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乾元當然記得這些事情，可他還是搖頭，「趙家義子都是官府的人，無辜百姓多與五行教相關，並非純粹的江湖人，說句難聽的話，死得再多，也不會引起江湖豪傑的憤慨。」
「那一世之氣呢？」
大鐵鎚也不認為自己有錯，只是難以服氣，忘不了那三枚金丹，「楊老怪，你見多識廣，覺得胡桂揚摔碎的真是金丹嗎？」
「那怎麼辦？」
大鐵鎚還是咽不下這口氣，走到楊九問面前，小心避開地上的三樣兵器，「實話實說，胡桂揚那邊有莫青龍撐腰，老傢伙地位比我高，壓我一頭也就算了，最丟臉的是前輩你啊。背山老怪……」
「那咱們就投奔聞家莊好了，反正都是為了金丹，搶與求有什麼區別？」
「嘿。」楊九問突然坐直，背依然駝，臉上的病容卻消失大半，「莫青龍得意不了太久，他們不是想攻打聞家莊嗎？」
「想找總能找到，聞家莊向那麼多江湖同道發過信，就說明他們願意結交朋友，咱們缺的就是一個投名狀。」
「高母雞？」
「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大鐵鎚。」
眾人訕訕，都覺得丟人。
「有沒有可能讓他們置身事外呢？」胡桂揚對江湖人物還是缺少了解，不自覺地往好處想，「不求幫助，只求別添麻煩。」
前廳一下子變得空蕩蕩，駝子楊九問斜斜地坐在椅子上，身前的地面上擺著長拐、短鉞、鐵扇等三樣奇門兵器，與他的一臉病容相比，它們都顯得太沉重。
關達子的朋友多是官兵，這時卻都穿著江湖m.hetubook.com.com人的緊衣，一人起身道：「鐵大哥是重義氣的人，我們心裏明鏡似的。關達子的事，我們另想辦法，江湖手段不成，還有官府呢。想他胡桂揚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校尉，被人抓走那些天，沒見錦衣衛派人尋找，我們找找門路，把事情捅到錦衣衛去，沒準能收拾掉他。」
大鐵鎚恨恨地看了背山老怪一眼，「打，打不過，爭，爭不著，我還能怎麼辦？」
沈乾元馬上搖頭，「胡校尉先不要去，你就留在這裏，保護好幾枚金丹。」
大鐵鎚回到家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砸爛了一切能砸爛的東西，也就是說，除了牆壁和房梁，再沒有完整之物了。
另一頭的莫家莊里，胡桂揚的傷勢再次得到處置，右臂已無大礙，左手卻有大問題，郎中看過之後，表示很難恢復如初了，以後拿、握都可以，只是不能做複雜的動作。
郎中告辭，沈乾元和莫藹過來探望，閑談幾句之後，三人開始議論正事。
胡桂揚一共拿到七枚金丹，外人都不知道。
三人唏噓感慨一番，胡桂揚道：「這麼說來，沒有拉攏大鐵鎚的可能了？」
楊九問想了一會，冷冷地說：「我沒見過真正的金丹，但是絕不相信胡桂揚捨得毀丹，他從何氏姐弟那裡取得的三枚金丹，不都留在手裡了？」
「再等等，聞家莊不會就此銷聲匿跡，像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再做幾件，就能惹起江湖公憤了。」
大鐵鎚笑逐顏開，隨後露出為和-圖-書難之色，「怪前輩出的一條妙策，就有一個問題，咱們去那投奔聞家莊呢？」
然後他走出房間，面帶笑容走進前廳，拱手向眾人道：「讓諸位久等了，沒什麼說的，我大鐵鎚的臉這回是丟盡了，關達子為人所害，兄弟們請我出頭做主，我應了，卻沒做成，這是我沒本事。眼下沈三兒風頭正勁，仗著莫青龍的勢頭，不將京城好漢放在眼裡，一心要保那個錦衣校尉胡桂揚，大家要麼忍氣吞聲，要麼另尋高明，我是不成了。」
莫藹道：「金丹事關重大，你想籠絡更多的江湖同道，非有此物不可。」
不等胡桂揚做出任何動作，沈乾元和莫藹同時起身、同時喊道：「不可。」
「對。」
官兵們好言相勸，覺得再待下去沒什麼意思，紛紛起身告辭，但是在走之前，有一件事他們要問個明白，「鐵大哥，你說胡桂揚真能……」
「又是金丹，留它們束手束腳，不如現在就毀了。」
大鐵鎚一拍大腿，心中冒出一個想法。
「用不著激我，一時之氣我受得了。」
「嘿，說這些幹嘛。」
「我呢？」胡桂揚不懂這方面的規矩。
「絕不會。」胡桂揚笑道，覺得這個綽號比「神槍無敵」更形象。
大鐵鎚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在心底躥升起來，高高跳起，落地時踩碎了一塊青磚，「老子要氣瘋了，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麼？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討好姓胡的小子，他算什麼東西？一個小小的朝廷爪牙，在江湖中沒有半點根基，竟然和-圖-書
