尋求幫助。
「等等。」胡桂揚叫住官兵,上前掀起聞秀才的袖子,在全身上下迅速搜了一遍,沒有再發現木匣一類的東西。
胡桂揚也很失望,「聞秀才為什麼要躲在這裏?」
「對,他自己突然喊出來的,吸引不少百姓圍觀。」
老五胡桂猛道:「錦衣衛南司。」
聞秀才從半空中跌落,細劍伸出半截,立刻又縮回手中。
「前幾天咱們不是去過何家嗎?」
胡桂揚離得最近,立刻揀起來,那是一個狹長的木匣,被鉛彈擊中,損壞了一角,露出裏面極其複雜的結構,隱約能看到捲成團的拇指粗鋼條。
胡桂大走過去,果然看到有一片方形區域顏色稍淺,像是一直被什麼東西壓著,不久之前才被挪開。
從他腋下伸出一柄細長的劍,正中官兵心口,隨後細劍消失。
胡桂猛表面上投靠東廠,其實卻暗中效忠西廠,居然能夠兩面討好,胡桂揚只能佩服。
胡桂揚一愣。
「被他拿走了?」胡桂大猜道。
「你真記起從前的事情了?」
「這裏曾經放置過箱子。」
十三郎胡桂兼在後面大聲道:「當心他的劍!」
(注:史載,嘉靖年間,鳥銃傳入我國,為寫小說方便,特意提前至成化年間。)
胡桂揚站起身,將油燈放回桌上,笑道:「咱們很久沒一起出來查案了吧?」
聞秀才腳一沾地,立刻縱身躍起,這回沖向的是老五胡桂猛,和*圖*書他已猜出這人是官兵的頭目,想要擒賊先擒王。
十六郎胡桂兼更小聲地說:「不是五哥的交情,是東廠派來的。」
「我有幾十萬的兄弟姐弟,都在上方世界里等著我,還有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別……」廟祝終於喊出一聲。
「沒錯,我有同夥。」聞秀才掙扎著坐起來,周圍的官兵持刀戒備,不遠處的三名神機營官兵正在準備再度射擊。
胡桂揚托著殘破的木匣,「我要進去搜一下。」
聞秀才露出一絲微笑,「你不該還有記憶,這些事情是聽太監說的吧?」
幾名官兵上前拖起聞秀才。
「擊中啦!」官兵們興奮地大叫,揮刀衝上前。
「他會被送到哪?」
聞秀才剛站起身,一樣東西從袖子里掉出來。
「是啊,沒有通道,也沒有機關。」胡桂大貼著牆壁慢慢行走,逐寸敲打,想看看還有沒有其它秘密。
密室同樣不大,比上面的房間還要小一些,上下左右全是石塊壘成,有木梯通往上方,靠邊擺著石桌石椅,桌上燃著一盞孤燈,除此之外別無餘物,更沒有值得查看的東西。
「把人叫出來,就沒你的事了。」胡桂猛指著前方的屋子。
一名官兵上前幾步,正要開口,廟祝突然狂奔過來,滿臉驚駭,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聞秀才拔身而起,向屋頂逃躥。
胡桂揚走到桌前,拿起上面唯一的油燈,單腿跪下查看地面。
聞秀才躺在地上,身體扭曲,一攤鮮血在身下慢慢擴張。
胡桂大也露出一絲微笑,「三六哥和-圖-書算不上查案的好手。」隨後他收起笑容,「何家人都很古怪,尤其是何三姐兒,你要小心。」
廟祝嘮嘮叨叨,直到一名官兵晃晃手中的刀,他才閉嘴,慢慢向屋子走去,幾步之後轉身問道:「我該怎麼說?我發現密室,他不會……發怒吧?」
沒有特別的反應,胡桂大慢慢探身進去,胡桂揚緊隨其後。
「這些年來,你都在躲起來練天機術吧?」
聞秀才嘿嘿一笑,隨後咳了兩聲,嘴裏滲出血跡,「你就是我的同夥。」
廟祝稍稍安心,還是解釋道:「他五天前賃下此屋,說是遊學的秀才,給錢又大方……我真不知道屋下竟然有密室,想是從前的廟祝挖掘的,可這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那不算。」
「放心吧,五哥一定能問出來。」
聽到「天機術」幾個字,聞秀才臉色稍變,「我就知道祭神峰出了叛徒,可是你們只知皮毛而已,天機術不只是一個匣子那麼簡單,還有更多秘術……」
