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揚道：「以後有機會，現在有救兵，咱們該走了，除非你想讓你姐姐留下來冒險。」
「嗯，我叫……」何三姐兒的回答被一陣突然鼎沸的人聲淹沒了。
「跟我走。」一名蒙面人說。
何百萬知道胡桂揚只是開玩笑，也不說破，「胡公子該有不少疑惑吧？」
「袁彬袁大人身邊的一名親信，名叫袁茂，他通知火神教暗中保護胡公子，沒想到第一個晚上就出事，一時倉促，湊不齊太多人，剛剛過百。」
何五瘋子十分滿意，「我也以性命發誓。三姐，該你了。」
前後兩撥人幾乎同時發起進攻，他們的進攻不如官兵齊整，氣勢卻更足，殺聲震天，火把照亮刀槍劍戟，比白日里更加殺氣騰騰。
「嘿。」胡桂揚立刻就明白了，漕幫是運河船工的幫會，人數龐大，但是居住在城裡的不多，與幾名趙家義子來往親密，自然會聽從老五胡桂猛的命令，「救我的人肯定是五行教了。」
何五瘋子失望地說：「我不應該第一個發誓，好詞都讓你們用了，我能再來一次不？」
何五瘋子愣了一會，這才注意到周圍並不都是敵人，已有兩撥人打在一起，「這……」
「何三姐兒！」胡桂揚終於醒悟了，只有何三姐兒能對付聞家的天機術，可她卻偏偏要來到胡桂揚身邊。
「我就算從河裡撈只王八養上幾年，它也比你孝順。當初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不是被殺，就是被閹，憑此一點，你不該叫我一聲爹嗎？」
「廢話，當然不管。」何五瘋子雙手持槍，眼看人群越走
https://m.hetubook.com.com越近，興奮得直舔嘴唇。
「我都已經是火神傳人了，不影響我當祖神之子吧？」
「什麼約定？」何五瘋子問。
「你不是我親爹，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了。」
何百萬點頭，何五瘋子回來了，端壺倒水，自己喝了一杯，看到父親嚴厲的目光，這才給另外兩人分別斟茶，嘀咕道：「有手有腳的，非得等我回來嗎？」
每一撥敵人都有一兩百之多，雖然不是正規官兵，卻比官兵更難對付——官兵起碼允許投降，而這些人，無意留下活口。
何百萬笑了笑，「不影響。」
「我何三塵指月發誓，或遠或近，或險或阻，或神或人，無論身為何物，都不會傷害何五鳳與胡桂揚。」何三姐兒的聲音微微發顫，似乎比另外兩人更認真，只是青紗遮住了面容，顯露不出臉上的神情。
殺喊聲逐漸消失，鄧海升終於停下來。
剩下兩人對面而坐，何百萬再拱手，「恭喜胡公子又一次逃出生天。」
「抱歉，我實在沒轍啦。」胡桂揚大聲道，雖已走到窮途末路，他卻顯得比平時更加高興，「只能在這裏拚死一戰，看來咱們三人誰也不是祖神之子，這樣倒好，免去許多煩惱。」
「出門右拐那一間。」何百萬也必須說得清楚。
胡桂揚想了想，無奈地說：「我已經一頭霧水了，袁大人跟你們有交情，可他一直藉助我義父抓捕京城內外的妖賊。」
胡桂揚小心翼翼地轉身，看到何三姐兒還站在原地，何五瘋和-圖-書子卻已加入戰團，也不管是敵是友，長槍掄得滴水不漏，周圍無人敢於靠近。
「就你話多，打完再說！」何五瘋子吼道，前後人群的叫嚷聲太大，他不得不叫喊。
「反正你都知道，用不著我啰嗦了。」
「何五瘋子，回來吧！」胡桂揚大聲喊道。
何五瘋子一個箭步衝上去，「你……百萬爹。」
「除了胡桂猛那一次抓捕，五行教並未受到打擾，那些假冒鬼神的騙子被抓，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胡桂揚抬頭望去，明月高懸，見證三人的誓言，恍惚間，他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曾經發生過。
胡桂揚重新站穩腳跟，嘴裏的吼聲越來越弱，最後甚至有幾分尷尬，因為沒有人過來與他交戰，看都不看一眼，全都從兩邊跑過去，迎戰對面的人群去了。
最重要的是，前後兩撥人並非一夥，竟然打了起來。
「沒辦法，平時不練功，光練嘴皮子了。何五瘋子，如果還有一線生機，帶著你姐姐逃走，別管我。」
「火神教怎麼知道我今晚遇難？」這是胡桂揚最納悶的問題。
胡桂揚不問自己與何五瘋子的真名，只問何三姐兒一人。
「這是什麼鬼話？」何百萬斥道。
何五瘋子正打得興起，根本沒聽到叫喚聲，反而向人群深處攻入，眼看就要被團團圍住。
鄧海升匆匆離去，留下困惑不解的三個人。
鄧海升伸手指向三間草屋，「讓那邊的人給你解釋吧。我要走了，這是京城，數百人半夜械鬥，要處理的麻煩可不少。」
胡桂揚點頭，「你怎麼找來的ｍ.ｈｅtubｏoｋ•coｍ.cｏm？喊著要除妖孽的又是什麼人？」
何百萬搖頭，向胡桂揚拱手道：「我說過，還要進城找我這雙兒女。」
胡桂揚看得呆住了，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急忙轉身，雙手還舉著刀。
