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步呢？」
「怎麼，你覺得我不夠聰明，自己想不出這樣的主意？」
胡桂揚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道：「四人一隊，能放三輪，必須嚴格遵守我的命令，不可臨敵膽怯，也不可輕敵冒進……」
「不可能。」汪直拒絕得乾脆利落。
汪直面無表情，咳了一聲，從外面走進一人。
胡桂揚笑道：「那是普通的鳥銃，等我開光之後，你的鳥銃不只能除妖，還能殺神哩。」
汪直搖頭，「不行不行，我要活口，而且鳥銃也未必好用。」
汪直指著賴望喜，「我不是告訴你了嗎？老賴是高手，以一頂十，不，頂二十，比你要的人數還多八個呢。」
胡桂揚覺得自己被算計了，扭身看向賴望喜，笑道：「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可咱們將要面對的是妖狐……」
賴望喜不只聲音發顫，全身都開始發顫，連帶著手中的鳥銃也不穩當，「今晚？老爺，胡老爺，你是法師？」
「這不就得了，我只能引來妖狐，怎麼抓住他呢？總不至於讓他把我殺了，全身而退吧？」
「妖狐妖狐，背後只會有妖魔鬼怪，不會有神仙。」汪直馬上道。
賴望喜長出一口氣，「總之一切都由胡老爺做主，我就是在旁邊放銃，給胡老爺助威。」
「對，賴望喜賴教頭乃是勇士營放銃第一高手，百步之外能射中一片樹葉，連陛下都稱讚過他。」
「多大的靶子？」
汪直又愣住了，想了好一會，不得不承認：「對啊，你只能引妖，不能和_圖_書抓妖，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賴望喜尷尬地笑，不敢反駁。
「明白，督公。」賴望喜轉向胡桂揚，雙手仍然握銃，哈腰道：「小的見過胡老爺。」
「不是。」
「嗯，算是吧，我父親抓過不少妖賊。」胡桂揚含糊帶過，給對方一點信心。
賴望喜睜大雙眼，聲音又開始發顫了，「這、這……我可擔當不起，胡老爺，實不相瞞，放銃我學了十幾年，不敢說高超，多少會一些，不愧『教頭』之職，可是說到捉妖，我是一竅不通啊。」
「不是，我就是一名普通百姓，不對，我是一名百戶。」胡桂揚得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否則的話怕是鎮不住這名槍手，於是將「試百戶」升級為「百戶」。
胡桂揚幾步攆上，扳住汪直肩頭，「不管妖狐是妖是人，都是萬中無一的高手，他一個人肯定對付不了。」
「一個肯定不夠。」
何三姐兒說她的御劍之術只有三十六尺距離，賴望喜若能擊中三十步以外的目標，也夠用了。
「就是神槍，當然，還得有十二名放鳥銃的好手。」
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看裝扮是名士兵，穿著胖襖，只在肩膀、心口等處鑲著小塊甲片，雙手握著一桿鳥銃，銃頭衝上，一進屋就要下跪。
發現汪直很堅決，胡桂揚想了一會，「你相信鬼神嗎？」
賴望喜搖頭，馬上又點頭，「我聽說過妖狐，可我不知道督公找我來是要……妖狐不是已經落網了嗎？」
胡桂揚發hetubook.com.com現事情不對頭，照這樣下去，連這唯一的槍手也沒啥用處了，略一思索，笑道：「不，你的作用可不小，應該說能否除妖，全看你和你手中的鳥銃。」
汪直嘆了口氣，向胡桂揚道：「沒辦法，在宮裡連夸人都這麼難，總之老賴是高手，從現在起歸你了。老賴，這人姓胡，你叫胡老爺，聽他的話，明白嗎？」
「呃……」賴望喜看一眼手中的鳥銃，「會。」
「犯人行刑之前還能吃一頓酒肉呢，我當然要享受一下，誰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了？」胡桂揚躺在床上，真心不想起來。
胡桂揚笑著打斷汪直，「我不是來跟你爭辯的，你信你的，我沒有意見，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覺得妖狐是純粹的騙子，還是有鬼神參与？」
賴望喜急忙道：「承蒙督公高看，小的實是愧不敢當。」
「哎呀，你可真麻煩，等我再去想想辦法。」
「義父總是胸有成竹。」胡桂揚喃喃道，趙瑛去世多日，形象卻越發清晰，好像就在不遠的什麼地方忙忙碌碌，很快就會過來叫起懶散的義子，命令他做這做那。
「我教你。」胡桂揚淡淡地說。
「我說『不可能』。」汪直抬高聲音，「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皇城，離天子就隔著……沒幾步遠，喘氣太用力都可能是罪過，弄十二桿神槍，你想造反嗎？」