也敢大模大樣地出來平息江湖紛爭，憑什麼？」
其他人點頭，大鐵鎚揮手，「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我幫不上忙，你們做成了，也別提我的名頭，沒本事就是沒本事，我大鐵鎚不沾別人的光。」
「挑撥離間、助長貪念，這正是聞家莊最擅長的事情，沒幾個人能躲過，我自己也不例外。」胡桂揚笑了笑，「只是我運氣好，恰好躲過一劫。」
這是最初的計劃，雖然沈乾元與大鐵鎚並沒有當面商量過，但是只要按規矩來，一切細節都會安排妥當，結果中間出了一個意外。
「大鐵鎚和背山老怪都不可信。」沈乾元想得很明白，絲毫不抱幻想，「他兩人當時騎虎難下，不得不接受胡校尉的調解，回家之後必然反悔。」
「咱們都被騙了。」官兵們義憤填膺，拱手告辭，一路上商量著怎麼能為關達子報仇，然後奪取金丹。
胡桂揚輕輕拍了一下小腹，笑道：「好吧，我留著它們，直至咱們弄到更多金丹。」
「唉，總之事情一下子就亂了，然後又出了趙阿七和金丹。」沈乾元看向胡桂揚，似乎想問什麼又忍住了，改口道：「在沼澤那邊，大鐵鎚服軟了，但是很沒面子，這與胡校尉關係不大，是我惹怒了他。」
沈乾元與莫藹互視一眼，笑道：「別人我不了解，這個大鐵鎚我從小就認識，離開北京之前，跟他混過一陣。此人倒無大惡，就是好面子，睚眥必報，所以我這趟回來沒去拜訪他，就怕不小心卷進麻煩中去。本來關達子的事快要解決了，hｅｔｕｂoｏk.com•cｏｍ莫老英雄其實不用與楊老怪真比武，兩人意思一下，給各方一個交待，事情就算過去了。大鐵鎚不會丟面子，你也不用再被追殺，至於關達子，再過幾天就會被忘得乾乾淨淨。」
「金丹不算由頭嗎？」
沈乾元道：「時機已過，你這時毀丹，外面的人也不相信，還以為你有意私藏。」
「我也陪你去一趟，以免大鐵鎚又拿背山老怪壓你。」莫藹也是義不容辭。
「能個屁。」大鐵鎚忍不住冒出髒話，馬上又露出笑臉，「嘿，那是人家的事，胡桂揚就算真能找到並攻破聞家莊，成功搶到所有金丹，他會分給你嗎？你跟他有什麼交情？他現在是莫青龍的座上賓，跟沈三兒打得火熱，沒準現在就圍坐一圈分食金丹呢，再過幾個月，江湖上又會多幾位絕頂高手。」
莫家莊的人沒想到，就連聞家莊的人也沒想到，鐵家莊里有人正準備給他們一個「理由」。
胡桂揚帶走了三枚金丹，當時沒人說三道四，如今離得越遠，大家越不放心，許多人的腦海中真的出現這樣一幕：胡桂揚、沈乾元、莫藹三人圍桌而坐，每人手裡都托著一枚金丹，互相吹捧，然後仰脖吞下金丹，也可能是放在嘴邊吸食，這要看不同人心目中的金丹是什麼樣子。
「好在是左手，影響不大。」郎中倒是看得開。
楊九問虛弱地笑了一聲，「他出現的時機太巧，大家都不想再打下去，正好缺他這樣一個合適的台階。平心而論，他也的確有幾分本事，當眾摔碎金丹，就讓大家吃了一驚，和_圖_書輕易收伏趙阿七，又是一個意外，你當時的選擇沒有錯。」
「是永清高母雞把你綁走的？」沈乾元問。
「咱們一起。」莫藹糾正道，「自從決定去找何氏姐弟索要金丹，咱們就很少按江湖規矩辦事了，唉，不知怎麼回事，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連我這種快要入土的老頭子，竟然也動了貪念。」
另兩人這才放心地重新坐下，莫藹道：「還有一件事，先不說能不能找到聞家莊，咱們現在缺一個由頭。」
「你就這麼認了？」楊九問說話沒什麼力氣，他受過傷，尚未痊癒。
大鐵鎚點點頭，隨後重重地嘆息一聲，「用不了多久，武林高手皆出沈、胡門下，咱們在江湖都是小嘍羅了。唉，我真是想不明白，趙阿七那樣一個人都能得到金丹，為什麼……就算我大鐵鎚不行，你楊老怪可是江湖前輩，論身份、論資歷……」
莫藹笑而不語，沈乾元代答道：「大家的確都想要金丹，只是……怎麼說呢？沼澤里那一套不合規矩，咱們勢力再大、朋友再多，也不能闖進聞家莊索要金丹。」
「聞家莊曾經假冒妖狐大鬧京城，害死我諸多兄弟與無辜百姓。」
胡桂揚只是笑笑，這意味著他今後只能用右手施展天機術，無形中弱了一截。
「姓高的以婦人之身統領一批嘍羅，所以江湖上都叫她『高母雞』，稱她的嘍羅是『小雞崽』，但是這話千萬別在他們面前提前，會惹來殺身之禍。」
「我明天一早就去鐵家莊，探聽一下口風，總得努力試一試。」沈乾元心裏並不抱太大希望。