「我胡桂揚也發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就算成為祖神本人，也不會傷害你們兩人，何三姐兒與何五鳳。」胡桂揚的玩笑之心突然消失了，想起自家兄弟，他開始覺得這個誓言無比珍貴，於是又補充道：「絕不會，我以自己的性命發誓。」
「這人是誰？幹嘛救咱們？這裡是哪？」何五瘋子一堆疑問。
這裏像是大戶人家的後花園，夜色中看不清有多大，但是附近有假山、有流水，想必不會太小，幾棵歪脖樹後面，掩映著三間草屋。
胡桂揚雙手握刀，高高舉起，也大聲吼叫起來，到了這種時候，早忘了胳膊上的煙雨盒。
「當然不是，我們自成一派，與朝中大臣有合作，也有矛盾。這些都不重要，胡公子，你選袁大人當成盟友，這一步棋走對了，試圖聯手汪直，或許也是一記妙招，但是你想找出聞氏高手與谷中仙，必須藉助我們火神教。」
胡桂揚帶頭走向草屋，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走出幾步之後，他回頭笑道：「嘿，咱們不如做個約定吧。」
胡桂揚心裏納悶，卻沒工夫細想，死死盯住跑在最前面的一人，打算給對方一個下馬威，然後——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然後了。
何五瘋子握槍守前，胡桂揚持刀備后，背對背站立，面對前後兩撥敵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共同保護站在中間的何三姐兒。
草屋裡走出一人，笑道：「我在這裏苦等，你們卻在外面發誓。」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鄧海升催道。
何三姐兒出手，一條繩索飛出，硬生生將何五瘋子拽了回來。
「好，哪間？」何五瘋子得問清楚。
何百萬笑道：「原因一直就在胡公子身邊，你還沒有明白嗎？」
何百萬道：「一件件說吧，攔截胡公子的那些人，大都來自漕幫。」
「咱們都一塊出生入死了，還不算朋友？」
何百萬唯獨沒對女兒說話，何三姐兒也不開口，避開了稱呼的麻煩。
「你們又想藉助我什麼呢？除了火神傳人那一套。」胡桂揚不想再聽對方的胡說八道。
相距不到十步，胡桂揚忍不住了，抬腿準備迎上去，突然間，對面的人群分開了，像是遇到石柱的河水，自然分為左右兩股。
「好吧，我發誓，不管當不當那個之子，都不會殺你們兩個，不對，不殺你胡桂揚，對姐姐根本不用發誓。」
胡桂揚與何五瘋子依然護著何三姐兒，跟隨鄧海升逆人群而行，在各條衚衕里拐來拐去，期間還穿越了三戶人家的院子，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擋，走到最後，連自認為對東城很熟的胡桂揚也迷失了方向。
「你？」
胡桂揚就是這毛病，越到危急時刻，嘴巴越停不下來，「何三姐兒，以後可能沒機會了，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嗎？」
「三姐！」何五瘋子氣得臉通紅，「就不能讓我痛快打一架嗎？」
那人稍稍扯下臉上的面，胡桂揚認出來了，這是火神教的年輕長m•ｈｅtｕｂｏoｋ•cｏm•ｃｏｍ老鄧海升，心中一下子安定下來，來不及多問，馬上向何三姐兒說：「有救兵，咱們走。」
人群跑近了，近得能看到臉上矇著的布。
「袁茂！」胡桂揚想起來了，自己此前提及五行教的時候，袁茂是知情的，還將教主稱為「把頭」，只是沒料到他能直接命令火神教。
「可是聽你之前的話，火神教不像是忠於朝廷的鷹犬。」
鄧海升拱手道：「委屈三位在此暫歇。」
何三姐兒站在門口不肯進屋，何百萬向兒子道：「送你姐姐去旁邊屋裡休息，她應該很累了。」
「誰若是最後成為祖神之子，發誓不殺另外兩人，怎麼樣？」
何五瘋子撓撓頭，「好吧，你還是我爹。」
胡桂揚還禮，「難得見到這麼守信用的人。」
「還有五弟。」
「只有火神教，另外四教不肯參与，也來不及叫他們。」
「五行教的來歷，胡公子大致有所了解了，我們與朝中某些大臣關係還是不錯的，袁大人就是其中之一，胡桂猛抓捕的教徒獲釋，袁大人暗中幫了不少忙。」
胡桂揚只是在開玩笑，何五瘋子卻當真了，這幾天他聽了不少，卻一直沒理順，也不想真弄懂，只在意一件事，「這可是朋友之間才發的誓。」
「原來火神與祖神是一家人，嗯，有趣。」
他對自己的小時候的經歷更感興趣了。
何三姐兒笑道：「發誓就一次，沒有第二次。」
「裏面請。」
草屋外看簡樸，裏面卻一點都不粗陋，牆上掛著名人字畫，胡桂揚雖不認識，也知道件件有來頭，桌椅也都是上好的木料製成，角落裡擺放著熏爐，香氣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