殺死聞秀才很容易,可胡桂揚要的不是屍體,而是真相,官兵施放神槍的時候他不能亂指揮,這時卻要儘可能留活口。
「我先進。」身後一個聲音說。
轟、轟兩聲,單腿跪立的官兵幾乎同時射擊。
原來這就是細劍,聞秀才出劍那麼快,全靠著機關的幫助。
官兵倒下,廟祝繼續狂奔,被官兵絆倒,嘴裏大呼小叫,但是露出了身後的躲藏者。
聞秀才料到屋頂或許有人,但是沒料到刀來得如此之快,認得這是昨晚的對手,右手一揮,細劍再度刺出,后和_圖_書發先至,逼得攔截者自保,與此同時翻身落地,打算再找突圍方向。
廟祝走進房間,敞開門,用力跺了兩腳,大聲道:「聞秀才,你可不夠意思,在火神廟發現密室,也不告訴我們一聲,請你出來,咱們說道說道。」
「你還有同夥,他們是誰?」
「哈哈,聽上去成仙好一些。」胡桂揚踩梯子上行,走到一半時說:「我要真相,不管這真相是什麼。」
屋子不大,牆邊擺著床,窗下是書桌和椅子,密室的出口就在床下,顯露一半,身材瘦的人不用挪床就能進去。
「就這些?」胡桂大有點失望,與火神教寬敞的地下神殿相比,這裏只能算是一座石坑。
胡桂大一無所獲,轉身看向一動不動的胡桂揚,「你發現什麼了?」
只剩下一步,扣下板機,就能發射出鉛丸。
「隨便你怎麼說都行。」胡桂猛沒有回答后一個問題。
聞秀才看向胡桂揚身後的數人,「還有你們,都是我的同夥,死亡之後才有真相!」
「想必這就是聞秀才租賃此屋的原因。」
「我會小心,你們先不用進去。」胡桂揚將木匣交給十三哥胡桂兼,自己邁步進屋。
胡桂揚早做好準備,那邊槍聲一響,他已經拔步衝過去,反而比站在前面的官兵搶先一步到了聞秀才身邊,立刻跪下查看情況,同時大喊道:「不準動刀,要活的。」
胡桂揚還要再問,十三郎胡桂兼上前道:「先療傷,然後再問不遲。」
廟祝四十多歲,愁眉苦臉,一見到胡桂猛就說:「大人明鑒,真不是我……」hetubook•com•com
「在這個世界里,你的同夥呢?」
胡桂揚不在乎,仍然盯著聞秀才。
胡桂揚也不想讓別人先進去。
可他再快,也快不過神槍射出的鉛丸,第一次躲過已屬僥倖,第二次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相比于那些號稱「大將軍」的重炮,神槍的威力小多了,可是仍強於一切刀劍,尤其是聲勢巨大,除了射手,其他人無不退後幾步,保持一定距離,同時也是保持敬畏。
胡桂大走到入口,抬頭望了一眼,然後低聲道:「我勸你一句,還是將從前的記憶藏在心裏吧,你已經……夠出風頭了,再這麼下去,不是變妖,就是成仙。」
「一點點。」
胡桂猛走過來,冷冷地說:「帶回去好好拷問,我要活著的真相。」
看身形,這正是昨晚的刺客,又高又瘦,身穿寬大的灰袍,的確像是落魄的秀才。
「我會小心。嗯,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你,看來咱們在斷藤峽並不認識。」
胡桂揚算是看客,站在最後面,小聲問:「五哥什麼時候跟神機營攀上交情的?」
胡桂揚看了一眼,周圍的官兵雖不吱聲,可是顯然沒有人願意第一個進入險地。
胡桂揚回頭,看到三九弟胡桂大,很是意外,「我自己可以。」
另有幾名官兵亮出兵器,分守各處,以防目標逃躥,十六郎胡桂奇藉助梯子爬上屋頂,堵住最薄弱的缺口。
官兵拖走了聞秀才。
「好吧,既然你願意。」胡桂揚沒有固執己見。
有人比官兵跑得更快。
早就守在上面的十六郎胡桂奇揮刀迎上,要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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