「哈哈。」胡桂揚全不在意，伸個懶腰，「我還得提個要求。」
「所以我要鳥銃十二桿，管他是鬼和圖書是怪是魔是神，保證有來無回。」
「那個是假的，咱們要捉真的，可能就是今晚。」
「夜裡呢？」
「只能這樣，我可承擔不起私挾外人進宮的罪名。我放出去的信息半真半假，但是妖狐如果真懷著巨大的陰謀，那他就一定會寧可信其有，就會上當，就會過來殺你。」
「你等一會。」汪直轉身跑了，胡桂揚又回床上躺著，心裏其實並無把握，連自己能不能引來妖狐都不確定，更不用說殺妖或是捉妖了。
「天黑之前必須把人和鳥銃送來。」
「這不就是我的主意嗎？」
胡桂揚嗯了一聲，這可不是他想要的人，「這才一個，還有十一個人、十一桿鳥銃呢？」
汪直搶道：「高手就是高手，放牛、放馬、放鳥銃都是一個道理，總之人已經交給你了，就這一個，你總不能當我無所不能吧？」
「妖、妖狐？」賴望喜聲音發顫，顯得十分驚恐，一個陌生的、敢與汪直當面爭論的「胡老爺」，就已經讓他感到驚奇了，突然得知自己要參与除妖，更是令他惶惑不安。
汪直一揮手，示意此人免禮，「這是勇士營的一位高手，十幾歲就進神機營學習放銃之法，學得那是呱呱叫，回來之後擔任教頭，姓賴……你叫什麼來著？」
「還行。」
「什麼？」汪直大吃一驚。
「你說，別讓我太為難，我現在好歹還有陛下和貴妃娘娘的信任，被你一鬧，只怕什麼都沒有了，我可不想去南京種菜，聽說在那裡得天天挑和_圖_書
糞，臭得要命，挑不夠擔數，還得挨打。」
「嘿嘿。我考慮過了，決定這麼辦，散布消息說你進宮了。」
汪直很快回來，進屋之後甩出四個字：「給你神槍。」
「內教場離陛下的寢宮還遠吧？」
「知道了。」汪直不耐煩地走了。
「很簡單。你會放銃？」
「不難，我要十二桿鳥銃。」
胡桂揚下地穿鞋，「好吧，試一試。這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那也是在皇城裡面啊。」汪直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盯著胡桂揚。
「那就難說了，十步以內才有把握。」
「你是道士？」
汪直拱拱手，轉身要走。
美好總是曇花一現，胡桂揚還沒來得及睡上一覺，汪直闖進來，站在床前，雙手叉腰，「我在外面奔波，你倒是舒服得跟大爺一樣。」
「你不知道？汪直沒告訴你嗎？」胡桂揚豁出去了，對御馬監太監直呼其名。
「六七成把握吧。」
「我是義父的乾兒子，當然不信。」
「皇恩護佑，再加上督公指點，小的精神振奮，才有那麼一槍，此前此後，再沒有那麼准了。」
這個問題他已經提出好幾次了，越來越覺得它很重要。
「百步是僥倖，頂多五十步。」
胡桂揚坐起來，「你的計劃倒是面面俱到，可是引不來妖狐。」
「跟人一樣大，也跟人一樣會移動。」
「但是，我要將散布消息的人抓起來，還要向陛下和娘娘保證，這個消息根本就是謠言，等你抓到妖狐，立刻出宮，我以後再想辦法將人釋放。www.ｈetｕｂｏｏk•ｃｏm.ｃｏm」
「看是誰用，有我在，鳥銃也能除妖，威力還更大。」
胡桂揚一躍而起，笑道：「這就對了。」明知汪直又去找人出主意，這回卻沒有道破。
胡桂揚搖頭反對，「不行，我要的是十二個人，四人一隊，能放三輪，他一個人……」
「小的賴望喜。」
汪直沒有馬上回答，反問道：「你呢？」
汪直愣了一下，冷冷地看著胡桂揚，「敢說話是好事，亂說話就讓人討厭了。」
「咦，我誇你放得准，你居然不認？」
「實話話說，有把握擊中多遠的靶子？」
「我沒辦法了。」汪直兩手一攤，「對了，消息已經傳出去了，你小心點，我得去抓人，再去各處解釋了。」
「我這個……人蠢手笨，怕是學不會。」
「哦，胡老爺是家傳的捉妖之術？」
胡桂揚好久沒這麼舒坦了，泡了一個從裡到外都感覺乾淨的熱水澡，隨後飽餐一頓，合衣躺在床上發獃，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生活中，那時候他只是胡三十六，最大的名氣就是懶散。
「可妖狐不是人。」賴望喜沒忘這件事，「能不能擊中很難說，就算擊中了，只怕也沒啥用處，那畢竟是妖啊，還從來沒聽說鳥銃能除妖。」
胡桂揚笑道：「我覺得你不夠自信，如果這是自己的主意，就應該堅定不移地向我發布命令。」
「嘿，都是趙瑛的乾兒子，你的那些兄弟可有不少人信神信鬼。至於我，相信，若無神明相助，我怎麼可能進入皇宮，為陛下與娘娘效力？你別說這隻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